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南宫琰端坐在长椅上,他的手边上,搁置着几封信笺,林娴儿听到走来的脚步声,转回头,看向她的双眸里透着一抹得意的光彩,是一种让人刺目的光。
眼神交汇时,虞七七直接掠过她的眸,走到脸色阴沉不定的南宫琰面前,“皇上唤臣妾来,有何要事?”
林娴儿拧眉,捏紧绣帕,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这么嚣张,一会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思及此处,她清丽的眉梢又染上一层笑意。
“这些,是你写的?”南宫琰抬手,指了指搁置在手边上的信笺,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回禀皇上,是臣妾写的。”虞七七回得不卑不亢,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还在与晏世卿通信?”看她的这个样子,像是巴不得被他发现,他也装装样子,佯装要发难她。
“对,是臣妾找到林昭仪,让她帮臣妾传信的,你若是想要发难,便发难臣妾好了。”
虞七七一口承认下来,还主动帮林娴儿揽过失。
林娴儿双眸里拂过一丝诧异,只一瞬,便恢复如常,“皇上,此事确实是皇后娘娘怂恿。自打臣妾替她传信以来,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知皇上,以免,以免日后皇后娘娘捅出什么乱子来。”
她说得饱满诚意,句句像是替虞七七着想,虞七七早在心里翻了好几下白眼,可她明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那你应该拦拦本宫的嘛,怎么能让本宫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呢?”虞七七顺着她的意思,朝她发难。
林娴儿怔了怔,约莫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片刻后,她的丝帕上沾了泪珠,“我也想劝皇后娘娘来着,可是又怕娘娘怪罪,这便不敢相劝了。”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虞七七叹了口气,看向南宫琰,“这件事总归是臣妾的错,皇上想怎么处罚臣妾,便怎么处罚,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南宫琰神色淡淡,就这么看着她演戏,他拿起晏世卿回的那封信笺,递到她跟前,“他的回信,你还没看过吧?”
林娴儿将信拿过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没经过虞七七的手。
虞七七微微敛眉,将信拿过来展开,晏世卿在上面告诉她,他们在徽州过得都很好,让她日后不要再给他传信了。
他说的内容,与沈非鸿告诫他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头上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让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冰冰凉凉的。
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想到他们在蔺宅中的日子,她便明了他这么回信的意思。
“看完了。”她的手垂下,指尖微颤。
南宫琰眉心一挑,“既然晏世子都这么说了,想必皇后也不会再为难他,如此,这件事朕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皇上,这...”此话一出,林娴儿便急了,都通信了他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林昭仪有话要说?”
南宫琰侧目,看向她,眸间闪过一阵凌厉,叫人看了生寒。
“臣妾,臣妾是觉得皇后娘娘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来,理应受罚,给后宫树下规矩,不然日后后宫的妃子犯了这个忌讳,难道皇上也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她咬咬牙,将心中所想俱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朕罚皇后?”南宫琰拧眉,脸色愈发难看。
“臣妾只是觉得,皇上不能纵容皇后娘娘这么无法无天,藐视宫规。”她也知道他的脸色难看,不敢看向他。
闻言,南宫琰冷嗤一声,语气低沉,“那你不也是无视宫规了吗?不然怎会有这些信的由来?”
林娴儿双腿一抖,立刻跪到地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这个局面扭转得太快,虞七七怔了怔神,原本应该受罚的人是她,只一瞬的功夫,便变成了林娴儿。
“朕看你就是纵容着皇后的厚爱,才敢这么颠倒黑白,自己到宫门的去跪罚,没朕的命令,不得起身!”
此言一出,林娴儿差点瘫倒在地,这烈日炎炎的,她跪在宫门下定会炎热难受。
可她捏了捏裙角,也没再求饶,被拖出去时只狠狠瞪了虞七七一眼。
“皇上是不是罚错人了?”虞七七眨了眨眼眸,看着被宫人无情拖走的林娴儿,话里还带着不解。
“以后这种小伎俩,皇后就别在朕面前耍了。日后没了晏世卿从中作梗,朕看你还有什么招数能使?”
