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需要几个理由

于是许仙一切都有了———豪宅美眷俏丫环，但是他偏偏要白蛇娘娘喝雄黄酒--白蛇娘娘刀枪不入武功高强，唯一怕的就是雄黄酒，但是为了心爱的人，她还是喝了———其实，即使爱极了许仙，也不必为他强饮啊！ 
  千百年来，这样的故事不断重复，世间许多痴心女子总以为倘若喝下雄黄酒，自己所爱的男人就会更爱自己———哪里知道结果恰恰相反。白蛇娘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不懂得如果一个男人真爱他，就不会要她喝那碗让她痛得死去活来的雄黄酒；白蛇娘娘是那样一种女子，爱一个人，就肯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水漫金山、盗仙草、喝雄黄酒也万死不辞———结果是千年的修炼毁于一旦，被压在雷峰塔下永不见天日。如果她当初不喝雄黄酒，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无非失去一个许仙罢了，但这世间的男子并不止一个许仙啊！ 
  头一次看电影《乱世佳人》大概是20世纪80年代初，当时有人评论说———不过是一个美国狐狸精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郝思嘉跑去向自己的心上人———阿希里表白爱情，阿希里告诉她自己要娶的是另一个女子媚兰妮。郝思嘉做什么了？她暴怒之下打碎一只花瓶———但是她是绝对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喝下该死的雄黄酒的。郝思嘉是那样一种女人———她爱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要为她做点什么；她和白蛇娘娘是两个品种，所以郝思嘉是狐狸精———她不会为男人做伤害自己的蠢事，但是男人会为了她而竞相做蠢事；她也会伤心哭泣痛不欲生，但是她永远不会被别人压在什么塔下面，因为这种女人相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一直感到很奇怪，为什么白蛇娘娘没有做什么坏事，却生生被许仙辜负了而且被压在雷峰塔下，但是《聊斋》中有前科案底的狐狸精却那么受人喜爱？比如说那个著名的狐狸精小倩，原本是要喝书生的血，但因为爱上书生，转而喝了另一个客人的血。结果是那个书生听了解释不但不恐惧反而生了爱慕之心———小倩的解释是自己吸血属迫不得已，但是她有个原则，她只吸那些品行不端的男人的血。于是书生搭救了她，明明知道她是狐狸精，还是把她娶回家。乱世佳人郝思嘉也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曾经发誓：“我要渡过难关———即使让我去撒谎、去偷、去骗、去杀人”，她当然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但是白瑞德还是喜欢她，有台词为证：“哪怕是世界末日，我都爱你，因为我们都太相似了。我们都太坏了：自私、狡猾。但是都善于识穿别人的伪装。” 
  狐狸精就是这样一种女子———自私、狡猾，善于识穿别人的伪装。她们的爱情观一言以蔽之：“你爱我，所以你要肯为我赴汤蹈火”；而白蛇娘娘则是另一种———“我爱你，所以我要为你粉身碎骨。”所以，白蛇娘娘修炼一千年也是枉然，因为她不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为他喝雄黄酒，值得你这么做的人，不会忍心让你喝的！ 而这个道理，狐狸精是早就懂了———所以书生不会计较她喝过别人的血，就像白瑞德不会计较郝思嘉曾经利用过多少男人———那些男人之所以被吸了血，是因为他们自己笨、蠢或者居心叵测———是谁说的？爱是宽恕，男人真爱一个女人，就会宽恕她的一切，哪怕她曾经是一条蛇。白蛇娘娘遇人不淑啊！     
  第四日 麦琪的礼物   
  麦琪的礼物(1)   
  早年读过两个故事，都是与礼物有关的爱情故事。 
  一个故事是美国作家欧·亨利写的，名字叫《麦琪的礼物》，说的是一对彼此深爱的穷夫妻，女的叫麦琪，为了送爱人一件圣诞礼物，伤透脑筋，最后下决心卖掉自己瀑布一样的长发，买了一根金表链，一心想着自己心爱的人见到这根表链会多高兴，因为终于能够与他的祖传金表相配了；哪里想到，她的爱人正好卖了祖传的金表，为她买了一整套盘头的发饰，心里想的也是这下自己的爱妻可以打扮得光鲜漂亮了，所以当他见到剪了头发的妻子时，几乎惊呆了。另一个故事，忘记是谁写的了，名字叫《西西里柠檬》，说的是一个意大利的小城青年，到大城市去看望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特意选了姑娘喜欢的西西里柠檬做礼物。关于这个小城青年一路上如何保护这些柠檬以及幻想着自己的心上人见到这些柠檬时的高兴劲儿，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反正故事的结尾是这个小城青年黯然神伤，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手里哭泣，拼命地自言自语：“这可是西西里的柠檬啊！”但是有什么用呢？他喜欢的姑娘喜欢上了大城市的社交生活，她把他当作是上不了台面的老乡，直接领到厨房，让他和佣人呆在一起，却把他带来的柠檬拿去招待客厅里的贵宾。 
