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

第51章


警察推开工棚虚掩的大门,天顶泄露出了几道雪白的光线,把一个孤立的铺位照得雪白雪亮。 
  警察问刘加:“是这儿吗?” 
  刘加耷拉着脑袋,哀丧地回答:“是在这。” 
  几个年轻俊朗的警察,开始伸手去拆除那个用砖块砌成的铺位。在拆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从中找出了一块用塑料布包裹着的、如同砖块一样大小的东西。像如获至宝,他们将这包东西,交给了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另一名中年警察,他今天没有穿着那身薄面的黑色西服,而改穿了一身整洁笔挺的新式警服!他把那包东西接过来,打开。这正是他急切寻找的关键物证——一包重达1500克的海洛因! 
  警察转身面向刘加。“你交待彻底了吗?就只这多?还有没有?” 
  “警官,我全都交待了,就这多。”刘加坦白地说。 
  警察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你不老实!这是什么?” 
  警察在拆除砖铺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些散落在砖缝中的海洛因粉末。根据这个迹象,他们断定刘加隐藏的毒品决不止一包。其实,那是不久以前,刘加每天提供给曲宁吸食的散装海洛因!曲宁乘那几个人看守不备时,将它们偷偷扔掉了! 
  警察继续拆除砖铺。在满地的碎砖断块当中,他们找到了一张写满人名和画满图形的纸片。曲宁凭着自己的记忆,把接触过刘加的人名,以及他们在广州、武汉等地交往的地点,以及人物相貌、地形特征等等,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在那张纸片上,还有一组莫名其妙的数字,这让后来的警察很费了一番心机。 
  刘加的脸色顿时绀紫。他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乱舞一气。然后,他朝着天空破口大骂: 
  “曲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的骗局,你耍了老子!也耍了所有的人!” 
  警察押着刘加离开了这个废弃的砖瓦厂。后来,他们根据曲宁留下的零星线索,在广州市公安局的配合下,勾勒出了一张详尽的毒贩交易网络图,并成功地打掉了一个盘踞在广州、武汉两地的贩毒团伙。至于那组数字,警察始终未能破译,它们既不像电话号码,又不像银行帐户,倒像是小学生考试的各科成绩! 
  武汉各媒体正面报道了这起由公安机关破获的贩毒案。安安拿着当天的报纸,前前后后看了3遍,他隐隐约约觉察出,在这条新闻的背后,果果和曲宁还真与这起贩毒案有着某种的联系。安安心想,果果这时也应该没事了吧,她出来了吗?还在武汉吗?在牵挂果果的同时,安安还在为另外一个人痛惜:那个傻巴拉几的曲宁,终究没给自己留下一个比拚实力的来日,真是可惜!   
  一滴天使的眼泪(2)   
  2001年的圣诞节这天,安安租了一辆美国道奇,在武汉三镇飙车。他要试试自己的骨子里,到底具不具有做老板的那种感觉。 
  他把“非常假日”做得如日中天,日进斗金。在“非常假日”旁边,是一家经营不善的小酒馆,安安出高价把它收购了,现在“非常假日”的营业面积是他接手时的2倍多。安安的计划是,他要把“非常假日”做成连锁公司,遍布武汉三镇,遍布全国各大城市。做生意是情理之中的,更重要的是他要建立自己的据点,寻访果果的据点。 
  安安把武汉的大街小巷找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没有发现果果的踪影。他终于相信了,水蓝郡高低有致的台阶,证明了一个阶层与另一个阶层的距离。他们在那里相距之后,果果真的讨厌安安了,她真的远走高飞了。但是,安安同时还坚信,那个从一个城市飘往另一个城市的女孩,就像浮在半空的一片云,不管她在哪个城市落定,只要走进同一装修风格、同一经营模式的“非常假日”,她就会知道,安安还在等她,也不管她是不是曾经的毒贩! 
  他把车开进沿江大道,减速。这块100多年以前外国殖民者的租界地,矗立着一座座欧式建筑,岁月的风雨,在它们清水红砖的墙体上留下了痕迹,却又不失昔日恢弘的气势。在它们中间的水泥街面上,挤满了节日出行的人群。安安左打方向盘,进入上海路。上海路天主教堂的圆形塔顶,传来了悦耳动听的圣诞钟声,这时,有一群天主教徒排成长队,依次从拱形的大门走出。 
  他们刚刚做完弥撒。 
  在一处人行横道,安安把车停下来,礼貌地让这群教徒顺利通过。亲历了自己的爱与恨,阅历了别人的生和死,安安学会了礼貌!有一个妇人落队了,在车行道上不紧不慢地缓行。安安按了按喇叭,她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缓行。安安打着发动机,把车打了一个小弯,从她的身边慢慢驶过。无意中,他瞟了一眼后视镜,突然一惊。他看见那个妇人竟然长了一副和四姨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有些苍老,头发也有些花白。 
  安安把车停在路边,摁下车窗自动玻璃门。他确信这就是四姨!他下车,叫四姨,大叫四姨。四姨也认出了安安,她说:“你是安安!” 