南宫琰的话里,透着那么一丝丝轻蔑。
虞七七咬牙,这会才知晓自己的这点招数早就被他看透了,晏世卿会那么回信,八成也是他干的。
带着怨气凝了他一眼后,她拂袖从他的寝殿里离开。
经过宫门处时,看到了跪在宫门前的林娴儿,这才跪了一刻,她的脸色已经发红,后背上的衣裙也沾到了背上,贴得发紧。
“你好好跪罚,皇上那边本宫会替你求情。”虞七七走到她跟前,阿笺给她撑着伞。
“用不着你帮忙!”
林娴儿咬牙,抬起头看向一脸沉着的虞七七。
此事也是因她而起,她也没想到南宫琰会这么处理,只是被他看透了心思,虞七七也觉得没劲得紧,既然他要罚林娴儿,她便替她解围好了,反正她就想气一气南宫琰。
“那若是你这么想跪,你便这么跪着好了。”虞七七敛眸,从她身旁离开。
她一走,林娴儿就后悔了,这火辣辣的太阳光照下来,照得她后背发紧,额角上的发丝也沾到了汗水上,浑身上下都生了汗,很是难受。
珠儿侧立在她身旁,虽不是跪着,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小主刚才又何必要婉拒皇后娘娘的好意?奴婢看她是真的想要帮咱们。”她小声嘀咕着,林娴儿想跪可以,她可不想。
“你闭嘴!”
林娴儿心烦气躁着,忍不住朝她吼了她一声,她踮了踮脚尖,不敢再说话。
回凤鸾宫的一路上,虞七七的脸上都被一阵阴云氤氲着,阿笺在她后面紧紧跟着。
“公主,您别担心,世子爷他只是面上那么说,心里一定还记挂着您。”阿笺以为她是为了晏世卿说的那些话而伤情,小心翼翼劝了她一句。
“这件事,一定是南宫琰在背后怂恿的,不过那样也好,南宫琰没有为难他们,我便放心了。”
六月的天实在是闷热,即使是在伞下走着,虞七七的鼻尖上也已经冒出了一粒粒汗珠,连呼进鼻尖的空气也带着一股热意。
一回到凤鸾宫里,阿笺便给她盛上一碗冰镇莲子汤,窗外的蝉声叫得厉害,昭娘叫来几个小太监,用杆子将树上的蝉都粘了下来,这下凤鸾宫里才安静许多。
阿笺拿着蒲扇,在她身边替她扇凉。
虞七七喝完莲子汤,躺到躺椅上,脸上吹拂过一阵阵凉意,她才觉得好受许多。
刚躺下一瞬,外面又不平静了,这回来的,是边潇潇,她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就让阿蕊扶着她进了凤鸾宫的门,“皇上娘娘!”外面,传来她的叫声。
虞七七困乏得很,刚要合上双眸就听见这阵叫声,她不耐地拧紧眉头,“要不要奴婢去将她赶走?”
阿笺低下头,询问她的意见。
“不必了,让她进来吧。”虞七七坐起身子,就算是这会不见,她定是还会寻个时辰过来。
阿笺放下蒲扇,出去让宫女们给她放行,她一进到内殿里,见到虞七七便跪了下去,一脸的哀怨,“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娴儿妹妹是因为您才被皇上责罚的,这外边儿的天这么闷热,她再多跪上一会,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她一得到消息,也没曾想事情会弄成这样,可她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能陷她与不义,便立刻赶了过来,想求虞七七出手相救。
“林昭仪说了,她的事不用本宫帮忙,若是本宫轻易出手,只怕会惹得她不快。”
虞七七缓缓说着。
边潇潇愣了愣神,能够出手相救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婉拒虞七七的相帮,她在心里将林娴儿骂了一遍,不过想起上回的自己,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看虞七七的脸色,便理解了半分。
她依旧跪在地上,向她恳求,“娴儿妹妹只是一时糊涂,能得娘娘的相帮,她一定会十分高兴。”
“何以见得?”
