女雕刻家-悬疑女王渥特丝作品

第55章


他把瓷盒的锁打开,掀开盖子,拿出一包用卫生纸包着的东西,递给黑尔。“我们搬家时我找到的,”他说,“她把这个藏在她的抽屉最隐秘处。我发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会拿到这东西的,不过我一直担心,琥珀一定拿这个来奚落她。她经常提起琥珀。”他模仿比拉多①洗手的模样。“她说琥珀是魔鬼。” 
  黑尔把卫生纸打开,望着里面包着的物品。是一个银手镯,饰着一张小巧可爱的银椅子,上头刻的“你是天堂”布满了出于盛怒的累累抓痕,几乎难以辨识。 
  对奥莉芙有利、让她重获自由的证据都已搜集齐全时,都快到圣诞节了。当然,仍然有人对此案存疑,也有人会一辈子称呼她为女雕刻家。时隔六年,能证明她无辜的证据已经少得可怜,一副银手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一个老年痴呆症妇人的可怜丈夫出面指认一件被烧毁的花纹罩袍的微小碎片;最后,借着电脑高科技之助,重新检验现场取证的照片,发现了一个比奥莉芙的鞋印更小、更秀气的血脚印。 
  没有人知道案发时的实际经过,因为真相被深锁在一个已经失常的脑子里,而爱德华·克拉克又无法或不愿透露这几年来他太太说过些什么话。他仍然置身事外,认为事不关己,一再强调他原本对太太起过疑心,但因奥莉芙已经认罪,故而不再怀疑。他还说会有这桩冤狱,都要怪奥莉芙和警方。最有可能的案发经过,也为一般人所接受的,是琥珀等爱德华和罗伯都出门上班后,便邀请克拉克太太到家里,然后用那副手镯及堕胎的事来奚落她。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纯属臆测,不过至少罗莎就相信,克拉克太太是神智清醒地狠心犯下这件暴行的,她动手时一定戴着手套,而且小心地绕过血迹,没留下太多足迹,可谓是工于心计。不过最狡猾的诡计是,她将自己身上的血衣和吉宛与琥珀的衣服混在一起付之一炬,事后还冷静地去指认那件罩袍是吉宛当天早晨所穿的。罗莎有时甚至会想,莫非这一切安排,原本就是打算把奥莉芙罗织入罪。至于克拉克太太为什么在厨房外拍窗户引起奥莉芙的注意,如今已无从得悉,不过罗莎忍不住要认为,如果她没有先指责奥莉芙,或许奥莉芙便不至于方寸大乱,也可以立刻打电话报警,而不会在厨房里乱跑,使自己百口莫辩。   
  《女雕刻家》二十(4)   
  本案的相关警察单位并未受到惩处。警察局长召开记者会,指出最近警方的办案过程已经更为严谨,尤其对口供的查证更是十分细致。不过他强调,在奥莉芙这个案子上,警方已经采取所有必要措施,使她的权利获得保障。在当时情况下,认定她的自白书所言属实也是合理的。他借机向公众再三呼吁,千万不可破坏犯罪现场的证据。 
  彼得·克鲁与本案的关联,尤其是他盗用罗伯·马丁遗产的部分,引起公众普遍的关切与谴责。有人指控他刻意让奥莉芙入狱,想借机盗用取之不尽的资金;也有人指控他,在应该出面协助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的权益时,他却对她恶言相向。他声嘶力竭地撇清这些指控,辩称他不可能预料到罗伯·马丁日后会因买卖股票而获得暴利,也没料到他会英年早逝;他也辩称,因为奥莉芙的口供与警方所搜集的证据吻合,所以他也像警方一样,对她的自白信以为真。他曾建议她不要开口,所以她想认罪,错不在他。另一方面,他虽然因为诸多罪状被起诉,若是一般老百姓,可能早已锒铛入狱,可是他却仍获得取保候审,并信誓旦旦地坚称自己无辜。 
  罗莎在听说他的辩解后,怒气冲冲地带了个当地记者去当街堵他。“责任与义务的问题或许见仁见智,辩一辈子也辩不出所以然来,克鲁先生,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倒想请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如果奥莉芙的自白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与警方的取证结果完全吻合,那为什么吉宛和琥珀仍未断气时,她会说镜子上没有雾气?”他想避开她,但她一把揪住他的肩膀。“如果真是她做的,她为什么没有提起那把斧头已经钝得没办法砍掉琥珀的头?她为什么没说她在使用切肉刀之前,已经用斧头砍了四下?她为什么不描述和她母亲的打斗,以及她把她母亲的脖子切断前,曾先把喉咙割开?她为什么没有提起曾烧掉衣服?事实上,我倒希望你能指出,奥莉芙的自白中到底有哪一点是与警方搜集的证据吻合的?” 
  他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她说过她用的是斧头和切肉刀。”他厉声反驳。 
  “这两件凶器上都没有她的指纹。警方搜集的证据与她的自白不吻合。” 
  “她身上沾满了她们的血迹。” 
  “没错,克鲁先生,她满身是血。可是她的自白书中是不是曾提及她跌倒,滚在她们的血泊中?” 
