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

第38章


 
  安安还没有进屋,他目送四姨,看见了她弯腰呕吐的样子。他想起了2个多月以前,自己在这条路上呕吐的情景。那时,他就像是一只流浪狗,是四姨送他在新宜酒店住过一宵的。四姨虽说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但现在的她不也是一只流浪狗么?一只精神的流浪狗么? 
  安安跑步上前,扶住四姨。“四姨,我送你回家吧。” 
  在四姨别墅的一楼客厅,安安把她安顿在米黄色真皮沙发上。他从饮水机中抽出一杯凉水,轻轻放在她的面前。“你要不要漱漱口?痰盂在哪?” 
  四姨站起来。“扶我去盥洗间。” 
  安安犹豫了,他知道2楼那个盥洗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浴缸,那个浴缸,足足可以淹死一个人。 
  四姨显得有些不耐烦,她催促安安:“一楼靠楼梯口有盥洗间,你扶我进去。” 
  那个楼梯口就在沙发的前方,安安只好将她扶了过去。 
  四姨说:“你等等。” 
  安安就一动不动地立在外面,他在心里打鼓:今天的四姨,真有点反常哩! 
  四姨出来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现在好多了,你在那个酒橱中拿一瓶酒出来,我想喝酒。” 
  安安没有动步,呆呆地站在那里。“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四姨自己过去取出一瓶轩尼诗XO,她说:“你第一次上我这儿来,也是喝的XO吧?瞧,这就是上次喝后剩下的。今天我们把它喝完,不会有事的。” 
  两只水晶高脚杯摆放在安安面前,杯口浅浅的,盛装了血色一样的液体。四姨举杯,一饮而尽。 
  安安说:“品酒你是行家了,有你这么喝的吗?” 
  四姨说:“你别怕,喝完这半瓶酒,你就可以回去了,我不会强留你的。” 
  安安心想,这不,狐狸的尾巴开始露出来了。我安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你四姨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四姨替安安举杯:“你也喝吧,喝完告诉我这酒的口感。” 
  安安扬头,杯底朝下。他意味深长地说:“这酒是苦的。” 
  四姨吃惊地望了安安一眼。“怎么和我的感觉一样?” 
  安安心想,四姨醒悟了,是时候了,再不说以后就难以说清了。于是,他果断地说:“四姨,我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我财富,也给了我今后的出路。但从一开始你是知道的,我心里根本不可能有你,我心里只有果果。你在我身上花费的,是白白花费的。” 
  四姨再倒一杯酒。她平静地说:“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刚才在‘非常假日’,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但是你很忙,也是你开门大喜的日子,我不说也罢。现在你在我这里,我还是告诉你好了。” 
  安安说:“你等了我那么久,就是要告诉我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四姨摆摆手。“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了,是我找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香港老板。你以后就是独立的安安了,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一切,也可以不干你不想干的一切。” 
  安安深感意外。“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非常假日’送给我?” 
  四姨这次是真笑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把‘非常假日’送给你?我有的是钱,我不在乎这个!” 
  “不错。你是有钱,可你有时很吝啬,你不肯帮助艾米!”安安生气地说。 
  四姨盯看了安安半天。“你以为我先前挽留她,是利用她?我现在不帮她,是因为她死了,没利用价值了?那孩子是死得可惜,可我做人有一个原则,我只帮活人!” 
  “所以,你现在想去帮那个香港活人?”安安有些生气,语气中带有一番嘲笑。 
  四姨平淡地接过他的话:“无所谓谁帮谁,听天由命了。” 
  安安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出现一阵短暂的慌乱。“你喜欢那个人?你要和他结婚?然后去香港定居?” 
  四姨在找香烟,她在茶几底下摸索,摸出一件银质的烟具。从镂花的烟筒中,她取出一支连安安都叫不出名来的外烟,衔在口里,却不去点燃它。 
  安安掏出一只银质的打火机,替她打着了火。他说:“这是你的打火机,我现在把它还给你。” 
  四姨接过来瞟了一眼,又把它递给安安。“我知道你拿走了这只打火机。这套烟具是一个朋友从欧洲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一起送给你。” 
  安安脸一红。“你认为我是一个爱贪便宜的人?” 
  四姨放慢了语速。“不是!我想我不会看错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非常假日’送给你。” 
  安安有些激动。“我现在要问你,你是不是真正喜欢那个人?你是不是要和他结婚?你是不是要去香港定居?” 