刚才瞧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会高兴的样子。
“皇上最依娘娘的意,只要娘娘相求,皇上一定会收回责令,娴儿妹妹定是心急才说出的气话,等她的身子好了,嫔妾一定携她过来给娘娘道谢。”事到如今,边潇潇只得恳求虞七七,才能救下林娴儿,谁说都不管用。
“你就那么想救她?”
虞七七倒是来了兴致,她们二人当初也是水火不相容的,感情何时变得那么好了?
“嫔妾在这后宫之中,也就一个娴儿妹妹能说上话的,若是她不在了,嫔妾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自持?”
她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原来是惺惺相惜。
虞七七敛了敛眸,“你先回去吧,她的事本宫会想法子。”末了,她将边潇潇打发走,就算是她不过来,她也想法子救林娴儿,她们之中但凡少了一个,都不能在南宫琰那里掀起浪来。
“多谢娘娘!”
边潇潇咬着牙,阿蕊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为了林娴儿,她可真是牺牲了不少。
路过宫门处,她怪可怜地看向林娴儿,“原以为你的心思比我缜密,这回定能扳倒皇后,没曾想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皇后那儿我已经替你求情了,祈祷她早些去找皇上吧。”她走到她跟前,轻声说着。
“多谢姐姐。”
林娴儿被猛烈的日头晒得头晕,说出口的话也轻飘飘的,气息已经微弱许多。
边潇潇摇了摇头,从她面前离开,不敢逗留太久。
到了晚间用膳时,虞七七起身去了南宫琰那里,还带了一道专门给他熬的八宝羹,阿笺端着跟在她后面。
南宫琰坐在圆木桌边上,内侍刚才来告诉他,“皇后娘娘会过来一同用晚膳。”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动筷。
“这是臣妾特地给皇上熬的。”她将那罐八宝羹端到南宫琰面前,打开盖子,从里面盛出一碗递给他。
“皇后有心了。”
南宫琰伸手接下,尔后,舀了一勺喝下,十分地给面子,比白日里的他还要给面子。
虞七七微微颔首,在他面前坐下,与他一同用膳,席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讲过,倒是让南宫琰唏嘘。
等用完晚膳,她才缓缓开口,“皇上,林昭仪已经在宫门下跪了一日,方才臣妾在来的路上,看到她双目无神,脸色也蔫蔫的,像是半条命都没了,倘若是再这么跪下去,只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这下,南宫琰才确定她此趟来的目的,他稍稍敛眉,“朕这是在替皇后出气,皇后怎么反倒替别人说话?”
“那林娴儿是林太史的女儿,他府上就这么一个嫡女,若是没了,想必在朝堂之上会有诸多怨言。皇上体谅臣妾,臣妾心中感念,可却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娴儿受苦,倒是折煞臣妾了。”
虞七七凝向他用了半碗的八宝羹,一脸的晒然。
“想不到皇后居然会过来向她求情,若是林太史在朝堂之上为难朕,不是正应了皇后的意愿?”
他眸光威凛,与她四目相对。
她倒是没有一丝心虚的感觉,“留着林娴儿在后宫,臣妾才能找到更多的法子发难皇上不是?皇上也说了,臣妾说什么你便依什么,如今这是药反悔了吗?”
“朕当然会说到做到,你不想让她受苦,朕这就下令让她从宫门下离开,不必再受罚。”
三言两语后,南宫琰改变了主意,让内侍带着口谕去传给林娴儿。
任务达成,虞七七要从红木圆凳上站起来,却被南宫琰叫住,“怎么?皇上还有条件?”她侧目。
南宫琰轻笑一声,“皇后想到哪儿去了,朕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虞七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不小心眼,这世上就没有小心眼的人了。
“朕将皇后叫住,是想告诉皇后,朕之前命沈非鸿将南诏的族人们厚葬,给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及那几位皇子建了陵墓,你若是想回去祭拜,随时都可以回去。”
他这番话一说完,虞七七的手早已紧紧握着桌布,整个人一动不动看着南宫琰,“你是想让我感激你?”
片刻后,南宫琰才缓缓开口,喉中生涩,“朕只是想在你面前赎罪。”
“虚伪!”
