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饭店

第22章


我很可怜她,也顾念我们的旧情。她的心理债已经逼得她喘不过气来了,我不能再给她压力了。” 
  杨佐罗:“别哭了……都过去了。” 
  塞宁不出声音地流泪:“我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可是偏偏让我遇见了你。” 
  杨佐罗:“……” 
  塞宁:“我记得子贡曾经告诉过我,他很早就知道我母亲和他父亲有感情。他父亲死之前跟他说以后要他娶我,他父亲说我唱歌好听,而且长得像我母亲……” 
  她抑制不住了,大声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震动天地。 
  隔了一会儿,稍微稳定了,她继续说: 
  “遇见你的时候,我意识整个混乱了。我把你当成了子贡,你们的样子和声音太像了。我发疯一般地做出决定,要和你结婚。虽然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我希望你就是子贡,我不想看见你和他不一样的个性……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很离谱。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你,我才恍然大悟,你是你,子贡是子贡。你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你根本无法代替子贡。也许我这么说很自私,可是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在你面前,是有罪的,我不该把你卷进我混乱不堪的生活。子贡死后,我一直很平静,想唱唱歌,弹弹琴,打发完下半生……” 
  她不想抬头面对杨佐罗的目光,越发悔恨自己的糊涂。 
  杨佐罗揪住自己的头发,无法再继续听她说下去,大声地喊:“为什么像我?!他怎么谁都不像,偏得像我?!为什么我谁都不像,偏得像他?!为什么一切都是错误,只有他不是?!为什么你带着那么多故事说要和我结婚,我却一点儿都没看出破绽?!为什么在你没爱上我之前,我却爱上了你?!你的确是有罪的!!女人有几个是没罪的呢?!” 
  他突然想到了马格丽特,脑袋疼得快要昏过去了。他忽然觉得全世界只有他最倒霉。他觉得这两个女人都有着无比倒霉的经历,遇见他的时机都不对。他怀疑起自己的爱情,甚至憎恨起这座城市。 
  他觉得欢城里的人,其实是最不快乐的人。本城人因为麻木而难过,外城人因为逃避在家乡的灾难或爱情,而来到这里,在那些阴影下,他们无法快乐。   
  [贰拾]你反剪着手,行远   
  在塞宁的住宅里,一切都和盘托出之后,塞宁释然了。穿上衣服去厨房找吃的,边抽泣边将作料放进汤锅里。因为走神,她放了两回盐。 
  杨佐罗从床上抖擞起来,坐在饭桌边等着她的汤面。这时的他已经消化掉了这个遥远而贻害深重的情事。他暗自想: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忘记它。 
  面里有一些蛋花、火腿肠、玉兰片,还有一些鸡胸肉。味道应该还算可以,只是口感太咸,颠覆了所有其他的滋味,让人吃起来感觉很苦闷。 
  听一个故事真的可以用上所有体力,吃完一顿散伙饭居然可以不费吹灰。 
  塞宁:“多吃一些,天气太冷了。” 
  杨佐罗大口大口地把面揽进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他很冷,而且有些尴尬。这个特殊时刻,任何出现的感觉都变成了double甚至到了dozen……无限扩大灾难的系数。只得用咀嚼来填补上四目以对的时光,他才能在心里提出新的疑问,给自己找到退场的理由。 
  杨佐罗:“你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塞宁:“不死就好好活着。” 
  杨佐罗:“留在欢城?!” 
  塞宁:“不。回家乡。我签了那里的一家唱片公司。这次去谈合约很顺利。” 
  杨佐罗:“会很忙碌吗?” 
  塞宁:“我向公司提出的要求就是,每年6个月时间不能停止工作,要一直忙,一直唱。剩下6个月他们都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出去散心。” 
  杨佐罗:“呵呵,这个公司居然答应了啊?!他们真新潮。歌手怎么会有休息时间呢?!除非退役嘛!” 
  塞宁:“是啊,也许他们疯了吧。” 
  杨佐罗吞下一大口面说:“我们……我们真的没转还的余地了吗?” 
  塞宁:“我无法对你敞开心扉。” 
  杨佐罗看着她。 
  塞宁:“我即便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我潜意识里,我也是把你当成子贡的。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会觉得这样不对。” 
  杨佐罗:“其实呢,如果那是一般的普通但长久的爱情,让你无法释然,我是会去很努力去调试的,直到我们可以彼此认知……可是周子贡是你心里的一个影子,从你的童年开始他就一直存在,然后都不曾停止过他的出现。那种爱是无人匹敌的爱,他是你的英雄,是你的国王与小鸟,是你的鱼,是你的圣斗士,是你的积木玩具也是你的困难与安详……我如若与他争宠,不过是徒劳,就如同和影子打架一样。” 
  塞宁眼神凝固望向碗底…… 
  塞宁:“一个影子?” 
