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

第37章


 
  安安在四姨的2楼浴室洗过澡,留下了满满一池血水。他不想这么快就放掉它,那些混合了青柠檬香味、呈泡沫状的血水,勾起了他无边的遐思。他想象自己就是一头倒地的小公牛,周身充满了雄性血液的膨胀,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皮肤下毕露的血管,听见血管里轰然流动的泉水声。如果说,这时有一个人正坐在前方,搅动泉水的源头,那人不是别人,肯定是四姨! 
  安安从浴室敝开的门缝看过去,四姨正好坐在对面房间的床沿上,心事重重。他以为一定是因为血渍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他的血,把四姨的“法拉利”弄脏了,把自己的衣服也弄脏了。在路上,四姨曾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他的伤口,并心疼地说:“疼吗?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安安说:“不了!”然后一直闷不作声。他心想,四姨怎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女人的温柔,是让安安最受不了的,那样会软化他的骨头。 
  他大步跨过浴室地面上堆放的那堆血污的衣服,朝四姨走了过去。 
  这种从未有过的场面,把四姨顿时惊呆了。她终于看见了安安主动地扑向了自己的怀抱,而不是用手腕把他拉向自己的怀抱。可是,今天的四姨一点兴致也没有。她坐在那里,任凭安安半跪在地,抚弄她的脸庞,亲吻她的嘴唇。 
  安安什么也没有穿,赤裸着身子。在床单一角的下摆,他有意把自己弄得蠢蠢欲动,然后,伸手去解除四姨的衣裳,让她也和自己一样,赤裸着身子。安安的“菠萝头”,抵达了四姨的每一寸肌肤,他像刺猬一样的头发,把她白皙的皮肤都蹭红了。而四姨则躺在床上像一具僵尸,任凭安安的嘴唇,在这具僵尸上一遍又一遍地滚动。 
  这是安安第一次对四姨的自主行为,可是,安安面对的是一动也不动的四姨。他明明知道,四姨今天的心情不好,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再把四姨当作是一个年近5旬的女老板,也不再把她想象成为是自己的母亲,她只是一个需要正常情爱的正常女人。他开始进入她的身体,觉得那里面是一片柔软潮湿的沼泽地,他光着脚丫,在细草间小心翼翼地行走,头顶一层雾气。那些雾气越积越厚,都快变成一阵骤雨了,当骤雨狂泄而下的刹那,他的脚猛然往下一沉,安安大叫了一声。 
  四姨睁着眼睛,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白天吧?” 
  安安有些气急,他嗫嚅地说:“是白天。四姨,我该回公司去了!” 
  四姨说:“也好。” 
  安安下楼,在客厅的博古架前停住了脚步。他发现被他拿走了绿玉苦瓜的那个位置,现在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安安小心地用手指一摸,留下了一道像尾巴一样的擦痕。他快速通过四姨的别墅大厅,通过保安把守的虹景花园的雕花大门,脑子里,却总是闪现刚才在床上悲壮的一幕。那一幕,说不清是四姨对他的施恩,还是他对四姨的报恩。总之,他觉得他与四姨之间,就像是草藤与苦瓜的纠缠。现在,他高声大唱被他篡改了的《依靠》,却不知跑调了十万八千里。 
  “我让你靠,让你靠!没有什么大不了,别再想,想她的老,都忘掉!有些事,我们活到现在仍不明了……”   
  朱美丽,去死吧(1)   
  “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是一位维也纳艺术家说的。它被传入中国,散布在武汉三镇的街头,汇聚在“非常假日”。 
  装修一新的“非常假日”重新开张营业的这天,新老板安安西装革履,站立在铺就红地毯的大门口,殷勤地迎接各方客人。在这些客人当中,不乏社会名流、知识分子和演艺界人士。 
  聪明的安安接手“非常假日”后,对它进行了调整和改造。他将四周的墙面砌成粗粝的石面墙面,上面挂了几幅艾米的油画作品,大厅播放的音乐是先旗的原创。这些油画和音乐带,是他从Joe的手中要来的。他取消了Disco,却又保留了Disco舞厅,他说他现在更喜欢宁静,而不喜欢嘈杂。舞厅是为果果准备的,他相信,总有一天,果果一定会出现在“非常假日”。 
  四姨曾建议他将“非常假日”的名字改掉。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居然第一次真诚地对安安说:“既然我把它送给你了,就不要和我再有粘连。”安安拒绝了她的建议。四姨认为,安安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人,知道藕断丝连。其实,安安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秘密,他怕改掉店名以后,果果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再也找不到他安安了。 
  安安在Disco舞厅中央摆放了一棵高大的松柏,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小信封,每一只信封里都装有一段心语。他说,这叫“心愿树”,如果还有将来,果果就可以在“心愿树”上看到他许下的心愿。 
  现代文化与小资情调的融合,构成了“非常假日”现在的经营特色。上流社会乐意将它当成一个休闲与社交的空间,而青年人则更多地在寻找咖啡与酒之外的某种氛围,在咖啡的醇香与酒的浸润中铺陈、演绎自己的心情故事。 
  今天造访的客人当中,还有一位熟客,“非常假日”原来的主人——四姨。她是步行来的,没有开那辆炫目的“法拉利”。 
  安安很有礼貌地上前和她打过招呼,并没有忘记说一声:“谢谢四姨!” 