虞七七抓起手边上的杯盏,朝他脸上泼去,茶水里带着茶叶,黏在南宫琰的脸上,他睁开眼睛,从容地擦掉脸上的茶水。
一旁的小太监被吓得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你不配给他们建陵墓!”
虞七七朝他怒吼,站起身子跑了出去。
阿笺看着她往前奔的身影,撂下楚裴钰,急忙追上去。
南宫琰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她的心间上,让她觉得心间一阵刺痛,往前跑了没几步,她便摔倒在地。
“公主,发生何事了?”阿笺追上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的手掌心擦到地上的石板路上,渗出一丝血迹。
“南宫琰说给我的阿爹阿娘们见了陵墓,你说好不好笑?”说完,她兀自笑了一声。
“不知廉耻!”连阿笺也咒骂一句。
“对,他就是不知廉耻,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下,虞七七朝着前方大喊。
阿笺也抹一把眼泪,“公主,我们先回去,奴婢替您处理伤口。”担心她掌心上的伤口,阿笺劝她一声。
回到凤鸾宫中,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虞七七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眸光中也有了亮光,不似之前那样黯淡。
“公主,不然我们回南诏一趟,祭奠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们,让他们知道你在这世上过得很好。”
见她情绪稳定,阿笺才敢说出口。
虞七七没有说话,只紧盯着眼前的烛光,神情给人一种疏离感,让阿笺觉得她遥远又陌生。
“若是您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阿笺又浅浅说道。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日就去。”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开口。她既想去祭奠他们,又害怕去,如今她活在他们的仇人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让她觉得心里负罪感很重,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交代。
“好。”
见她松口,阿笺才退下。
虞七七回到凤鸾宫中不久,林娴儿也从宫门下离开了,内侍告诉她,是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的情。
她垂下眼眸,朝内侍道声谢,让珠儿扶着自己回了临照宫。跪了一整日,她腿脚发麻,连走路都走不稳,靠着珠儿的搀扶,才面前往前挪动步子。
到临照宫时,夜已经深了。
给她梳洗完毕,珠儿扶着她躺下,“皇后娘娘那儿,明儿再去道谢吧,小主先安歇。”
“嗯。”
林娴儿点点头,外面的月光照进来,落到地毯上,折射出一道亮光。
第二日,天刚刚亮,阿笺便扶着虞七七从凤鸾宫里动身,昭娘去知会南宫琰一声,说虞七七已经出发了。
他赶到宫门上,看到了那辆匆匆离去的马车,她只带了阿笺一个人回南诏,到了南诏,会有沈非鸿接待她。
马车驶过处,扬起一阵阵尘土,模糊了南宫琰的双眼。
他微微皱眉,走也不告备一声,让他急匆匆到这,就看到一地飞扬的尘土。抬手拂了拂眼前的雾气,他从宫门上下去。
下来,便碰到楚裴钰,他也在看着前面那辆急匆匆远去的马车,见南宫琰下来,他才收回眸光。
晨光一照进屋子里,林娴儿便爬了起来,她想早些过去给虞七七请安,顺便谢谢她,昨日她说的话那般重,还设计陷害她,心中有愧让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珠儿扶着她往凤鸾宫赶,可一到那,便只见昭娘一人站在殿门外,她朝林娴儿施礼,“回禀林昭仪,皇后娘娘不在殿内,您回去吧。”
“不在?她去哪儿了?”林娴儿的眼睫动了动,话里透着惋惜。
“皇后娘娘出宫去了,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见她没有想走的意思,昭娘这才开口跟她解释。
“我来原是想要道谢的,既然她不在,那我便等她回来了再过来。”林娴儿的脸上俱是惋惜,这才从她的殿门外离开。
出来时,正要碰上要来请安的边潇潇,“妹妹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她眼神带着诧异,她昨日跪了一日,这腿脚还真是利索。
“皇后娘娘不在,我原是想早点来道谢的。”林娴儿朝她解释。
“你怎么过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昨日我已经说了要带着你过来一起道谢的。”边潇潇怨怼她一句,尔后又开口问,“皇后娘娘不在?”
