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之城

    在议事会上，骆有成讲了两条道理，两条很硬的道理。
    骆有成的第一条硬道理：联合议会基地遇袭前，鬼王的导弹部队共向除鬼盟四个定居点发射了五十余枚导弹，除鬼盟各定居点安然无恙，一人未伤，反倒将鬼王的导弹阵地尽数摧毁。
    这个道理确实够硬。
    兰奕事后统计，鬼王导弹部队共向联合议会发射了十八枚导弹，战果卓著：
    联合议会地下指挥所被毁，大量议员身死，这些议员可都是异能者啊！此外，四个防空基地被毁；西城墙中段垮塌，西面防御工事彻底瘫痪。如果不是书院来援，联合议会就要被精英魍魉部队掏肛了。
    这么一对比，满满的伤害。
    在座的诸位议员也都听出来了，来自除鬼盟的骆先生，在赤裸裸地威胁他们。在这间议事厅里，除鬼盟只有两个人，两个人把五十个人威胁了，五十个人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他的威胁。
    他们听兰议长说，除鬼盟不仅战力强悍，而且还有传送门。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有一个人混进基地，就能很快拉出一支队伍，内部开花，让城防形同虚设。
    五十个人气不顺也只能憋着。尤其曾经做过大股东的五个势力大佬，以前只有他们欺负别人，何曾被人压在头上？他们忍得十分辛苦。
    “尊敬的骆先生，我们承认除鬼盟非常强大。”终于有人开口了，说话的是暴风雪的首领，名叫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名太长了，简称伊万。伊万的华语不标准，左腔左调，但能听懂。伊万继续说：
    “但我不明白，骆先生为什么点名要劳山村的人？请骆先生为我们说一下。”
    “朋友所托！他们要我帮劳山的乡亲摆脱你们的压榨。”骆有成实话实说，“他们牺牲了自己，我必须实现他们的愿望。”
    “牺牲”这个词用得不完全准确，帅德恒五兄弟并没有死去。不过他们让灵魂长期陷入沉睡，把身体让给萧美人五姐妹，的确也算是自我牺牲。
    米海志辩解道：“压榨劳山村的是长青。”
    骆有成说：“一年前，你们比长青也好不到哪里去。”
    伊万说：“我们变了，变好了，不欺负人了。可以把他们留在这里。”
    骆有成固执地说：“朋友的愿望我必须完成，没得商量。”
    兰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抬头鼓起勇气问：
    “听说除鬼盟从鬼窟救出来两千多人，大部分是从121基地掠去的，能不能把他们还给我们？”
    说完，他又补充道：“劳山村的村民我们会交给骆先生。”
    骆有成说：“士兵可以还给你们，那些流民，我们会尊重他们的意见，去留自愿。”
    包括兰奕在内的一众议员纷纷点头，觉得这个交换方案是可以接受的。
    易慕付华却说：“我做过民意调查，八成以上的志愿者爱上了我们的定居点，认为在我们那里才能活出个人样。121基地虽然伙食还不错，但没有自由。”
    议事厅内嗡地一声闹了起来，但议员们想到骆先生刚刚说的硬道理，又很快安静下来。
    兰奕问：“冒昧地问一句，我们的士兵还剩多少？”
    易慕付华回答：“两千多人里，有三百多名士兵和八百多流民是从121基地掳去的。”
    兰奕叹息一声，六千多人，在鬼窟走一圈，减员六分之五。
    所有的议员都做起了数学题，三百多名士兵加上一百多名左右的志愿者，将近五百人换劳山村的九百多人，在硬道理下，这笔买卖真不算太亏。议员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兰奕还在纠结，似乎想把劳山村的人卖个更好的价钱。
    骆有成手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那我就跟你们讲讲第二个道理。你们以为LRSW8型孕育液……就是你们说的‘源’，是凭空来的吗？我看你们一天到晚瞎折腾，怕把所谓的‘志愿者’弄死了，才在鱼城大学生物研究所的地下室放了二十桶孕育液。”
    LRSW8型孕育液，听起来很科学很高大上的名字，让人不明觉厉。这个名称不是来自米豆豆团队的命名，而是骆有成临时起意，给培养液胡诌了一个名称。LRSW8，是“人类生娃吧”的拼音首字母加数字的组合。
