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

第33章


在昨晚演唱会上有上佳表现的一名外地来汉歌手,因火灾事故殉难。据悉,他是这场演唱会的发起人,与他同时殉难的还有他的女友,同是一名平民艺术家。他们是刚刚结束演唱会后,回到租住地时丧生的。让人唏嘘不已的是,昨晚演唱的原创歌曲《呼吸》,也有描写一对情人遭遇“天火”的情节。 
  粗心的读者并没有把这两条刊登在不同版面的消息联系起来。800万人口的特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可供新闻记者捕风捉影并大写特写的新闻事件,人们的视觉和听觉早已麻木了。安安是在上午10时,从公司保安部拿到报纸的,他翻看了一会儿,慌忙冲下楼,打了一辆的士,向艾米和先旗的租住处奔去。他赶到时,火灾现场已被警察封锁,一辆接一辆的消防车把整个街面堵得水泄不通,只见有几辆高压水炮车,还在不停地向几处吐着残火的楼房喷射水柱。大火虽然已被基本扑灭,但从浓烟翻滚的缝隙中,仍然可以依稀看出,大半条街道已经成为废墟,艾米和先旗租住的那幢楼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了。 
  安安不知艾米和先旗的安危,他奋力拥挤,高声呼叫,没有人应答。他问旁边围观的人群,你们中间有没有谁认识先旗和艾米?还是没有人理会他。这时,一群消防人员和武警战士在废墟中清出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安安想冲上前去看看,却被执勤的警察粗暴地挡开了。   
  在天堂做爱(3)   
  先旗拥着艾米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29日凌晨2点。洗完澡,他们躺在席梦思上,依然沉湎在音乐会的巨大的兴奋之中。 
  先旗对艾米说:“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艾米想了一下。“要感谢与你志同道合的兄弟,还有许多支持你的热心人。你有没有注意到,在昨晚的音乐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来。她的缺场,是我心中的遗憾。” 
  “是谁?”先旗不解地问。 
  “果果!组建乐队和筹办这场音乐会的经费,都是她提供的。”艾米不安地说。 
  先旗叹息了一声。“这个傻丫头。” 
  “她拍片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她自己开销,她一次又一次地盘剥她妈妈的钱财,就是为了逼迫她妈妈回国。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钱,果果一分也不会留!”艾米缓和的语调中,流露出了一种伤感。 
  “从前我们对果果有偏见,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她还真是的。”先旗有些说不下去了。 
  艾米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果果是一个方向感很差劲的人,总在东奔西撞,像一只黄昏的蝙蝠。她是靠大脑中那个靠不住的超声波,来寻找对人对事的感觉的。你知不知道,有一段时间,这丫头喜欢你!” 
  先旗吃惊地看着艾米,他闭上眼睛,浮现了某些情景。“那天在东方大酒店……” 
  “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艾米打断了他的话。 
  先旗语音急促地说:“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这个我也知道。你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可我没有理由把你再还给她。”艾米自嘲地说。 
  先旗一把抱住她,他们开始亲吻,是嘴对嘴的亲吻,而不是一个人的脖子。那是一阵多么攫魂的长吻啊,仿佛灵与肉都不属于自己了。他们的身影,叠映在身后的一堵白色的墙上,就像一幅宽大的电影屏幕,3年的情与爱,在慢镜头中慢慢走过。 
  这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大火正朝他们包抄过来。楼道上的脚步声和屋外的惊呼声,根本不能打断他们的深吻。“咣当”一声闷响,搁放在油画下面支架上的那个骷髅滚落了,滚落在了他们的床边。先旗不去管它,以为那是一只被老鼠碰落了的空瓶子。 
  骷髅在床边旋转,几次触动了先旗的裤腿,像是要拉住他从床头伸出的一只脚。可是,先旗一点反应都没有。骷髅越滚越快,越转越急。它转动时,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怪异的呜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危险信号。 
  这个信号被艾米捕捉到了。猛然睁开眼睛,她看到墙上那幅油画,正被火焰一点一点地舔咬,再一低头,那个骷髅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在了地上,正在床边旋转不停。它似乎已经知道艾米发现它了,旋转的速度减缓下来,又慢慢停顿,最后,无声无息地成为了几块散落的碎片。艾米惊呆了。她推开先旗,惊恐地指着地面。“你看——!” 
  先旗猛地站了起来,他冲过去捧起那些骷髅的碎片,一股浓烟卷着一股烈焰扑面而来。火焰正迅速通过外面的门,向里间逼近。他赶忙关上这道门,跑向窗前,街面已是火海一片。他跑回来,坐在艾米的对面,像是对艾米,又像是对骷髅,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别怕啊,别怕!” 