  杨佐罗:“既然无法替代也无法覆盖,那他就是个无法替代的影子,这个影子占据的空间很大,让我无路可走。” 
  塞宁:“我们做朋友吧。” 
  杨佐罗:“朋友!呵呵……”他冷笑着,面吃完,汤喝光,直到咸得头疼耳鸣,抬起头来时已经满眼血丝,额头渗出了虚汗。 
  他从塞宁处离开,回珍珠饭店时,路过格桑呆的那家咖啡馆。透过玻璃窗一眼望去,里面坐着观光客、诗歌青年、失恋的人、高兴的大学生以及杂志里经常出现的某个时尚人士。 
  时尚人士脱掉眼镜的样子很像平头百姓。就算很有星相吧,在欢城这样的地方,也没人会去围观一个有些名望的人。这就是个社会事实,在这里,名气和产业都好像无法衡量什么。在别的城市带保镖才能上街的著名人物,在欢城可以放心,没人绑架没人围观。欢城人不爱看明星。 
  坐在时尚人士对面的,便是格桑。今天她打扮得还算有些看头。剪了头发,烫成大卷,脸蛋也不那么蜡黄,白里透红。她瘦了一些,再穿黑色的丝绒面连体衣,后背那地方开了个大领,效果惊艳!背部的肌肉还算好看,屁股的线条提不上优雅,也决不垃圾。 
  透过玻璃窗,格桑看见杨佐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停留片刻。杨佐罗就站在原地望天,丝毫没有要进去与她交谈的意思。于是她跑了出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生冷尖锐的响声。她穿得太少,冻得直哆嗦。 
  格桑:“我有话对你说。进来说吧。” 
  杨佐罗:“你有朋友在,不方便吧?!”他眼望向时尚人士。 
  格桑:“那在这里说吧。”她哆哆嗦嗦掏出烟背过身去点上。离近了看,杨佐罗才发现她很神奇的头发被烫得有些焦了,看着不大健康! 
  杨佐罗:“什么事?” 
  格桑:“轻微有很久不来了。托你捎信儿给她,说我要结婚了,这间店就要关掉了。让她不要再来找我!” 
  杨佐罗惊讶:“恭喜你!不过,你们的事情我不好说,只是……这店是她的,你关店总该和她商量下吧?” 
  格桑:“我去珍珠饭店找过她,可惜都没碰到。也就烦了。……还有,这店不是她的,是我开的!” 
  杨佐罗:“我记得听说是她开的,交给你打理的啊……”说完这个反问,便觉自己无聊,立即收回了话:“那好吧,看到她我就给你转告。” 
  这时,时尚人士从店中走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皮大衣,复古式样,品相很好。应该是昂贵的。他给格桑披在身上。 
  格桑介绍说:“这是我未婚夫,Hunter。” 
  这时,咖啡馆里正放着诡异的歌声,歌词语:"I am a hunter,I am going hunting." 
  屏幕上的女歌手在念白演唱的间隙,不时地舔着嘴唇,就像一头兽或着是吃兽的猎人。     
  第五部分   
  [贰拾壹]洞   
  回到珍珠饭店时,看电影的人很少。想必是由于天气太冷的缘故,只三三两两坐着一些观众,爆米花的味道很香甜。 
  他发现自己又饿了。他想边吃东西边重新考虑恋爱问题。 
  在厨房里找到了一块蓝莓蛋糕,又煮了一袋热牛奶。 
  餐桌是木质的,从这里走到他的卧室,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可是他不愿意回到卧室去,他希望时间拖得越久越好,他不愿面对空虚的房间,那里面不久前才检阅过塞宁的风情。 
  他决定在餐桌旁边很儒雅地吃掉蛋糕,不想像其他失恋者一样,给人暴饮暴食的恶感。 
  吃东西时,他想:我一直想寻找那样一个人,一个乳房很小也无所谓的姑娘。现在我发现自己是不幸的人,安稳地生活这么多年,经营一家影院,遇见的都是些不快乐的人。这他妈古怪的城市,到底是谁的错误?我还能和谁恋爱?爱上一个人的标准又是什么?怎么样可以彻底忘掉自己的过去,我是否需要帮助我爱的人们忘记他们的过去?这实在是有些太严肃了。可到底如何是好呢?!为什么马格丽特一直让我难过?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一个洞,一直没有停止过想去填满这个洞。于是我找来新的爱人,把他们试图塞进这个洞里去,而最后一切必将成空。这个洞还摆在那里?这个洞是什么?是不是我的厄运?又或者是我内心抗拒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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