    兰奕脑子是好用的，既然孕育液是除鬼盟有意放置的，那么刚到121基地就怀孕的夫妇……
    “那对毛人夫妇？”
    “毛人夫妇也是我们的人，他们是给你们来指引方向的。否则，就凭那几个半吊子医生，能整出娃来？”骆有成不屑地看了兰奕一眼，“实话跟你说，那窝LRSW8型孕育蜂也是我们放到武灵山中去的，只要经营得好，一年就能分出两三窝蜂群。白送给你们的东西，被你们糟蹋了。”
    类蚁蜂也被他安上了学名。
    议员们懵了，原来骆先生不是来敲竹杠的，是红领巾啊，做好事还不留名。很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兰奕问：“骆先生，LR……孕育蜂还能不能卖给我们几窝？”
    骆有成摇头：“孕育蜂你们就别想了，给你们也养不活。不过LRSW8型孕育液，倒是可以出售一部分。”
    “请问骆先生，20升一桶的‘源’……L啥型孕育液是什么价钱？”
    骆有成指了指易慕付华：“价钱你们和我的谈判官谈，我只负责讲道理。还有一点要和大家讲明，口服孕育液的确能给大家带来孩子，但也有副作用。购买前，大家要考虑清楚。”
    许多人想到了毛人夫妇，为了孩子，长毛没什么大不了，天天脱毛呗！甚至有人认为浑身长毛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性感。
    “长毛我能接受。”喊话的是藏颈鹿。
    骆有成看了他一眼，差点笑出声，以这货的不倒翁身材，长毛后就是活脱脱的大猩猩。
    “对，我们能接受。”不少议员附和。
    想来也是，连变成魅那种异形他们都能接受，何况只是长点毛呢？
    骆有成“好意”提醒：“我们掌握这项技术也就两三年时间，定居点的新生儿还小，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需要长时间观察。”
    全身长毛相对于智力低下、身体发育迟缓、脏器功能不全，只能算一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奸商骆有成没有点明，只是隐晦地说出可能还有其他副作用，然后用一句“新生儿还小”撇清自己的责任，把议事拖入了愿者上钩的时间。
    议员们嗷嗷叫着，很多人表示砸锅卖铁，也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后代。孕育液的作用，已经在121基地得到了验证。
    骆有成好心地说：“大家也可以等等，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我们一定能彻底清除LRSW8型孕育液带来的副作用。”
    头发花白的白佑民议员说：“我等不了了，趁现在还能在床上扑腾两下，先添个孩子。如果无毒副作用的产品出来，我还能耕得了田，再考虑生二胎。”
    议员们哄笑，议事厅的气氛变得热烈而祥和。
    有近一半的人和白佑民是同样的想法，其中有五个女议员，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想在踩着尾巴赶上生育红利。
    剩下的人则打算等一等，一来他们还算年轻，二来想看看新生儿的成色。
    骆有成拍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们拥有现成的生育技术，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改进，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道理。那么，劳山村的居民，能否交给我？”
    兰奕没做犹豫：“我同意。”
    “我同意。”
    “我没意见。”
    ……
    五十个人，无一反对。
    联合议会虽然在对鬼王的战争中吃了大亏，但骨子里的狼性并未消散，且不知感恩。因此当骆有成说出“武力”这个硬道理时，他们并未被完全慑服，依旧想讨价还价，把劳山村的人卖个好价钱。
    生娃才是他们真正的痛点。二十多年来，他们所做的一切，以及为此犯下的罪孽，目的都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子嗣。书院的LRSW8型孕育液准确击中了痛点。
    这个王八蛋世道，“生娃”的道理才是真正的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