“嗯,说是出宫了,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林娴儿点头,将昭娘的话转告给她。
“她居然能随意出宫?你怎么不问问去哪儿了?”边潇潇埋怨道。
“这是皇后娘娘的事,我们就不要随意打听了。”林娴儿斥责她一句。
“看来你倒是和她一条心了。”她言语间对虞七七的维护,边潇潇能听得出来。
“这回多亏了皇后娘娘,不然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那是理所应当的。”
她们二人进宫,虽是虞七七利用来对付南宫琰的,可她也没对她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敢进来是受了些责罚,此刻林娴儿倒是觉得,之前是她们斤斤计较了。
“咱们二人先回去吧。”边潇潇挽过她的手,与她一同从凤鸾宫外离开。
这后宫中只剩她们二人,没个做主的,南宫琰也从不过来,倒是让她们觉得自在不少,但也有些不太习惯。
虞七七和阿笺一路出了燕京地界,到西楚时,发现那里比之前繁盛了不少,想来是南宫琰治理有方,对西楚的百姓也够体恤,这才让这里变得繁盛起来。
过了西楚,便是南诏,南诏的景致还是和从前一般,只是少了点人气,就算是一片葱绿,在虞七七的眼里,也觉得荒凉了许多。
进到南诏皇城,她们见到了沈非鸿。
“皇后娘娘。”他走上前躬身颔首,他已经在这里恭候她多时。
“南宫琰就这么怕我跑了?”她拧眉,看向沈非鸿。
“皇上是怕皇后娘娘没个照应,这才叫微臣过来的。”他开口,便是替南宫琰解围。
虞七七撇眉,往前走去。
沈非鸿先带她回去歇息了,说等她歇好了再带她去陵墓,她赶了两日的路,也劳顿了。
她也没有推脱,确实也是有点累了。
过了午时,沈非鸿去到虞七七的庭院中,她已经起身,与阿笺一同从屋里走出来。
“国舅爷带路。”
她走上前,语气淡淡,眼神疏离。
沈非鸿朝她颔首,府外已经候着一辆马车和一匹红棕烈马,他翻身上马,虞七七和阿笺上了马车,她们出门前自己带了祭品,没用沈非鸿准备的那些。
马车行了将近五里路的路程,才到他给翼水王和南诏皇后他们建的陵墓,九座陵墓,映入虞七七的眼帘,她立在马车前面,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阿笺扶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勉力站稳身子。
墓碑上刻上了每一个人的名字,虞七七走上前,俯身一个个看清楚,“阿爹,阿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跪下,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脸上亦是挂着泪痕。
阿笺将祭品拿出来,让她摆在他们的陵墓前。沈非鸿将陵墓建得很气派,可虞七七看着这一座座冰冷的陵墓,心里依旧难受得紧。
她很想骂南宫琰,可是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发紧,生涩得厉害,就连是呼吸,都变得费力许多。
陵墓前面还残留着之前的祭品,想来沈非鸿已经过来祭奠过。
虞七七哭着,给他们烧手中的纸钱,“阿爹阿娘哥哥们,你们在下面要过得好好的,将来投个好人家,女儿在这世上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小时候阿娘总对我说,将来嫁到了夫家那里,一定要做个好妻子,相夫教子,不能将之前在皇宫里的顽劣之气带了去。
那时候女儿不懂事,为了惹阿娘高兴,便胡乱答应下来。可等女儿长大时,嫁的却不是女儿自己喜欢的人,女儿想着那便不用记着阿娘的那些话了,让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过。
可后来,女儿决定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时,我的夫君却亲手我从梦中拽醒,他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我的丈夫是我的仇人,亦是我的枕边人,我心中就算是有再多恨,都不及他挥挥一个手指头的威力来得大。
阿娘,是女儿没用,女儿不能替你们报仇...”
