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游之虚与现实

    冷静下来后，凛还是有点担忧。
    邑地失守之后，‘李唐’名誉扫地成了笑柄，但更重要的是，其在‘战邑’上的投资几乎全泡了汤，直接间接损失近千万！
    凛回想起来，才感到事情很棘手。虽说‘李唐’买下‘战邑’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但‘云上’直接参与了邑地战，哪怕是顶着协助的名义，可从事实上说就属于‘帮凶’。而只要对方认定‘云上’是罪魁祸首之一，那就不会轻易罢休。再说，要管理邑地，‘云上’作为主谋的事实也瞒不了多久，一旦让‘李唐’知道‘云上’才是始作俑者……后果可想而知。
    毕竟‘云上’不是‘国色天香’、‘雪狱’，哪怕刚打下邑地，充其量也还只是个二流工作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跟‘李唐’抗衡。
    凛有考虑过，按照当初协议的分成，将‘云上’拥有的‘战邑’的一份以现金的方式转让给‘国色天香’、‘雪狱’。哪怕是600万，哪怕是3成，也有180万，再少一点150万也可以，更甚者100万都行……反正都血赚，根本没必要再趟浑水。
    不过，后来一想，也不对。
    其实，从决定发起邑地战的那一刻起，不管怎么样，‘李唐’都不会放过‘云上’了。何况，正如别离所说，假如‘李唐’真的在夷水城扎根了，那‘国色天香’和‘雪狱’还好，可像‘云上’这样占着资源的又没什么底蕴的公会，不肯归附，绝对会成为他们打压的对象。事实上，年初‘李唐’就挖了‘云上’不少人，如果不是后来的邑地风波，谁知道结果会如何？
    凛理清头绪，咬咬牙决定再搏一搏。该料到的，在邑地战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这时没了回头路，决不能再怂了。
    随后的几天，就一个字形容——忙。
    从9月建立开始，在1-2个月时间里，随着游戏的蓬勃发展，‘战邑’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兴盛，还曾一度摸到了升级的门槛。可惜，从11月开始，随着‘战倾天下’的内部矛盾爆发，情况就每况愈下。到3月转手的时候，‘战邑’不仅没有顺利升级成中级邑地，反而严重倒退，繁荣、建筑、人气……等等数值基本跌到了最低值，跟建邑初期几无区别。
    名副其实的百废待兴。
    经过最初的欢庆之后，大量的问题接踵而来。虽然有‘国色天香’、‘雪狱’的协助，但‘云上’的资源实在太有限了，重建‘战邑’可以说举步维艰。其中，资金是最大的问题，计划可以变可以改，但没有钱，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凛一度焦头烂额，直至收到了商龙天的邀请。
    “合作？”
    当对方提出要求时，凛初初觉得理所当然，但接下来却不解了。
    商龙天提出的方案，有点奇怪。他并没有要求瓜分‘战邑’，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提出了想法——‘商龙天下’擅长市场倒卖，甚至操控市场，但它并不擅长雇佣业务。无巧不巧，这方面‘云上’虽小，却比较有经验。商龙天的意思是，‘云上’的倒卖业务因为资金问题，在短时间内很难做大，而‘商龙天下’可以代为接手，或者双方合作，然后按照一定比例分成收入；另一方面，‘商龙天下’不擅长代练业务，但又不想放弃这块肥肉，于是希望与‘云上’进行第二步合作，让‘云上’代为管理公会内部的这一块业务，然后依然按照一定比例划分利润……最后，相辅相成，形成一条游戏产业链。
    这是一条让人无法抗拒的提议。而实际上，‘云上’此前的操作，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个设想来发展的，效果也有目共睹。
    凛觉得奇怪，并不是因为这建议有什么问题，而是，商龙天还提出，如果‘云上’答应合作，那么‘商龙天下’可以帮忙建设战邑。
    这就让凛想不懂了。‘商龙天下’是‘传说’前五数的中间商，连邑地都能倒卖的主，为什么要跟‘云上’合作呢？如果商龙天要找合作伙伴，‘国色天香’或者‘雪狱’不是更适合？退一步说，实力远远在‘云上’之上的公会也多不胜数……因为‘战邑’？可‘战邑’并不是‘云上’一个公会的，按股份算，‘国色天香’和‘雪狱’才是大头……
    不会是想吞并‘云上’吧……