  四姨得体地回应:“我今天只是你的一个普通客人,不必客气!” 
  他亲自把她引导入座,然后重新返回大门口,对每一位来宾鞠躬致意。安安现在的感觉,多少有些微妙、复杂。在成长的岁月里,他无法忘怀的往事太多太多。一只从长沙逃来武汉的土跳蚤,被人踩过,也被人宠过,可自己从来就没有堕落过,即使是遇见四姨。四姨的气质下只不过是一具庸俗的躯体,他和四姨鬼混,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现在接受四姨的馈赠,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安安开始怀念起他的第一个老板,汉口酒吧的那个老板。在他的心目中,那个40多岁的男人是他生命里辉煌的起点。是那个男人在他走投无路时,给了他工作,给了他衣穿,给了他饭吃。他开始怀念起先旗和艾米,他们是真正大写的人,如果不是萍水相逢,并被他们感染,直到现在,安安肯定还是一个纯粹的地痞流氓。他开始怀念起果果,狂野不羁的性格是相同的,但安安是简单的,是对自己和对他人简单的报复,而果果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野性,是他永远也读不懂的东西,那是自己一直想具有而无法具有的东西。想到这里,安安有了一种深深的失落。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安安正准备关门休息。回头看见一群侍应生,一个个都端端正正地站在大厅,不敢有半点动弹。他仔细一看,原来在昏暗的一隅,四姨一动不动地还坐在那里。他走上前去,弯腰询问:“四姨,时候不早了,你还没有走啊?” 
  “我在等你。你看,我今天是不是喝多了?”四姨扬起有些潮红的脸,那是一张浮泛着骄傲与欲望的脸,安安见的次数多了,可这一次,又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来,往后靠了靠身子,正好挨着了被“麦德龙”保安打伤了的后背。他一想起 “麦德龙”,就有一股恶气从心里直往外冲。他说:“四姨,我真搞不懂,那天在‘麦德龙’, 你为什么要那样软弱?” 
  四姨沉默了一会儿,把话支开了。“今天是你开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说晦气的话!” 
  安安还记着“麦德龙”四姨受屈的一幕,他无不担忧地说:“四姨,我现在不能去公司那边照顾你了,你得重新找一个人,要找一个正规的人,最好是从部队退伍的战士。” 
  四姨说:“这都是后话了。” 
  安安抬头看了一眼新装修的吧台,又环顾了一遍四周。感慨地说:“我现在很感激你四姨,你今天让我找到了一回做人的感觉。” 
  他怕四姨误会了他的意思,接着又补充道:“四姨,这个‘非常假日’还是你的,我想由我暂时打理好了,利润三七开,你七我三。如果你四姨后悔了,现在也可以收回‘非常假日’。” 
  四姨淡淡地说:“你以为我真的喝多了吗?我知道你安安一贯的风格,你也要知道四姨一贯的风格。四姨丢失了好多东西,还不至于为一间酒吧后悔。你好好干吧,你经营的不错。” 
  “全都仰仗四姨栽培。哦,对了,过去多有得罪四姨,还请四姨包涵。”安安恭谦地说道,没有半点先前的那种挖苦和讥讽。 
  四姨说:“天不早了,我要走了。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年,总之,我还要来。我要看着‘非常假日’在你的手上怎么变大、变好!”   
  朱美丽,去死吧(2)   
  安安没有作声,他送四姨走出大门。在那张红地毯上,四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了。安安扶了她一把,小声地问:“四姨,你没事吧?” 
  她推开了安安的手。“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打车回去。” 
  四姨走在她从前经常走过的路上,一切是那么熟悉。不同的是,从前的四姨是威风凛凛开着那部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来的,这次也许是因为步行,没出多远,一阵冷风吹来,她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便“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地的酒水与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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