  他想闪开,可是去路却被那个随行的记者堵住了。“还有鞋印,”他说,“当时,只采集到她的鞋印。” 
  “没错,”罗莎说,“那是惟一的证据,也是与其他证据完全不吻合的一项,你却凭借这个证据,认定她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变态杀人狂,先认定她有罪,再将她当成精神病患者来替她申请减刑。你为什么从来没向狄兹律师提起,她父亲想帮她洗脱罪名?她经精神科医师诊断为神智正常,可以提出有罪的自诉时,你为什么不质疑你自己的判断力有问题?你为什么不把她当人看,克鲁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当成怪物?” 
  他嫌恶地瞪着她。“因为,蕾伊小姐,”他说,“她本来就是个怪物。比怪物更坏,她是个聪明的怪物。你难道就不担心,被你拿来当奥莉芙的代罪羔羊的那个可怜老妇人因为神智失常,没办法替自己辩解?你难道就不担心,奥莉芙会不会是等她父亲过世了才说出此事,是否会因为死无对证?你听清楚了,其实罗伯·马丁才是她想找的替罪羔羊———因为找他最方便。他已经死了。不过你却替她找来个克拉克太太当替死鬼。”他与她怒目相视。“你挖掘出来的证据确实引来质疑,但也仅止于此。电脑分析出来的照片与精神病的鉴定一样,是否精确仍有待争议。”他摇摇头,“当然,奥莉芙可以因此而获释。法律这几年来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靠了。可是,她做口供时我在场,我也从一开始就向你说明了,奥莉芙·马丁是个危险的女人。她想侵占她父亲的钱。你被牵着鼻子走,蕾伊小姐。” 
  “你比她还危险数倍,克鲁先生。至少她不会花钱雇人砸别人的店,威胁别人的生命财产。你是个衣冠禽兽。” 
  克鲁先生耸耸肩。“如果你这段话见报了,蕾伊小姐,我就告你诽谤,而且你打官司所花的钱,一定比我高出许多。我建议你记住这一点。” 
  那名记者看着他走开。“他想拿法律专业对付你。” 
  “那是你的法律,”罗莎鄙夷地说,“如果知道怎么利用,或有足够的钱聘人帮你利用,我也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 
  “你不会相信他关于奥莉芙的论点是真的吧?” 
  “当然不信。”罗莎愤愤不平地说着,也听出他口气中的半信半疑。“不过至少你已经知道,奥莉芙是在与什么样的人对抗了。如果我们国家认为,在做笔录时有法律顾问在场,就一定可以保障嫌疑人的权利,那这个国家就疯了。法律顾问和一般老百姓一样容易犯错、一样懒,也一样会为非作歹。律师公会去年就花了数百万镑,来摆平他们的会员所犯的过失。” 
  那本书预定在奥莉芙获释后一个月出版。在观海小筑的静谧环境中,罗莎运笔有如神助,以破纪录的速度交稿。因为楼下的餐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进食的客人太过吵闹,她根本没办法写作,一时冲动就将那栋小屋买了下来。盗猎人餐厅重新隆重开张,黑尔被渲染成对抗犯罪集团的英雄。他介入奥莉芙·马丁案,尤其后来为了替她争取自由不遗余力,更使他出尽风头。罗莎买下观海小筑,他对这个决定鼓掌叫好。做爱时有浩瀚的大海当背景,与盗猎人餐厅卧室外的铁窗相比,滋味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女雕刻家》二十(5)   
  而且,她住在观海小筑比较安全。 
  黑尔发现,他可以关爱别人,他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这种能力。那比爱还要深刻,涵盖了所有的七情六欲,由仰慕到情欲。此外,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会杞人忧天的人,可是海斯兄弟已经取保候审,他难免惶惶不安。有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出其不意地去拜访海斯兄弟。他发现海斯正在花园里逗十岁的女儿玩,于是当场向海斯提出一个交换条件,让海斯没办法拒绝———如果罗莎出了任何意外,他就拿海斯的女儿一命抵一命,残废换残废。海斯或许是从他的眼神看出他言出必行,也可能海斯认为换成自己也会这样,将心比心,所以同意双方无限期停战。看来,他对他女儿的爱与黑尔对罗莎的爱难分高下。 
  至于艾黎丝,她自认为那本书能出版,全是她的功劳,甚至胜过罗莎,“要不是我,这本书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她忙着周游列国,替那本书促销,将那本书当成僵化的英国司法再次受创后已摇摇欲坠的最新范例。这个故事有一个相当讽刺的小小注脚,就是克鲁先生在澳洲找到的那孩子,结果证实不是琥珀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寻找他的行动也立刻放弃了。罗伯·马丁的遗嘱中所规定的时限已经到期,他的遗产总额经过克鲁的投资后急剧扩大,如今克鲁已无权过问,而奥莉芙已提出申诉,争取继承权,这笔巨款应该归谁,仍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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