    以‘商龙天下’的黑历史，凛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可能性。正当他捉摸不定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有些为难了。不过，在此之后，通过和李寿、韩炳的商量，凛还是答应了商龙天的提议，促使‘云上’与‘商龙天下’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之后，经过一天的协商，在李寿和孟雨卿几人的努力下，‘云上’顺利地从‘商龙天下’那里获得了第一批价值数十万的物资。以此为基础，在短短几天里，‘战邑’以肉眼可见的变化高速重建……游戏嘛，无非拼钱和人，公会不缺人，有了资金，想发展不迅速都难。
    总之，那几天就忙得昏天暗地了。除了上课，凛几乎一天都在游戏里，还破天荒地通宵了两次，导致眼圈都黑了几层。
    不过看着邑地的各项指标稳步上升，不用多久就可以重新对外开放，一切就都值了。
    凛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安。游戏里，在邑地失守后的第三天，‘李唐’就撤出了夷水城；现实中，李高远低调了许多，似乎一下子变得老实了。最近，还有一些校友找上门来，希望加入‘云上’，但都被凛和韩炳因为各种理由而婉拒了。
    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凛不知道，但是心里却暗暗警惕。相比起来，韩炳和刘峒的过节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经过上次的摩擦之后，俩人是彻底决裂了，平时形同陌路，即使在同一个宿舍也没有一句话说的。据说，刘峒还申请过换宿舍，只是被否了。
    能怎么办？凛亦无计可施。毕竟，韩炳打人固然不对，但刘峒的做法也很难让人接受，双方都不退让，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
    等吧……
    凛只能盼着过一段时间，俩人都冷静下来了，再好好聊聊。毕竟，大家还得住在一起一年，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友好相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才是正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就整体而言，三月份算是完美的……直到进入四月。
    “工作室被人砸了……”
    凛和韩炳收到李寿的消息的时候，有点懵。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俩人全然没想到，对方真的会、真的敢在现实里动手。
    刚入夜，俩人就匆匆赶了过去。
    虽然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但当到了李寿的家门口，看见屋檐下堆放的凌乱的桌、椅，俩人的心还是一沉，莫名愤怒。
    然后，又有点无力……
    法治时代，法治是相对平民而言的，如果像‘正唐’集团这样的资本巨头真的铁了心要整死普通人，办法绝对多得是。
    韩炳大概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阴着脸一言不发。
    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沉默着。李寿在电话里说的很匆忙，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警方似乎已经介入了。
    “他们呢？”
    “不知道……”
    被韩炳一说，凛才突然发现有点反常。大门是虚掩的，但却没见到一个人。按理说，怎么也该有人守着吧？要不然……凛忽地想到了什么，皱皱眉，可又有些不确定，随后神色变得有点古怪。他没说话，而是走到门口，歪头朝里瞄了两眼。
    “怎么样？”
    “还是你来吧……”凛眨眨眼，示意他来。
    “有人？”
    韩炳一瞪眼，往门口一站，二话不说就用力一推大门。
    怦。
    啪。
    “嗷嗷嗷嗷——”
    大门的撞击声，礼花筒爆响，灯火打亮，霎时间，漫天的彩屑、彩带飞舞，还有兴奋的吼叫……死寂的大厅瞬间炸了。
    “哈——”
