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大学

第28章


“求是”就是追求真理、坚持真理,不惜为真理而献身,鲜明地提出要“排万难冒百死以求真知”。他列举布鲁诺为了真理被烧死在十字架上;伽利略年近古稀还要被迫认罪;达尔文、赫胥黎等为举世唾骂。“但是他们有那不屈不挠的求是精神,卒能取得最后胜利。”   
  三个大学校长(4)   
  他讲话后的第二天,日军18架飞机在浙大的临时校舍投下118枚炸弹。就是在如此艰险、严酷的条件下,竺可桢先生概括并提出了“求是”校训。 
  在他民主、自由的办学方向吸引下,在他的崇高人格感召下,浙大汇集了不少崇尚科学民主、追求真理、有真才实学、有社会责任感的好教授,在他们身上同样体现出浙大的“求是”精神。正是有了竺可桢这样的校长,有了费巩、王淦昌、蔡邦华这样的教授,作为“流 
  亡大学”,浙大才能在五易校址、历经五省、跋涉五千里这样颠沛流离的战争环境下,奇迹般地从抗战前只有文理、农、工3个学院16个系的地方性大学一跃而成为有文、理、农、工、法、医、师范7个学院27个系的综合性大学,不少专业在全国享有盛名,如物理、化工、农业、数学等,并创建了数学、生物、化学、农经、史地5个研究所,教授、副教授由70名增至201名,学生也由512名增至2171名,被李约瑟誉为“东方剑桥”,在20世纪中国教育史上占有了重要的一页。 
  竺可桢所确立的“求是”校训不仅是治学准则,也是做人的准则。他自己就是“求是”精神的身体力行者。他尖锐地批评“一般知识分子往往只顾利害,不顾是非,这完全与阳明先生的‘致知’和本校校训‘求是’的精神相背谬的”。 
  竺可桢当了13年浙大校长,他一贯支持校园民主,1940年,他大胆起用无党无派、敢于仗义执言的政治学教授费巩出任训导长。在费巩支持下创办的《生活壁报》是浙大学生的一个民主论坛,推动了校园民主的蓬勃发展(1948年改名为《费巩壁报》)。每当危急关头,竺可桢总是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承担责任。对浙大每次发生的学生被捕事件,他都非常关心,积极主动地营救,态度极为诚恳。就这一点而言,他对学生的真诚爱护,在上个世纪的大学校长中恐怕无人出其右。 
  1942年1月“倒孔”运动时,他亲自走在游行队伍前面保护学生;他一再拒绝国民党政府要他下令开除学生的威胁,斩钉截铁地说:“吾人总须爱惜青年,不能以其喜批评政府而开除之。” 
  1947年11月2日,即于子三被杀害的第四天,浙大学生自治会举行普选。这一天的竺可桢日记中写道:“此次为第一次普选制”,当选者中“左派几占十之七八……故料想反政府之行为必层出不穷也。”但爱护学生是他作为校长的天职,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难,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过。整个于子三运动中,他的言行感人肺腑,正是他不畏强暴、不顾个人安危、全心全意爱护学校和学生,成为学生最有力的精神支柱。 
  当得知于子三死讯赶到监狱探视尸体时,竺可桢即严词拒绝在“于子三自杀身死”的证明上签字,并在南京对《申报》记者说:于子三“作为一个学生是一个好学生,此事将成为千古奇冤”,正是他仗义执言,率先冲破新闻封锁,击破了“于子三自杀身亡”的谎言,消息见报后震惊全国。蒋介石下令他“更正”,他断然拒绝:“报载是事实,无法更正”。并公开表示:“一本过去理智态度、求是精神,决不畏难而退,不能以利害得失而放弃追求真理。”他还对浙大全体师生郑重宣告:“真理在我们这一边,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将永远留在不灭的史册中。他身上所体现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最可贵的品质,半个多世纪后依然让我们肃然起敬、激动不已! 
