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第48章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马芳铃的脸却似已有些发红,垂下头道:“我……我姓马。”
  又是“砰”的一声,断了的半截旗竿,这时才落下来,打在屋上,再掉下来眼看就要打
中好几个人的头。
  谁知那大汉竟窜过来,用光头在旗竿上一撞,竟将这段旗竿撞出去四五丈,远远抛在屋
脊后。马芳铃又忍不住嫣然一笑,道:“这个人的头好硬啊。”
  红衣人道:“你的头最好也跟他一样硬。”
  马芳铃怔住,眨了眨眼,道:“为什么?”
  红衣人沉着脸道:“这旗竿怎么会忽然断了的?难道不是你捣的鬼?我一看见你,就知
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劳铃的脸又通红,这次是气红的,她手里还提着马鞭,忽然一鞭向红衣人抽了过去。
  谁知红衣人一伸手,就将鞭梢抓住,冷笑道:“好呀,你胆子倒真不小,竟敢跟我动手
。”
  他的手往后一带,马芳铃就身不由己向这边跌了过来,刚想伸手去掴他的脸,但这只手
一伸出来,也被他抓住。
  马芳铃连脖子都已涨红,咬着牙道:“你……你放不放开我?”
  红农人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想怎么样?”
  红衣人道:“先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头,在地上再爬两圈,我就饶了你!”
  马芳铃叫了起来,道:“你休想!”
  红衣人道:“那么你也休想要我放了你。”
  马芳铃咬着牙,跺脚道:“姓叶的,你……你难道是个死人?”
  叶开叹了口气,悠悠道:“这里的确有个死人,但却不是我。”
  马芳铃恨恨道:“不是你是谁?”
  叶开笑了笑,却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屋脊道:“旗竿明明是你打断的,你何苦要别人
替你受罪。”
  大家都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屋顶上空空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但屋檐后却忽然有样东西抛了出来,“噗”的掉落地上,竟是个花生壳。。
  过了半晌,又有样东西抛了出来,却是个风干了的桂圆皮。…=红衣人的脸色竟似变了
,咬着牙道:“好像那个鬼也来了”光头大汉点点头,突然大喝一声,跳起七尺高,抡起了
千里的半截旗竿,向屋檐上打了下去。
  只听风声虎虎,整栋房子都像是要被打垮。
  谁知屋檐后突然飞出道淡青色的光芒,只一闪,旗竿竟又断了一截。
  光头大汉一下子打空,整个人都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截被削断了的旗竿,却突然弹起,再落下。
  屋檐下又有青光闪了闪。
  一截截三尺多长的旗竿,竟然又变成了七八段,一片片落了下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叶开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快的剑,果然名不虚传。”
  红衣人却用力跺了跺脚,恨恨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下来?”
  屋檐后有个人淡淡道:“这上面凉快。”
  红衣人跳起来,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
  这人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别人作对?”
  红衣人道:“我跟谁作对?”
  这人道:“你明明知道旗竿不是这位马姑娘打断的,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红衣人道:“我高兴。”
  叶开笑了。
  马芳铃本来已经够不讲理了,谁知竞遇着个比她更不讲理的。
  红衣人大声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我受
了别人气时,你为什么从来不帮我?”
  这人道:“你是谁?”、红衣人道:“我……我……”
  这人道:“杀人不眨眼的路小佳,几时受过别人气的?”
  红衣人居然垂下了头,道:“谁说我是路小佳?”
  这人道:“不是你说的?”
  红衣人道:“是那个人说的,又不是我。”
  这人道:“你不是路小佳,谁是路小佳?”
  红衣人道:“你。”
  这人道:“既然我是路小佳,你为什么要冒充?”
  红衣人忽又叫起来,道:“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来找你。”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怔住,一个个全部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红衣人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他?”
  他突然将束在头上的红中用力扯了下来,然后大声道:“你们的眼睛难道全都瞎了,难
道竟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她居然真的是个女人!
  她仰起了脸,道:“我已经放开了她,你为什么还不下来?”
  屋檐后竟忽然没有人开腔了。
  红衣女人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忽然变成了哑吧?”