  四姨站起身来,喝完最后一口XO,在放下水晶杯的同时,她说:“我累了,要上楼休息。你看你杯中酒也干了,我们该结束了。”   
  朱美丽,去死吧(3)   
  安安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四姨起身上楼,她说:“不陪了,你走时记得关门。” 
  客厅一角,巨大的落地闹钟敲过5响。在头顶吊灯散发的惨淡的光线中,这钟声不绝入耳,荡气回肠。安安冲上楼,猛地一脚踢开了四姨的房门。他把盖在她身上的真空棉被掀向天空,一丝一缕,竟飘飘扬扬,从高处落下。他扑在她的身上,撕掉她的内衣,咬烂她的乳头。安安的双手,从背后抓住了四姨滴血的乳房,他一边动作,一边高声叫骂: 
  ——你不是想折磨我吗?看我怎么折磨你! 
  ——你以为我就是一个流氓?你才是一个真正的流氓! 
  ——你想收买我?感动我?办不到!永远办不到! 
  …… 
  四姨在安安的撕咬中、叫骂声中,始终一声不吭。她任凭这个自称是一只土跳蚤的小男人吸走她的血,吸走她的全部。瞑瞑之中,她看到这只土跳蚤变成了一头小公牛,是一头来自湖南乡下、有情有义的小公牛。她在他理智的迷乱、身体的狂乱中,长久地体会着一个女人的快感。她始终紧闭着眼睛,眼角挤出了几道鱼尾纹。就这样,从眼睑溢出的两行泪水,顺着皱襞流下来,把她的来路和去路都打湿了。一路上,她看到许多开心事和悲伤事,她都记下了。有些事她展示给别人,有些事她深埋心底,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她需要隐藏起来。 
  日头在一点一点地升高,安安像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坡,一直气喘吁吁。在爬完最后一座山坡后,他整好衣服,对四姨说:“天亮了,我要回去。用你的车子送我回去!” 
  安安讨厌虹景花园的保安,他们的眼神像两根毒刺。以前,就是他们的眼神把安安的心都刺肿了。现在,安安不想让自己的心再肿一次,他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坐上四姨的“法拉利”光明正大地离开。他想,总有一天,老子还会光明正大地回来的。到时,老子开着全世界最高档的轿车,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一天晃来晃去24遍,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杂种,来回为我打开48次大门,烦死你!烦到你自动卷起铺盖走人为止! 
  安安坐在四姨驾驶的汽车里,顺利地通过了保安把守的大门。车行不远处,他对四姨说:“你回去吧!” 
  四姨以为安安在跟她客气,便说:“出都出来了,开车送你吧,一会就到。” 
  “我要自己走回去!”安安烦躁地说。 
  走在大街上,他想嚎叫,不管是什么玩艺儿,只要叫出声来就好。他猛地干咳了几声,却什么也没有叫出来。 
  安安在心里骂道:你他妈的安安!难道你不是从前的那个安安了?! 
  竣工不久的武汉外环线,进城和出城的车辆不是很多,路旁新种植的樟树也一时难以成林。从树与树的空隙放眼望去,清晨城郊的大地,呈现出了一片冬天的萧煞。安安走出一段路后,挥手拦了一部出租车。坐在出租车里,远处,有一片泛红的水杉林衬托着几只灰色的烟囱,构成了一幅动漫画,在窗外慢慢向后移动。 
  从对面缓缓驶来一辆黑色的中巴,车身扎有白色和蓝色相间的绶带和白色、蓝色各半的纸花。在会车的那段距离,安安听见那辆黑色中巴车里,正在播放一段婉转抑扬的音乐。他是一个乐盲,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他听这首曲子,就是觉得非常耳熟。安安想起来了,这是在先旗的演唱会上听到的曲子!也是“非常假日”每晚播放的曲子!尽管他说不上来曲名,但他还是可以从中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切和一种突如其来的感伤。 
  “掉转车头,跟在后面!”安安对出租车司机说。 
  司机在前方选择了一个路口,顺从地将车驶向了右边的车道。他拧开车厢内的收音机,习惯地听起了楚天音乐台的节目。这是一个以青年学生和司机朋友为主要听众对象的互动广播电台,具有广泛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一男一女两个电台主持人,正在介绍一组地下流行音乐,中间穿插了两人对话。对话谈到了“武汉朋克”,并列举了一些音乐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先旗!这让安安始料不及,他没有想到,先旗和他的音乐真的那么纵横飘扬,真的那么深入人心! 
  中国媒体的弊端,就是总喜欢将纯粹的某一事件与“政治”挂上钩,并且理所当然地给它找来一个“正确”的注脚。那个男主持人在提到先旗时,还提到了“捐款”,他称先旗是“将聋哑儿童从无声世界里解放出来的音乐英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