  竺可桢的人格力量,他所倡导并身体力行的“求是”精神对塑造老浙大莘莘学子的人格所起的作用是后人很难想象的。浙大在1949年前被誉为“东方剑桥”、“民主堡垒”绝不是偶然的,是和这位好校长分不开的。 
  作者简介: 
  傅国涌,生于1967年,现居杭州。独立撰稿人。主要著作有《脊梁——中国三代自由知识分子评传》(2001年)、《金庸传》(2003年) 、《百年寻梦》(2004年)、《叶公超传》(2004年)、 《追寻失去的传统》(2004年)、《笔底波澜》(2004年)等。     
  第二辑 大学往事   
  圣约翰大学(1)   
  文/林语堂 
  我很幸运能进圣约翰大学,那时圣约翰大学是公认学英文最好的地方。由于我刻苦用功,在圣大一年半的预备学校,我总算差不多把英文学通了,所以在大学一年级时,我被选为ECHO的编辑人而进入了这个刊物的编辑部。我学英文的秘诀就在钻研一本袖珍牛津英文字典上。这本英文字典,并不是把一个英文字的定义一连串排列出来,而是把一个字在一个句子 
  里的各种用法举出来,所以表示意思的并不是那定义,而是那片语,而且与此字的同义字比较起来,表现得生动而精确;不但此也,而且把一个字独特的味道和本质也显示无遗了。一个英文字,或是一个英文片语的用法,我不弄清楚,决不放过去。这样precarious永远不会和dangerous相混乱。我对这个字心中就形成一个把握不牢可能失手滑掉的感觉,而且永不易忘记。这本字典最大的好处,是里面含有英国语文的精髓。我就从这本字典里学到了英文中精妙的片语。而且这本字典也不过占两双袜子的地方,不论我到何处去旅行,都随身携带。 
  当时学习英文的热情,持久不衰,对英文之热衷,如鹅鸭之趋水,对中文之研读,竟全部停止,中国之毛笔亦竟弃而不用了,而代之以自来水笔。此时以前,我已开始读袁了凡之《纲鉴易知录》。此时对中文之荒废,在我以后对中国风俗、神话、宗教做进一步之钻研时,却有一意外之影响,详情当于次章论及。在圣约翰大学,学生之中文可以累年不及格而无妨害,可照常毕业。 
  当时有一位中国教师,是老派的秀才,不知道如何上课。将近100页的民法,他继续不断地读,然后解释,这样一点钟上大约十行,这样一本如此薄薄的书,就可以拖长讲上一学期,每点钟讲完那十行,便如坐禅沉思,向我们学生凝神注视,我们也同样向那位老先生望着。因为学生不能在完全真空中将头脑镇定静止,我们大都乘机带进别的书去偷看,藉以消磨时间。我分明记得当时暗中看达尔文、赫克尔(Haeckel)的著作,还有张伯伦(William Howard Chamberlain)的《十九世纪之基础》(Foundations of Nineteenth Century),这本历史对教历史的教授的影响是很大的。那位老秀才有一次告诉我们可以坐汽车到美国,他于是成了学生们的笑柄。在民国十九年之后,圣约翰改成中国式的大学,里面的情形也就与前大不相同了。 
  诚然,圣约翰大学能举出优秀的毕业生如顾维钧、施肇基、颜惠庆等,他们都曾任驻美大使,但是就英文而论,圣约翰这个大学似乎是为上海培养造就洋行买办的。 
  一直等我进了哈佛大学,我才体会到在大学时代我所损失的是什么。圣约翰大学的图书馆有5000本书,其中三分之一是神学。我对这整个的图书馆,态度很认真,很细心,其中藏书的性质,我也知道,我在这方面是颇为人所称誉的。来到中国做传教士的洋人之中,有些好教授,如巴顿·麦克奈(Barton McNair)教授,还有一位瑞迈尔(Remer),学识都很好;还有一位美国布鲁克林口音很重的教授,因为对圣约翰大学极具热心,自动义务来教书。 
  校长卜舫济博士(F.L.Hawks Pott),娶了一位中国的淑女为妻。他治事极具条理,据说他固定将一本长篇小说每周读一章,一年读毕。在他的图书室里,我看见一卷Bradley的著作。他有子三人。幼子后来为Elmira学院的院长。我永远不能忘记他在大会后每日早晨在校园的步行一周。在大会与全体祷告之后,带着他的黑口袋,由宿舍的舍监陪同,他各处去察看,要在回到办公室之前,注意一下儿哪些事要做。我相信,伦敦伊顿学校校长安诺德博士对学校的理想,是认为学校是训练品格的地方,就好像天津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对学校的理想一样,安诺德博士他自己总是和学生一同做早晨的斋戒。现在中国好多有地位的领导人物是天津南开大学的毕业生。 
  我在圣约翰大学将近二年级时,学校又增加了一块私产,与原校产相接,有乔木,有草坪,极为美丽。我就在此美丽的环境中度过愉快的时光。倘若说圣约翰大学给我什么好处,那就是给了我健康的肺,我若上公立大学,是不会得到的。我学打网球,参加足球校队,是学校划船队的队长。我从夏威夷的男生根耐斯学打棒球,他教我投上弯球和下坠球。最出色的是,我创造了学校一英里赛跑的纪录,参加了远东运动会,只是离获胜还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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