纸钱烧完了,虞七七的眼泪还没停,还在流着。
“公主...”阿笺伸手,覆上她的肩头,想要平复她的情绪。
黄昏时分,有一抹昏黄色的光照到她的身上,她怔了怔,盯着身上的那抹光,眨了眨眼睫,“阿笺,扶我回去吧。”
“嗯。”
阿笺点头,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风一吹,吹起她衣裙的一角,让她觉得身上泛起一阵微凉。
“皇后娘娘节哀。”沈非鸿走上前,宽慰她一声。
虞七七没理会他,兀自上了马车。
沈飞后也为放在心上,翻身上了马,护送她回府。一路上,虞七七一句话也没说,只一脸恹恹地靠在软垫上,人好似没了精神。
阿笺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没叨扰她,任凭她就这么靠着。
五里的路程,用了三个时辰,才回到府中,回到府上时,天色已经全暗。沈非鸿翻身下马,走上前朝虞七七说道:“皇上说了,皇后娘娘想在这里住几日便住几日。”
“知道了。”阿笺替她回答。
回到房中,虞七七便瘫倒在床,整个人卷缩成一团,泪水无声地从眼眶里流下,渗透进手指缝中。
阿笺找了一张薄毯,盖到她身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阿笺,我不想回去了。”哭了许久,她才小声开口。
“反正皇上已经允了您住在这儿,您暂时也不用回去。”阿笺轻声回她。
她不想回到那座死气沉沉的皇宫,让她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哭累了,虞七七便卷缩在床上睡着。
沈非鸿叫人给南宫琰送信,说虞七七在南诏一切都好,还说了她心里的仇恨愈发浓郁,一点也没有消散。
那封信到南宫琰手上时,已是两日之后。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重重叹了一声气。
“可是国舅爷来信了?”楚裴钰见他一副阴郁的样子,开口问南宫琰。
“嗯。”
他点下头。
这时,内侍从外面走进来,朝他禀报,“皇上,林昭仪过来了,说是给您熬了参汤。”
“让她走。”
他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
这已经是林娴儿第三次送参汤过来了,不是她便是边潇潇,总之没一个省心的。
“是。”
内侍得令,退了出去。
林娴儿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踱步是,生怕南宫琰再撵她走,果然,内侍走出来还是告诉她一声不见。
她盯着手里好不容易熬好的参汤,只好退到一旁,但并未离开。
楚裴钰看着他手里的书信,眸光亦是沉了下去,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南诏,皇上不如就到那陪她一段时日,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在南诏发生的,也理应在那里解决。”
“你说的没错,朕怕去到了那里,她的情绪会更反常。”南宫琰皱着眉头,左右为难。
他的额间,已经能隐隐约约见到皱纹,只不到三十的人,看起来却苍老了不少。
这些变化,都是在他攻下南诏之后。
虞七七的仇恨让他自责,亦是让他深陷在痛苦之中,有好几次,楚裴钰都发现他从梦中惊醒,眼神中带着恐惧,十分的不安。
“皇上总归要试试。”楚裴钰劝慰他。
“等过几日吧,她今日刚去祭拜完,若是朕这个时候过去,只会火上浇油。”他沉声说道。
楚裴钰敛下眉头,觉得他说得亦是在理。
走出御书房,他才发现林娴儿还站在外面,朝她微微颔首,开口问,“昭仪娘娘还不回去?”
“皇上心中担忧皇后娘娘,臣妾知道,可是臣妾想告诉他,这宫里并非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关心他,臣妾心中也挂念着他,想要让他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他是燕京的天子,万不可将身体弄垮了。”
她说完,轻叹一口气。
“昭仪娘娘的心意,皇上会明白的。”楚裴钰浅声回她。
“这参汤,还劳烦楚将军帮我交给皇上,务必让他喝下去。”她叮嘱完,这才动身退下。
楚裴钰盯着手上的参汤,只好拿进去给南宫琰,“是昭仪娘娘给的,她方才没有离开,一直在外面候着。”他如实回禀。
“放着吧。”
南宫琰抬眸,尔后便开口说道。
楚裴钰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下一口,一阵甘甜自他嘴里化开,让他扬了扬眼眸,这个林娴儿自从上次受罚之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改了性子,人也变得柔和起来,没了之前的执拗劲儿。
林娴儿回到临照宫,要躺下之时,内侍从南宫琰那儿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盒子,他颔首道:“这是皇上给小主的赏赐。”
她眨了眨眼眸,愣了半晌,直到身后的珠儿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色,“皇上给我的赏赐?”
