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可平

    在记者中心办公室，林清嘉将几个徒弟叫过来，极慢地演示了一遍导素材流程。然后问他们，是否能理解。
    徒弟们都说理解了，林清嘉知道，绝不是全部都能理解。只是个别的不会，就不敢发声，更不敢提问。于是又表示让他们不懂就问，不要害怕，仍然没有人出声。
    林清嘉随意点了一个人，让他操作一遍。那人勉勉强强，完成整个流程。如此她也不想再多说，直接问昨晚谁导的素材。三个徒儿怯怯地举起手，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林清嘉点开昨晚的文件夹，然后展示两个子文件夹的素材。也不怪她生气，因为导素材是最基本的一个环节。徒弟们都加入中心一个学期了，连最基本的都还不会。不会就算了，还不敢承认、不去努力搞懂。
    林清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办公室里一下静悄悄的。这时候，去拍别的项目的人也还没有回来。没有人给几个徒弟说说话，林清嘉自然也不会开口，等着他们变态。
    “这是怎么了”，向宜手里拎着几杯奶茶，从外面走进来。其实他早就在门口了，不想打搅林清嘉“训”徒弟才候着。后来发现徒弟们不敢说话，林清嘉又没有台阶可以下，气氛一下僵在那儿。林清嘉没理会向宜，看着他将奶茶分给徒弟们。
    在让徒儿们走之前，林清嘉告诉他们，今晚八点前每个人都得把决赛的稿子发给她。日后再出现基础性错误，就可以走人了。她也不是真想让他们走，她也不想做“恶人”。只是不说几句“狠话”，他们就不放在心上。
    “好啦好啦，别气”，向宜揉揉她的短发，就像安抚炸毛的小猫咪。“我没气”，林清嘉没好气地看他，“好好好，没气”，向宜这会儿才不会“忤逆”她。
    原本林清嘉没怎么生气的，昨晚到现在，她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可是刚才徒弟们的表现，实在让她火大。不会就不会，还不敢承认。不敢问她，林清嘉也能理解。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想过偷偷找别人问。
    以前的她，刚开始和师父相处，也是这样不敢提问。但是她会主动，去找自己认为好说话的学姐请教。尽可能地将不会的搞懂，而不是任由自己不懂。
    加入记者中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林清嘉渴望提高专业技能，发展良好的人际。但或许这几个徒弟，只是想拿到记者证，好挣学分去评奖学金。
    林清嘉也不能拿自己的想法，去“苛责”别人。但是说来说去，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带好他们就是林清嘉的责任，她得尽责。
    林清嘉投入到工作中，向宜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他打量着她的记者证，上面有她的名字和证件照。“林清嘉”，真美的名字。照片大概是大一就拍的，和现在有些差别，不过人如其名。
    向宜拿出手机，对着记者证拍了几张照片，又对着林清嘉的背面拍了几张。然后，就挑选自己最满意的两张，想要发朋友圈和说说。
    “妇唱夫随”，向宜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配文，他觉得甚好。准备要发时，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既然是“妇唱夫随”，怎么能没有“夫”呢。这样怎么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呢，怎么能让那“老小子”知道自己是谁呢。
    向宜狡黠一笑，转动椅子，背对林清嘉自拍。照片中，向宜满面春风，笑容被定格时露出好几颗牙齿。还用林清嘉的记者证，遮住左边眼睛，就像“wink”的猫咪表情包。拿着记者证的左手，手腕上戴着皮筋。照片的后面，是正在剪视频的林清嘉。
    发说说的时候，向宜用的是“妇唱夫随”，自然是让班子吉那“老小子”看到。心机boy，小向子啊，是要气死班子吉的节奏吗……
    发朋友圈时，他将配文换成“她叫林清嘉”。毕竟微信里，有较多家里的长辈。之前发的“小祖宗”，就被七大姑八大姨轰炸了。都以为他，当爸爸了……此前他从未晒过任何女生，这次直接用林清嘉的名字，也是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女朋友。
    向宜一发出去，便引来许多单身狗的哀嚎。他在微信和QQ间不停转换，回复朋友们的评论。林清嘉还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已经在向宜的家族群里，被他的长辈轮番夸赞。
