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我知道，我不会再喊他了，他就是自尊心太强。别生气，他会后悔的。”天明拍拍雨点的肩膀，关门下楼。 
  楼下的客厅空空荡荡，天亮呢？天明一惊，四处查看，发现天亮坐在了窗户上。天明惊诧道：“天亮！你在干吗？” 
  天亮面对着大街幽幽地说：“我在想飞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天亮，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儿我做得不漂亮，没有让你开心。”天明立刻检讨，并慢慢挪向天亮，他颤抖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真诚地说，“但是我的能力真的就这么点，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去处理问题。” 
  天亮不耐烦地说：“过去了，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真的，你别生哥的气，哥向你道歉。哥……”天明说着，一把拽住了天亮。 
  “我告诉你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天亮瞪眼道。 
  “好兄弟，我保证会好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你愿意认同的大哥的，我发誓。” 
  “你瞧你，把我看夜景的情绪全破坏了。”天亮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燃着，狠狠吸一口，用教导的口吻说，“大哥，光是善良没有用，你知道空气中有多少成分呀？如果你没有杀伤力，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那么就没有人来研究你，也永远不会有你的名字。你要让别人知道你，我就要向他们证明这一点……”   
  《还债》第十集(4)   
  天明忧郁地摇摇头。心想，天亮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窗外，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天明搀扶着天亮从窗台上下来，目送他上了二楼。 
  天亮静静地守侯在雨点的床前。往事一幕幕浮现，他懊悔万分，无限怜爱地看着沉睡的雨点，雨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泪痕。天亮不由自主地伸过手去。雨点被惊醒。天亮赶紧抱住雨点，喃喃道：“对不起啊，原谅我。” 
  雨点甩开他，拿起包就走。 
  “我保证再也不会啦！”天亮坐在床上喊道。 
  雨点打开门径直走向楼梯口。 
  “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让我跪下来求你吗？啊！”天亮吼叫起来。 
  “我就知道你连这一点点耐心都没有！”雨点满脸泪水地下了楼梯，不想，正好撞见买早餐回来的天明。 
  “滚！滚！”小楼里传来了天亮歇斯底里的吼叫。 
  天明身心疲惫，面对天亮的无理取闹束手无策。他关上门懊丧地想着，天亮真的是有问题了，怎么办呀，他忽然想起了马艳。 
  天明走进健身房的时候，马艳和王梦飞正在网球室打球。马艳穿着齐膝的白色运动短裙，长长的秀发在跑动中轻舞飞扬。她挥洒着球拍捞起了一个快要落地的球。 
  “好球！”王梦飞在另一侧大喊道。他的运动衣已经湿透了，呼呼喘息着，接起马艳打过来的球。 
  “往左！”马艳故意把球打到了左边。 
  “往右！”王梦飞的球却落了网。 
  “嗨，你不行了！” 马艳咯咯地笑起来，涨红的脸上流露出青春的光彩。 
  天明站在马艳身后，被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吸引住了，竟呆呆地看起来。 
  “谁说的？接着，扣球！”王梦飞接过马艳打过来的球。 
  “嗨！” 马艳击球过网。王梦飞一接，球飞出场地，打在天明脸前的护网上。 
  天明吓了一跳。 
  “服了吧？” 马艳笑着回转身拣球，不期看到了天明。 
  马艳吃了一惊，天明比以前明显消瘦了许多，脸色又黑又黄显得很疲惫。马艳勉强笑笑，尴尬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事？” 
  “啊，关于天亮的事儿，我想请你帮忙分析分析，是不是他这次出事后脑子发生什么变化啦？反正他现在很怪，忽好忽坏，让人捉摸不透。” 
  “你带他去医院了吗？” 
  “他拒绝去。” 
  “带他去心里诊所看看吧，我帮你联系，也许……” 
  天明终于说服天亮来到了心理诊所。马艳早早的就到了，她亲切地迎上去嘘寒问暖，天亮始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天明暗暗地给马艳摆手，马艳只好闭口不再言语。 
  心理门诊室的病号并不多。一会儿一个护士走出来，对天亮说：“您请吧。”天亮笑了笑站起身，拄着手杖走了进去。 