“正是,皇上念小主在廊下等候多时,便命奴才给小主送了份礼过来。”内侍躬着身子回道。
“臣妾谢过皇上。”
林娴儿低下头,将东西接到手中。
等内侍出去后,珠儿高兴地说道:“主儿,看来皇上是对主儿动心了,您在那廊下站了那么久,当真没有白站。”
她的眼里,都写着羡慕。
“不过是一份礼而已,瞧把你乐的。”林娴儿没好气地揶揄她一声。
“一份礼怎么了,水云宫里的那位还没有呢。”她嘟嚷着。
“你这话可不能让姐姐听了去,一会她该来骂我了!”
林娴儿愤愤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子,急忙应承下来,不敢再胡言乱语。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玉镯子,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品。
珠儿帮她将玉镯子戴上,大小正好合适,“看来皇上这礼当真是送对了。”珠儿满脸高兴地说。
此后的每一日,林娴儿都到御书房外候着,南宫琰有时会喝下她的参汤,有时也并不待见她,但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
端着空碗回去的路上,珠儿在她身后小声嘀咕,“若是这皇后娘娘永远都不回来就好了,这样皇上的心思就不会让在她身上了。”
“这话你敢说出口?!”林娴儿立刻停下脚步,转回头斥责她,“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只怕此刻我就不能站在这儿了,你怎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一个情深意重啊。”边潇潇的声音,从宫道的侧门后边传出来,她从门后走出来,缓缓走到林娴儿面前,“妹妹真是好手段,皇后娘娘一出宫,你便使出浑身解数去讨皇上的欢心。”
她原是想跟她好好做姐妹,在这后宫中相互扶持的,可一见到这段日子她受了南宫琰的待见,这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
“我,我只是觉得皇上处理朝政辛苦,这才想着炖参汤给他补补身子的,姐姐你也可以去送的。”
她说完,挽上她的手。
边潇潇低头,正好看到她手腕间露出来的玉镯子,眉头拧了拧,“你这玉镯子是哪儿来的?”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手往上一扬,她便知道那玉镯子的成色乃是上品,不是从他们太史府中拿进宫里来的。
“你放开我们主儿,那玉镯子是皇上赐的,若是打碎了,边常在您可没法跟皇上交代!”
珠儿急了,朝边潇潇大喊一声。
林娴儿听了,眉头蹙得更紧,边潇潇的眼中闪了火光,伸手就想把她手上的玉镯子给抢下来,“姐姐,这是皇上赐的,你给留给妹妹好不好?若是下次皇上再赐给妹妹什么好礼,妹妹再拿过去给你。”
没了法子,又怕她真的弄碎,林娴儿只好开口恳求她。
弄了半天,都没把镯子弄下来,边潇潇也只好作罢,“算你识相!”她朝她冷骂一声,甩袖从宫道上离开。
“主儿,您没事吧?”
珠儿赶紧跑上前询问。
“你方才为何要说出来,这下姐姐心里更嫉妒了。”林娴儿长吁一口气,斥责她。
“奴婢,奴婢也是一时心急。”珠儿嗫嚅着。
揉了揉手腕,林娴儿也从宫道上离开。
边潇潇回到水云宫里越想越气,她想起方才林娴儿那副得意的样子,也亲自去熬了参汤,带过去给南宫琰时,内侍却告诉她,皇上不在御书房里,她不信,也在外面候着。
一直候到夜深,也没见南宫琰出来。
内侍又走上前转告她一声,“边常在,皇上真的不在御书房里。”她犹疑地看着内侍,过了半晌,等脚站麻了,才从他的御书房外边离开。
天色暗下来时,南宫琰已经从宫里离开了,和楚裴钰一起往南诏而去,他没让内侍将他不在宫里的消息传扬出去。
朝堂上的事,他也都处理好了。
沈非鸿在信上说,虞七七这几日的心绪往稳定了不少,每日都在府上或是南诏各处赏花垂钓,有阿笺护着,过得很是惬意。
他得到消息,这才放心地往南诏赶去。
夜色如霜,凉风吹起他的墨发,将他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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