    向欣看到向宜发的朋友圈，发觉自家弟弟，已经深陷在与林清嘉的恋情中。她弟弟她还是了解的，专一执着，主动秀女朋友，必然是极其喜欢的。于是，她将向宜和林清嘉记者证合影的照片发到家族群里。
    向宜忙于回复评论，等到他注意到家族群时，已经是上百条消息了。他还好奇为什么，结果发现主角竟然是自己……还有林清嘉。
    向欣在给向宜点赞时，没看到家里人的踪迹。她就猜想，应该是向宜设置了权限。但看他那得意洋洋，昭告天下的架势。
    向欣又猜测向宜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设置了权限。于是，非常机智友好地将照片发送到家族群。又帮了这傻小子一把，自己真是感动全国的好姐姐鸭。
    看着群里赞美林清嘉的话，向宜的小尾巴要飞上天了。夸他女朋友，还不就是夸他。但长辈夸赞林清嘉，向宜觉得比夸他自己好多了。头一次觉得，长辈们和他没有代沟，审美都差不多嘛，哈哈哈哈……
    他注意到，那“老小子”查看了他发的说说。小样儿，你不点赞我就不知道吗，QQ可都是有迹可循的。看着越来越多的点赞数，和越来越长的评论篇幅，向可爱满意极了。
    然后他噌一下离开椅子，走到林清嘉跟前，邀功似的将那条说说的页面展示给她看。林清嘉停下，认真的滑动查看评论。“名字美人更美”，“夫妻相”，“这么好看的人儿你哪里拐到的”……评论区是水军吗，怎么清一色的赞美。
    林清嘉越看越不好意思。自恋时，觉得自己简直美炸天。人家夸赞时，她倒心虚了。
    “我还头一次看到男生这么喜欢秀”，林清嘉将手机递给他，看得出她很开心。女生秀男朋友的不少见，男生秀女朋友的就不多见了。配文配图都教她喜欢，林清嘉觉得甚是浪漫。“你秀我秀都一样，迟早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向宜人高腿长，随意就坐到林清嘉桌上，躬身凑近跟她说话。
    “去你的”，林清嘉这一声“去你的”，说得十分娇媚。不是刻意要这么说，的确是情难自禁，不由自主地就如此了。“去哪儿，去你家？”，向宜倒是个脸皮厚的，见家长也说得这么轻松。“你敢去？”，林清嘉只当他说完笑话，于是就继续同他玩笑。
    “这有什么不敢，反正我家里人都知道你了，你得对我负责”，向宜一想到家族群里长辈们的话，就忍不住心神荡漾。这也算，林清嘉见过他家长了吧。
    咳咳……小向子你不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的家长见过人家。
    好嘛，是他的家长见过林清嘉。那么她的家长，自然也是要见他的。让林阿姨的家长见他，向可爱，你倒是除了班主任外的第一人。
    向可爱没觉得哪里不对，古人教导我们要“礼尚往来”。咳咳……不能因为年纪和辈分影响优秀文化。所以是这个理，没错啊。
    “你家里人知道我”，林清嘉震惊脸。毕竟见家长这种事，还是很严肃的。虽然嘛，是家长见了她。“嗯，托向欣的福”，向宜笑嘻嘻。然后又拿起手机，翻出家族群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林清嘉简直不会说话了。这个“向氏家族”群里，一群以花草树木、自然风光，以及证件照为头像的长辈们，为一张她证件照和向宜的合影，聊得热火朝天。连孩子的名字都有人取好了，男孩女孩名都有。
    “这个……？”，林清嘉指着要给他们将来的孩子，取名字那人的头像问道。“是我妈”，向宜也被自己母上逗乐。不愧是过来人，想得就是长远。
    “啊……”，林清嘉急忙往上翻看那张向宜和自己照片，点开放大、再放大，“怎么办，这张证件照好丑”。照片是不丑的，要不然她当时也不会将它，用在常常需要佩戴的记者证上。
    可此时林清嘉，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好。向宜的长辈看到了，她就忧心证件照，会拉低长辈对她的好感。
    照片里，向宜笑容灿烂。而自己的，则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证件照。林清嘉就忧心长辈们觉得她呆板、不够活泼。本来自己就比向宜大上一些，他俩不介意，长辈就说不一定了。
    之前分明看到好多赞美的话，就因为这一句，林清嘉就忽略了那些话。可以说，是真的紧张了。“不怕”，向宜看她紧张兮兮地，就像当面见了家长似的。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不知道听谁说的，身体接触，容易给人安全感。
    “你不应该说不丑吗”，林清嘉的关注点又变了。刚刚才忧心长辈误会她性格，现在又转到颜值上去了。“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向宜见她话题一变，又忍不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