  天明和马艳互视了一眼，跟在后面。诊室内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他推了一下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看天亮，微笑道：“请坐！” 
  天亮报以同样的微笑，抬头望了望屋内：“这屋子布置的很温馨。” 
  “谢谢你的夸奖。”老专家和蔼地点点头。 
  “我是来向您请教的。”天亮的表情很困惑。 
  “谈不到请教，我倒是非常愿意和您聊聊天，谈谈心。”老专家语言很得体。 
  “我很着急，为身后的两个人着急，您能和他们谈谈吗？他们是两个很好的人，但是有些轻微的焦虑症。”天亮指指天明和马艳。 
  老专家一怔：“不是您来求诊吗？” 
  “不，您弄错了。我是送他们来的。”天亮憨厚地向老专家笑笑，扭身出了门。 
  天亮得意地走出诊所，任凭天明怎样叫喊都不回头，等天明追出来，他已经上了出租车。 
  天明和马艳狼狈地逃出诊所，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想说点什么，又都欲言又止了。 
  马艳终于打破尴尬，轻声问道：“还好吗？” 
  “不太好，但会好的。”天明的回答显得很有信心。 
  马艳小心翼翼地说：“还是要做力所能及的事！” 
  “我明白，我在力求这么做。” 
  “那债……那债还差多少？” 
  “我仔仔细细地算了算，总共是一百五十八万零六百五十六元。” 
  马艳叹口气：“你这等于是给自己的一生制定了一个遥遥不可及的目标。” 
  天明苦笑道：“我现在心里反倒塌实了。因为我最怕失去的已经失去，我是无牵挂的人，我再做什么都只会有所得而无所失了。” 
  “你倒忘得干净呀？”马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天明一怔：“我……” 
  马艳立即转移了话题：“我的球打得好吗？” 
  “只有在我刚追求你的时候才见到过你那么灿烂的样子。”天明感叹道。 
  “学会夸人了？你也这么夸那个女的吗？” 
  “哪个女人？你知道的，我……在我的眼里只有朋友没有女人的！说实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还债，我……” 
  马艳鼻子一酸，像是躲避什么似的，急匆匆招手叫来出租车：“我得回去了。” 
  天明一怔，心里像堵了块棉花：“马艳，我……” 
  马艳坐入出租车，临关门时，他丢给天明这样几句话：“王梦飞说了，那房子让你想好了，想出手立刻给你钱，不想卖全额退款，主动权在你。”   
  《还债》第十集(5)   
  “他的球打得很好。”天明强打精神说。 
  “我替他谢谢你。” 马艳扭过脸，眼泪就掉了下来，心想：“我干吗还要刺激他呀？” 
  天明呆呆地目送着出租车远去。 
  天亮让出租车停在了街头的巷子口，巷子口的台球案子旁边横七竖八地停着几辆高大鲜亮的摩托车，有几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正围着一辆摩托车检查毛病。 
  天亮从出租车内下来，拄着手杖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亮哥！” 一个年轻的秃子见了天亮，先是一愣，之后乐颠颠地跑过来。 
  “亮哥！亮哥！”所有的年轻人都围了上来。 
  “你也不出来啦！我们可想你啦！”年轻秃子亲亲热热地说。 
  天亮白了秃子一眼：“哼！想得都懒得去医院见我了？” 
  秃子咂咂舌，说不上话来。其它年轻人见状，连忙将天亮拥到摩托车旁，纷纷递烟递火。天亮大模大样地眯着眼，抽着烟，一瘸一拐地走向一辆摩托车，他将手杖扔给秃子，费劲地跨上摩托车。 
  “哥，还能行吗？” 秃子担心地问。 
  天亮狠狠地瞪了秃子一眼，秃子噤了声。天亮发动摩托车，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灵活，身体也不能完全控制。他咬着牙继续发动车，摩托车猛然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吼叫着冲了出去。 
  “丁冬！”摩托车挂歪了台球案，撞倒了遮阳伞…… 
  秃子惊愕地张大嘴，惊呼着追了上去。 
  繁星初上。 
  雨点在歌舞吧的长沙发上仰着，打个哈气坐起来，一脸疲惫。经理夹着公文包兴冲冲走来，发现了萎靡不振的雨点，便绕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幸灾乐祸道：“妹妹，怎么这么惨呀？让那个变态狂整的吧？” 
  雨点烦燥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经理拍拍雨点的肩膀，赔笑道：“又急？不识逗。” 
  雨点瞪了经理一眼，又仰倒在了沙发上。 
  “说真的，他大哥那人还不错，我觉得你找错人啦！”经理说。 
  “有完没完呀？”雨点瞪起杏眼，急了。 
  “哎，别喊啊！好汉无好妻，好女嫁歪男呀！”经理调侃一句，起身走了。 
  雨点在沙发上欠了一下身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又坐起来，冲着经理喊：“喂！我前两天的出场费呢？” 
  经理回过头，甩出一句：“抵你们家周润发的损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