  屋檐后还是没有声音。
  红衣女人咬了咬嘴唇,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屋檐后哪里有人?他竟已不见,却留下一堆剥空了的花生壳。
  红衣女人脸色变了,大喊道:“小路,姓路的,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出来。”没
有人出来。
  她跺了跺脚,恨恨道:“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你就算到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只见红影一闪,她的人也不见了。
  那光头大汉竟也突然从地上跃起,跳上马背,打马而去。
  陈大倌怔在那里,昔笑着,喃喃道:“看来这女人毛病不小。”
  马芳铃也在发着怔,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倒佩服她。”
  陈大倌又一怔,道:“你佩服她?”
  马芳铃垂下头,轻轻道:“她喜欢一个人时,就不怕当着别人面前说出来,她至少比我
有勇气。”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屋檐上的花生壳,却吹不散马芳铃心中的幽怨。她目光仿佛在凝视
着远方,但有意无意,却又忍不住向叶开瞟了过去。
  叶开却在看着风中的花生壳,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花生壳更好看的东西。
  也不知为了什么,马芳铃的脸突又红了,轻轻跺了跺脚,呼哨一声,她的胭脂马立刻远
远奔来。
  她立刻窜上去,忽然反手一鞭,卷起了屋檐上还没有被吹落的花生壳,洒在叶开面前,
大声道:“你既然喜欢,就全给你。”
  花生壳落下来时,她的人和马都已远去。
  陈大倌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开,悠然道:“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和说出来差不多,叶公子
你说对吗?”
  叶开淡淡道:“不说总比说了的好。”
  陈大倌道:“为什么?”,、叶开道:“因为多嘴的人总是讨人厌的。”
  陈大倌笑了,当然是假笑。”
  叶开已从他面前走过去,推开了那扇窄门,喃喃道:“不说话没关系,不吃饭才真的受
不了,为什么偏偏有人不懂这道理?”
  只听一个人悠然道:“但只要有花生,不吃饭也没关系的。”
  这人就坐在屋子里,背对着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大堆花生。
  他剥开一颗花生,抛起,再用嘴接住,抛得高,接得准。
  叶开笑了,微笑着道:“你从未落空过?”
  这人没有回头,道:“绝不会落空的。”
  叶开道:“为什么?”
  这人道:“我的手很稳,嘴也很稳。”
  叶开道:“所以别人才会找你杀人。”
  杀人的确不但要手稳,也要嘴稳。
  这人淡淡道:“只可惜他们不是要我来杀你。”
  叶开道:“你杀了那个人后,再来杀我好不好?”
  这人道:“好极了。”
  叶开大笑。
  这人忽然也大笑。
  刚走来的陈大倌却怔住了。
  叶开大笑着走过去,坐正,伸手拿起了一颗花生。
  这人的笑容突然停顿。
  他也是个年轻人,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有着双奇怪的眼睛,就连笑的时候,这双眼睛都
是冷冰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
  他看着叶开手里的花生,道:“放下。”
  叶开道:“我不能吃你的花生?”
  这人冷冷道,“不能,你可以叫我杀了你,也可以杀我,但却不能吃我的花生。”
  叶开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路小佳说的。”
  叶开道:“谁是路小佳?”
  这人道:“我就是。”
  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却在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叶开看着自己手里的花生,喃喃道:“看来这只不过是颗花生而已。”
  路小佳道:“是的。”
  叶开道:“和别的花生有没有什么不同?”
  路小佳道:“没有。”
  叶开道:“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吃这颗花生呢?”
  他微笑着,将花生慢慢地放回去。
  路小佳又笑了,但眼睛还是冰冷,道:“你一定就是叶开。”
  叶开道:“哦?”
  路小佳道:“除了叶开外,我想不出还有你这样的人。”
  叶开道:“这是恭维?”
  路小佳道:“有一点。”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十斤恭维话,也比不上一颗花生。”
  路小佳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从不带刀的?”
  叶开道:“至少还没有人看见我带刀。”
  路小佳道:“为什么?”
  叶开道:“你猜呢?”
  路小佳道:“是因为你从不杀人?还是因为你杀人不必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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