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经理来到大厅，大厅里的看客并不多，他担心这是因为天亮的无理取闹影响了生意，正在这时，有个保安匆匆跑来在他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他吓了一跳，喃喃道：“他怎么又来啦？” 
  天亮西装革履，拄着手杖从容地走进吧厅，秃子和几个时尚的年轻人插着兜跟随在他的身后。 
  “先生，您请包间坐！” 有服务生怯怯地走过来，对天明小声说。 
  “我没说要进包间。”天亮拄着拐杖昂头道。 
  “是我们常经理请您的！”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白欠人家的情。”天亮不领这个情，径直走向大厅，坐在了在最前面。 
  这一切，常卫平都看在了眼里，他慌慌张张地跑到后台，拉过正在整理舞衣的雨点，哀求道：“妹妹，好姑娘，你那位……那位哥哥又来了，还带了人。” 
  雨点面无表情地梳理着头发：“我和他没关系。” 
  “别价呀好妹妹，可千万别没关系呀，你们一没关系，那我怎么办呀？”常卫平央求着。 
  “上次你不是要用麻袋把我俩埋了吗？”雨点面无表情地说。 
  “我那不是愚昧吗？一时气头上，我后来不是赔不是了，得！帮我个忙，两次出场费我全补。”常卫平开始道歉许愿。 
  “我真的不管，你们就是互相把脑袋打成了花瓜我也不管。”雨点一点也不领情。 
  常卫平的脸一沉，恫吓道：“那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这可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可不客气啦！” 
  雨点淡淡一笑：“那你还客气什么呀？” 
  常卫平见雨点软硬不吃，哀叹一声：“哎哟喂！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好好的，碰上这么个不要命的主儿。这活儿怎么干呀？” 他拍着大腿，急忙召集所有保安分散到前排附近，转身跑向大厅。 
  大厅里的看客渐渐多起来，天亮优雅地坐在前排，秃子他们安静地环绕而坐，只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记本，很认真地记录着什么。常卫平迷惑地走到附近，叫来服务生询问他们在记什么，服务生直摇头。 
  音乐响起，节目开始了。天亮环视四周，瞧见了常卫平，微笑着扬扬手中的手杖向他致意了一下。常卫平一愣，立刻挤出职业的笑容，回过头小声吩咐众保安：“你们先散了吧！注意盯着点，赠他们果盘和饮料，酒别上。” 
  该轮到雨点登台了，此时此刻的雨点心情十分矛盾，她不知道天亮会搞出什么花样，心里有点怕，于是，边卸妆边对舞伴说：“我有点恶心，先回去啦！” 
  舞台上，女孩子们随着强烈的音乐扭动起来。击掌声呐喊声混成一片快乐的海洋。天亮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舞台，雨点呢？他拄着手杖站起来。 
  在后台的雨点看了看舞台上狂舞的伙伴，扭身出了舞厅。她刚走到出租车前，天亮忽然闪出来，蛮横地拦住出租车，用手杖指着司机说：“你，不许拉她。”   
  《还债》第十集(6)   
  “你是谁呀？” 司机斜着眼反问。 
  “我是她男人！”天亮平静地说。 
  “他不是！”雨点拉开车门上了车。 
  天亮趴到司机驾驶室窗前，诚恳地对司机说：“我爱她！我是来向她道歉的，帮帮我，好吗？老兄。” 
  司机为难地看着雨点：“您看……他挺诚恳的！” 
  雨点无语，下了出租车大步走向街对面。天亮拄杖紧紧追赶。雨点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迅速钻进去。 
  “您去哪？”司机问道。 
  车外传出刺耳的刹车声，雨点惊愕地回头看到，不远处一辆小车停在路中，不少路人已经围了过去。 
  “天亮！”雨点以为天亮又出了车祸，慌忙从出租车中蹿出来冲向人群。她疯了一般将围观的人们推开，进入圈内一看，只见车前一只小猫慢悠悠地溜走了。 
  雨点松了口气。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雨点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天亮站在她身后，微笑着望着她。 
  林家二楼传出天亮和雨点的嬉闹声，天明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的遗像心潮澎湃，眼睛湿润了，明天天媚就要参加公派留学考试了，如果她考好了，不，她一定要考好，那么就实现了爸爸的心愿…… 
  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照亮了林家客厅，屋里弥散着温暖的味道，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撩水声。 