    凛想憋着，但见韩炳吓得瞠目结舌的魂都飞了一样，还是笑了出来。
    “愚人节快乐！”
    “愚人节快乐！”
    “那个不能搞，弄他啊啊啊——”李寿带头，十几个员工冲出来，围着韩炳又吼又喷彩带又拉礼炮，把他整得都懵逼了。
    凛趁机溜进去，伸手指向里面。
    屋内就只剩下几个女的在看好戏，除了严娜、孟雨卿，还有另外两个面生年轻女孩，除此之外，云筠竟然也在内。
    嗤。
    她坏笑，又双手拎着耳垂，可怜兮兮的样子。
    “干嘛？”
    严娜一叉腰：“你嫂子我让她保密的，怎么样？”
    孟雨卿笑嘻嘻地道：“没事啦，老板没那么小气的啦，是不是啊老板？”
    嗨。
    凛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无力吐槽了。
    “好不好玩？惊不惊喜？刺不刺激？爽不爽啊！哈哈哈……”
    李寿玩得一头一脸的汗，回头见凛还站着，推了一把，示意云筠身边的位置，“特别给你留的老板位，别人都不敢坐的。”
    “你才是老板好不好……”
    “老个毛，老子还年轻着咧，喂喂喂，别玩啦，入座入座……”李寿一声吆喝，顿时一群人就拥簇着韩炳又涌了进来。
    “坐坐坐坐……”
    ……
    凛啼笑皆非，摇着头来到云筠身边。后者笑的狡黠，还吐了吐舌尖。凛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怨念地用手指头戳戳她的鼻尖。
    “喂喂喂——”
    李寿来到严娜身边，看见这一幕，却很不满了：“吃饭呐吃饭呐，不要撒狗粮！”
    “对啊……”
    “就是啊，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啊……”
    “哎你你你，什么态度，这样跟老板说话的？没点礼貌！我跟你们说，没有老板，就没有大餐，没有老板，就没有下半场，没有老板……”
    李寿的手一指一划，有意无意地在坐在孟雨卿与严娜之间的两个女孩身上划过，“就没有妹子！知不知道！”
    “喔嗷嗷嗷嗷——”
    ……
    在一片狼嚎声中，两个女孩的脸都骚红了。
    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凛是哑巴吃黄连，唯有苦笑的份。反正李寿把自己拎出来当挡箭牌又不是第一回了，也不介意再多这么一次半次了。
    “好啦好啦，都做好都做好，别站着，别站着，坐好了……”
    李寿吆喝着，众人乖乖落座。
    凛环顾一圈，发现三张大圆桌，正好坐满了人，连一个空位都没有……敢情把桌椅搬到外面去，是为了腾出地方啊？再看，菜肴也异常丰盛……起码以凛的角度而言，很丰盛。鸡鹅鱼虾蟹肘子鲍鱼，应有尽有，还有一大煲甲鱼十全大补汤…...
    “妈呀……”
    韩炳坐在旁边，嘀咕道：“吓死老子了……”
    我去。
    凛不禁偏头看他。你TM反应弧也太长了吧？现在才反应过来？
    “欸，阿凛，要不要说两句？”
    “啊？”
    突然被李寿一问，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凛没准备，愕了一下。
    “说两句呗。”
    “呃……”
    凛犹豫了一下，而后感觉到手被云筠捏了一下，不由得看看她，随后还是站了起来。在众人瞩目下，他挠挠脸颊，想了想，才歉然又诚恳地道：“本来这顿饭，我是打算迟一点再跟大家一起吃的，因为，最近都很忙……”略停，他抬起头，“我也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首先在这里，我必须感谢大家，因为没有你们的付出，我们工作室是走不到这一天的……嗯……嗬，我不太擅长说场面话，所以，我就说重点吧好吧？前几天，其实我和寿哥，还有炳哥，都商量过了……”凛看看李寿和韩炳，笑道：“大家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们决定，等邑地升上中级之后，会给大家加薪……”他竖起两根手指，“百分之二十。不是很多，就聊表心意，希望大家谅解，也希望大家可以再接再厉…….”
    ……
    全场安静。
    凛的表情略僵，但还是微微弯腰点头，“谢谢……”
    “哇啊啊啊——”
    下一秒，整个屋子就被呼唤声淹没了。
    其中，又数李寿的嗓门最大。
    “——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