  一个是深入到自己灵魂中的女人,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另一个是活在自己心中的陌生兄弟,他们肝胆相照,情深义重。现在,他就要带着他们殊途同归了,在更隐秘的世界会合,团聚,谈心。 
  艾米焦急地问:“我们能够出去吗?” 
  先旗急急地说:“晚了,晚了。10楼啊,怎么跳呀?” 
  艾米开始哭了起来,在先旗怀里剧烈地抽泣。她突然从他的怀中挣脱,跑到另一边墙面,取下了那把酱红色的西班牙“帕多”吉他,她说:“这是Joe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先旗也哭了,那是一个男人悲恸的哭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在黑暗的森林中低啸。他紧紧地抱着艾米,和着泪水狂吻。 
  他们掀起床上的棉被,包好那把西班牙“帕多”吉他。他们把吉他放在房屋的中央,往上浇水。后来,他们干脆坐在那里,你一捧,我一捧,不停地往上面浇水。 
  有一群被烤得受不了的蟑螂,迅速从房间通过。先旗盯着它们,看它们怎样逃走。那群蟑螂在房间来回兜着圈子,把先旗逗笑了。他对艾米说:“它们是一群好玩的蟑螂。” 
  艾米尖叫。他握紧她的手,知道她平时最讨厌蟑螂了。 
  “我们总不能这样坐着等死吧?”她绝望地说。 
  他贴着艾米的耳朵:“别怕,让我想想办法,先消灭了这些蟑螂!” 
  艾米闭上了眼睛,让他的双手捧着她的头。 
  先旗想了想。“喂,把你的玉照贴在蟑螂经过的路边,一贴见效哦!” 
  艾米笑起来。“我很丑吗?丑你也要啊?” 
  先旗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这一辈子就要你!” 
  艾米帮先旗擦掉眼泪。“来!继续说怎样消灭蟑螂。” 
  先旗刮了刮她的鼻子:“该你说。” 
  艾米眼中放射出异常的光彩。先旗期待着,似乎只要从她口中说出一个办法来,他们就可以迅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境地。 
  她说:“抓住蟑螂,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哇——!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你再手起刀落,哗——彻底解决了!”   
  在天堂做爱(4)   
  先旗深深地吻着她鲜艳的嘴唇。“不要杀了,还是把外面的野蟑螂引进回来,等它们相爱,然后让野蟑螂带着它们私奔。” 
  艾米轻轻地摆动她的头,伸出一个指头在先旗的脸上一划。“不,给它们画一张裸体油画,然后张贴在蟑螂的家门口,等所有的蟑螂前来参观的时候,再用水冲走它们。” 
  先旗内心一颤。这个时候,她心里还装着她的油画,他不想再提什么油画或者舒畅么音乐,这是一个多么残酷、多少沉重的话题啊!他清了清嗓子。“不如干脆,在蟑螂当中贯彻基本国策——开展计划生育工作,在它们做爱的时候,给公蟑螂提供免费的安全套。” 
  艾米被先旗拥着好半天不能出声。他的话逗得她直想发笑,可又一时笑不出。她挣脱先旗,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突然,艾米极其认真地问先旗:“你买了多少只安全套?” 
  先旗摇了摇头。他说:“我们再也用不着,用不着安全套……” 
  艾米紧紧地搂着先旗,两人不约而同地慢慢倒卧在地上,倒卧在房间的中央。先旗突然想起什么,他坐起来,盯着那些四处逃窜的蟑螂。“它们是有生命的,生命是有灵魂的。” 
  他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一瓶蜂蜜,这是艾米从前买给他的滋补品。他用这些蜂蜜,在房子中间画了一个巨大的心形。那些蟑螂闻到蜜香,纷至沓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心的图案。先旗和艾米安静地躺在这个巨大的心形图案中间,在他们的身旁,还躺着一把酱红色的“帕多”吉他。 
  她把双手举起,平放在头顶。“请把你的手给我!” 
  他滚烫的手掌紧贴着她滚烫的手掌,十指相扣,一握一握…… 
  先旗喘息,声音有些低沉。“科学家的研究成果表明,人的一生平均做爱6千多次。他妈的,什么狗屁理论!我们得在今夜,把一生的事情全部做完!” 
  艾米幸福地尖叫。她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幸福,在天堂做爱!” 
  正午的太阳发出无数惨淡的白光,它们顽强地渗出云层,投射在水渍一片的地上,投射在破碎的砖块瓦楞上,投射在钢筋牵挂的水泥柱上。人们在10楼顶层一堆残余的瓦砾中,抬下了两具紧紧相连的尸体,两具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男女的尸体。同时被抬下的,还有一把保存完好、毫发无损的酱红色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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