  安安请四姨上车,伸手去扭动汽车钥匙,却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想起来了,侧身对四姨说:“四姨,你坐后面吧。” 
  四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安安知道了,四姨的耳朵现在不好使。于是,他就大声地说:“你的位置在后面。” 
  在他看来,四姨才是真正的老板,他安安只是四姨手下的一个普通员工,老板和员工是不能平起平坐的。四姨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依然透出昨日的硬朗。“不要紧,坐在前面听得清楚!” 
  安安边开车边和四姨交谈。“四姨,你还好吧?” 
  四姨大声地回答:“好什么呀?我现在是穷光蛋一个啦!” 
  安安又大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四姨的公司曾计划投资兴建一座大型超市,项目上马后,资金又一度出现了紧缺。公司会计师建议四姨向银行贷款,四姨照办了。眨眼功夫,外资超市一家紧接着一家在武汉落地开花,把四姨在建中的超市挤得喘不过气来。等到贷款到期时,四姨的超市还只是一个框架。四姨又气又急,偷偷把房产和汽车卖掉了,关了公司,还清了银行贷款。那天,四姨去“麦德龙”,就是抱着不服气的心态,要看看外资超市是怎样抢占武汉滩头的。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顺便会见那个德国老板,和他谈谈能否合资联营的事情。可是,四姨公司的经营状况已是风声鹤唳,这在一些知名商人当中,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四姨先前认识的那个德国老板,不仅不见四姨,还让中方主管照单罚了四姨20元炒蚕豆的钱。 
  其实,去“麦德龙”之前,四姨已经知道自己无回天之力了,她决定把唯一的一间“非常假日”留给安安,然后去香港。临走的前,她为他买了四季换洗的衣物,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安安了。她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近30岁的男孩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感觉,像儿子,又像情人。不管像什么,她是从内心里真正喜欢这个男孩子。如果不是公司的突然变故,她想在将来,当她老了的时候,把整个公司都送给他,也非常乐意。但她现在只能送给他一间“非常假日”,当四姨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她就静心地等待那个香港人的出现。可是,屋漏偏逢阴天雨。那个香港人答应在约定的时间来武汉,也答应和四姨在香港举行婚礼,可就是一直没有出现!他卷走了四姨剩下的财产。现在,她手中只有一纸空洞的结婚证和一本伪造的护照了。 
  安安听完四姨的叙述,猛加油门,又猛踏刹车。然后,他猛一拍方向盘,大骂了一句:“老子轧死这些老乌龟!” 
  四姨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口念出一段经文:“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荣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谢;惟有主的道是永存的。” 
  安安在心里说:“咳,四姨就是四姨!” 
  不知不觉,安安把车开出了市区,向北驶去。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像从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车上机场路,前面就是武汉天河机场了。这时,有一架波音747腾空而起,盘旋一周后,掠过了道奇轿车的车顶。   
  一滴天使的眼泪(3)   
  机舱内,一位身穿牛仔工装裤的女孩举头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稍后,她把一只手紧贴于小腹之前,另一只手在前胸口袋里摸索,那里有一张武汉市公安局委托司法鉴定机构所作的妊娠报告单。在低头一瞥的刹那,她的头发像乌黑乌黑的绸缎,轻盈地飘动起来。其中有一根像栗色的丝线,缓缓地垂落在飞机过道的地毯上。这是惟一的一根栗色,经过时间的漂洗,她现在的头发恢复了最初的本色。她弯身,想拾起那根栗色的头发,这时,腹部忽然有了一阵微弱的、规则的踹动。她知道这是一个生命的延续,昭示着他们之间的爱情才刚刚开始。于是,她放弃了那根栗色的头发。 
  她觉得自己放弃的理由,是因为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刽子手。3个多月前,她心血来潮地搭乘飞机,从北京跑来武汉,在漫不经心中,她联合了那个未曾谋面的曲副司令,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孩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围追剿杀。那时,他还是一个情窦初开、心智懵懂的孩子。她让他过早地看到了这个赤裸裸的世界,她欺骗了他的眼睛,也欺骗了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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