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惩

    第十九章仙人抚我顶（中）
    似是少女银铃般的嗓音过于动人，林奇也不免往黛儿那边看了一眼，不巧的是黛儿阴差阳错的也看了林奇一眼，两束目光在空气中交织一瞬，随后各看向一旁。
    这两个孩子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瞬，尽收拉尔夫的眼底，老头子阴阳怪气的轻笑几声，毫无长辈风范，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离的麦尔城越来越近，林奇心中久违的紧张感越发浓重，白日里的那些担忧，在脑中回荡不停，最后则被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所击溃。
    他不惧死亡，当然了，要是能活着，自然是好。只是若是再次遇上杀了他爷爷的梅阁，那种求死不能、无力报仇，还要与之相处的滋味，林奇实在是不想再体会，更不想去回味。
    较之梅阁，林奇宁愿遇上那些刀尖舔血的赏金猎人，最起码能死个痛快，而且还是理所当然，力所不能自救的死亡。
    若是有地狱，遇上爷爷倒也算是有个交代。
    这个时候麦尔城过往的行人已是不多，三三两两的各色人等。
    在牛车之后，有一道身影在这片显得空旷的视野中格外显著，不是说这人穿的华丽，也不是说这人气质不凡，而是一位乞丐，一位疯疯癫癫的乞丐，口中似在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歌谣极短，却又没有人听得出是在唱什么。
    林奇也是听到这响亮却又很是怪异的嗓音回身望去，只见得那乞丐身穿破烂不堪的蓝袍，坦胸露乳，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光着，手中拿着一个葫芦，腰间还别着一个三尺左右的板子，显得极为滑稽不堪。
    葫芦里装的似是酒，见得那乞丐摇摇晃晃，时不时喝上两口，吟唱着众人听不懂的歌谣，似是醉醺醺之态，眼神停留在林奇所在的牛车，乞丐哼笑了一声，摇晃间却是直奔牛车而来。
    乞丐装束过于怪异，又有些疯癫，行人皆是敬而远之的躲闪。
    索尔见此，顾不得心疼老牛，急忙抽鞭甩向牛身，轻喝着驾，促使着牛车快些前行。这等疯人，谁也不愿意招惹，一是招惹不起，二是怕得麻烦。
    说也怪了，那乞丐脚下轻浮，又有些踉踉跄跄，远不及牛车的速度，可他就这么追上来了，不见得他有任何动作，却是一屁股坐在林奇的身旁。
    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发生了，委实是吓了林奇一大跳。
    此时牛车距离麦尔城城门不足百米距离，当乞丐出现时，林奇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作吧，随即便转过头去。只是这一转头，林奇瞬间便愣住了。
    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光线有些昏暗，即使如此，林奇还是看到城墙上，那身穿月袍的中年人，此时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是在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林奇不知。
    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所要表达的内容，林奇倒是可以轻易的解读出来。
    梅阁像是在说：任得你狡猾如狐，也难逃老猎手的手心，且看这次还能有谁来解救你。
    林奇想要一如往常的平静心态去面对梅阁，但无论怎么平复心中涌动的情绪，终究还是目含仇意的望向高高在上的梅阁。
    这次遇上和上次逃离时不同，上次林奇还可以谈笑风生间，用命要挟于梅阁。而现在，梅阁恢复了实力，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怕是不能用了。
    林奇知道对于八级法师的梅阁来说，自杀或是逃跑都算是无用之功，所以他并没有打算逃跑，只是一味的看着梅阁，而梅阁则是有些玩味的看向他。
    像是无聊的猫儿逮到老鼠意味一般。吃也不吃，反正早已是口中食盘中餐，戏弄戏弄算不得有趣，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下，没有任何解救之法。
    心神、情绪皆被梅阁牵引，自然而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乞丐吓了一跳。当然被吓一跳的还有梅阁，因为他也没有注意到乞丐是何时出现，又是何时坐在林奇身旁的。
    魔法师的精神力自然远超于常人，即便是不用眼睛去看，且不是刻意去注意，也能对四周环境事物有着精确的感知。
    而现在，却被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乞丐所打破这一事实，梅阁顿觉脊背发凉。
    他是谁？
    皇室的宫廷法师没有这人，魔法工会在册的法师和燕羽帝国成名的法师也没有此人。
    他到底是谁？
    梅阁想不出眼前的乞丐是何人，随后又有些不确定的心想；不会是他抹除了我的精神印记？
    有些怀疑，但又大部分是认同的想法在梅阁心中来回闪现，面色在这一刻，变得凝重无比，却也不敢妄动。
    梅阁眼看着驾车的农户面露恶意，似是在用粗痞言语赶走乞丐，见得乞丐摇曳着站起身来，然后……
    然后乞丐伸出一只手，在梅阁的注视下，他抚向了林奇的头顶，却见得林奇并没有丝毫的抗拒。
    好一阵后，乞丐大笑着跳下车来，大步离去，口中还在吟唱着怪言怪语。
    梅阁死死盯着乞丐远去的方向，这一刻竟忘了在此等候半月的目的，只是盯着盯着，那乞丐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的一样。
    作为八级空间法师的梅阁，当醒悟自己做不到如乞丐那般时，在这一刻的感受不单单是脊背发凉，而是无由来的恐惧。
    恐惧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下一刻，梅阁也如同那乞丐一般的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地方，却是已然破落了三月有余的道尔顿伯爵府。
    梅阁双目满是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切，眉头紧皱的似在思索着什么，若有旁人在场，定会看到名满天下的魔武同修，会在道尔顿伯爵府中抱着脑袋，不停的哀嚎。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师叔家里？我来这里做什么？师叔家里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我是谁？我是梅阁，我是百年来唯一魔武同修的天才。”
    梅阁近乎发狂式的自问，问及最后，只有一个问题自答了上来，他是梅阁，他只知道他是梅阁，他是百年来魔武同修的天才。
    至于其他问题，即便他拼命的回忆，却是得不到任何答案。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人割去了一块。
    在梅阁的记忆中，此时他正和几个知己好友推杯换盏的饮酒作乐，好不自在。依稀记得自己那一夜是因为收了位名叫艾琳的徒弟，又因艾琳天赋极高，故而那一夜喝的很是高兴。
    可是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梅阁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自己有件大事要做。只是那件事是什么？能大到何种地步？
    梅阁不知道。
    莫不是酒喝得多？喝到断片也是有可能的，梅阁自我安慰的心道。
    过了许久，梅阁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一闪，消失不见。
    此时在梅阁的心中，忘记的那些事情是什么，暂且不论，当下最为重要的是要去教导艾琳，也不知道自己消失了这一整天，艾琳那丫头是不是等急了。
    当梅阁如同以往，忽然出现在自己的住处时，艾琳却是一脸愕然的看向他，那种神情有些是被吓到，更多的则是疑惑。
    这神情落在梅阁眼中，梅阁心生不好，却倒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之后，在和艾琳简单交谈后，梅阁这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记忆被人强行抹去了将近四月的时间。
    梅阁冷汗直流的一声不吭，心中的恐惧却是不减反增，这失去记忆的滋味委实令人难受，更令人心颤到冷汗直流。
    当然了，能够解答梅阁这三月经历的人也有，只不过此时不在帝都，而是在麦尔城的一家裁缝店，那是一位被人拨弄着量尺寸而皱着眉头的少年。
    少年很是抗拒这种被人来回拨弄的感觉，亏是时间不长，要不然这少年意要夺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