  天亮吃完早餐，望着卫生间皱眉道：“他怎么了？一大早的洗什么澡？” 
  “查查黄历是什么日子？”一旁的雨点也望着卫生间，笑了。 
  “他这人反差太大，走两头，什么日子？洗澡日。”天亮弄不懂，忍不住大声唠叨。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天明探出头来：“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是天媚参加考试的日子，我告诉她我要沐浴更衣的。” 
  “大哥真是的……”雨点被感动了。 
  “唯心！”天亮不屑地说着，向里屋走去。 
  “雨点，帮大哥挑身衣服吧。”洗完澡出来，天明找到雨点说，“你们女孩子眼力好！” 
  卧室里，雨点将天明的衣服扔了一床，每拿一件，天亮都在一旁摇头：“太土，缺少品位，不行不行！什么呀这是！” 
  “这不挺好啊，挺合适的，这是你嫂子买的呢！”天明说。 
  “大哥，真的不太合适！“雨点出来做裁判。 
  天明这才噤了声。 
  天亮自己的将一套西装放到床上，对天明说：“穿上试试，绝对比你那些衣服有品位” 
  “小了点儿吧？”雨点在天明身上比画着说。 
  天明穿上天亮的西装，有点小但很精神。 
  “像高仓健哎！”雨点欢快地叫起来。 
  “有点爸爸年轻时的样子。”天亮上下打量着天明赞叹道。 
  天明对着镜子笑了，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态：“等我把债还清了，也买套这样的好西装。”说完，他收拾了一番，几乎是蹦跳着下了楼，走到自行车前，他深吸了口气，跨上自行车，愉快地吹起了口哨，心里默默地祈祷：“天媚，加油啊！” 
  天明拐过一个街口，喜滋滋地向坡上骑去，在他的前面有个穿老蓝旧工装的老人正躬腰推着三轮车往上走。天明稍一犹豫，骑车从老人身边过去了。 
  三轮车装的满满的，老人推着车，十分吃力。天明骑车向前走了一截儿，觉得于心不忍，便又返回来，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帮老人推三轮车。老人察觉到了，回头向天明致谢。天明也向老人笑笑，蓦然，他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老人竟是为保护工厂而受伤的郭师傅。 
  经过认真准备，天媚信心十足地走向教学楼参加考试，保利在后面匆匆追上：“天媚，你说大哥今天会来吗？” 
  “会的，大哥一定会来的。” 天媚微笑着肯定地回答。 
  “我现在真有点儿爱上大哥了。”保利由衷地说。 
  “你好像很容易爱上人。” 天媚撇撇嘴。 
  “哎，不能通过打击别人，达到不正当竞争的目的啊。” 保利愉快地开玩笑。 
  考生们陆续地进入教学楼，天媚没有进去，她在门口等大哥。保利从教学楼中走出来，焦急地对天媚说：“发考号了，先进去领号吧！” 
  天媚向远方望了望，犹豫了一下，才匆匆走进楼里。 
  楼内气氛热烈，有的学生因为领了16号、6号这样的吉祥号而炫耀。 
  天媚拿着号码急匆匆走到楼门口，她担心大哥因看不到自己而着急。 
  “你是多少号？” 保利追上来问天媚。 
  “十四号！” 天媚的眼睛莫名其妙地亮了一下。 
  考场教师开始叫号了，天明还没有来。     
  第三部分   
  《还债》第十一章(1)   
  天明用力推着装满废品的三轮车，小心地问:“郭师傅，您这是……” 
  郭师傅将车把上挂的“废品收购”牌亮出来:“像我这样已经作废了的人，只有收废品了！” 
  看着父亲工厂的老工人沦落到这种程度，天明心里非常愧疚，他不知该帮郭师傅做点什么，喃喃道:“郭师傅，就让我……让我替你卖一次废品吧？” 
  郭师傅回头看了一眼天明，不满地摇摇头:“老总啊，我一直希望你能让我们跟你去守业创业，而不是来争着和我卖废品，你这是一种失败呀！” 
  “我知道自己无能……”天明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再一次检讨自己。 
  “无能又不是什么美德……”郭师傅叹息一声，“您说自己无能，都说过好几次了，头两次大伙还都挺感动的，觉得您挺谦虚，后来再说，大伙儿就开始失望，到现在，都过这么长时间了，您居然还这么说，别怪我倚老卖老，我得说您，您这是给您父亲丢人，也给您自己丢人，给我们这群工人丢人，知道无能，您就不能让自己变得有能吗？” 
  天明呆住了，郭师傅的话像钢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感到十分震撼。 
  上了坡，郭师傅冲天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骑上三轮车走了，天明呆立在路边，望着郭师傅的背影，这时，猛然间有辆汽车从马路一侧疾驶而过，郭师傅躲闪不及，被汽车撞个正着。郭师傅与三轮车一同翻到了坡下，废品撒了一地。 
  天明惊叫一声，飞似的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