  在我心智尚浅的时候，我认为上面这两个关于礼物的爱情故事都属于小概率事件，后来，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慢慢明白，其实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麦琪的礼物”和“西西里柠檬”各有各的不幸，后者的不幸比较好理解，千里迢迢送上自以为珍贵的礼物，可人家根本不当回事。这种“西西里”式悲剧的关键在于送礼物的一方太想当然，他没有想到人是会变的，事过境迁时世异也，姑娘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以前我读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那个小城姑娘太虚荣，不懂得真正的爱情，现在我觉得也不能都怪人家姑娘，人家喜欢礼物不喜欢送礼物的人，这也没什么。问题是送礼的人要正确对待这件事情，礼物与感情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是乘法的关系，如果感情是正数，那么礼物就能使感情加倍；如果感情是零，想一想，小学老师是不是告诉过你———零乘以任何数都等于零？所以说，当感情消失的时候，不要指望靠礼物挽回。我的一个女朋友很喜欢一个男孩子，就一天到晚想出各种理由送他礼物，今天一个打火机，明天一盒巧克力，及他不经意的时候提到的一条领带，他特别喜欢的一套CD，而男孩子照单全收，不过原来两个人之间有多少距离现在还是多少。我那女朋友很痛苦，我跟她说有什么好痛苦的，他收你礼物不代表也要收下你这个人呀！话虽然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我还是觉得那个男孩子有点无耻。说心里话，我认为那种收人家礼物却假装天真纯洁不懂得人家心思的人都有点无耻，不论男女。 
  话说远了，言归正传。与“西西里柠檬”比起来，“麦琪的礼物”是另一种不幸。在我看来，这种不幸并不是因为双方都舍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在于他们的这种舍弃客观上所造成的结果正好是“事与愿违”。当然，你可以说他们虽然没有送“对”礼物，但是他们之间有爱情。问题是，谁在最初的时候没有爱情？可是谁的爱情能够几次三番地忍受类似的“错误”？我想我年轻的时候，是不懂得爱情的，我不知道爱情实际上需要一点点自私。很多人的初恋都是一样，他们舍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成一样对方根本不需要的礼物，就像“麦琪的礼物”。我认识一个朋友，算一位诗人吧，为了谋生也写一点歌词。他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唱歌的姑娘，他们相爱了，男废耕女废织。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几年过去，姑娘成了妇女，胖了丑了；男人打算重操旧业，可是写出来的歌词全像标语。于是两个人就相互抱怨，姑娘说自己牺牲了青春，男人说自己牺牲了前程；姑娘说当年和自己一道唱歌的都自己出唱片了，男人说跟自己一起写歌词的全当了作家。说来说去，最后弄明白了，他们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互相赠送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青春和机会。如今青春没了，机会丢了，他们的爱情之树却没有结出果来！这就是“麦琪的礼物”，第一次得到，浪漫而辛酸；第二次得到，浪漫减半辛酸加倍；第三次以后就没有浪漫只剩辛酸了。   
  麦琪的礼物(2)   
  在我根本不懂爱情的时候，我认为那个拒绝了“西西里柠檬”的姑娘是拒绝了爱情，而“麦琪的礼物”虽然有些伤感，但是他们得到了爱情。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人必须忠于自己，不能因为“礼物”而背叛自己的心愿。假如你真的想得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生活，那么即使一车“西西里柠檬”放在你面前，又怎么样？我曾经以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礼物，后来我发现假如你把爱情当作礼物，那么生活对于你来说，不是充满“麦琪的礼物”就是大失所望的“西西里柠檬”，你会血本无归的！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几个“西西里柠檬”而忘记自己生活的理想，“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最后的最后，两个人都不堪承受，怨谁呢？怨对方不默契还是怨自己不会爱？告诉你吧，“麦琪的礼物”送多了就是这样的结局———无言的结局，还不如“西西里柠檬”呢，从一开始就被拒绝。 
  有一次，电视台约我去做一档节目，是谈《我的野蛮女友》那部电影。策划是一个叫周泉泉的女孩子，她告诉我，自从《我的野蛮女友》上映以来，许多女孩子都在想方设法使自己“野蛮”起来，仿佛“野蛮”是件很时尚的事情，只要野蛮了，就会得到天下男人的追求和爱戴。我能说什么呢？你要是没有韩国影星全智贤的那种长相，你野蛮试试看，到底会不会因为任性、醉酒、喜怒无常而受到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