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年代-刘墉儿子作品

第9章


 
  干我屁事? 大概因为每次都得到同样的答案,也可能因为我老爸老妈一年比一年忙,老爸忙着在太平洋两边飞来飞去,老妈由小职员升上副主任,又升上作了入学部主任。这中间有好几天,他们不问了。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们老了,心想就算再生一个。也带不动,死了心。 
  只是,当我上高中,有一天我老爸老妈居然又问我:“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我当时一愣,翻了一下白眼:“怪了!你们要生就生,干么问我?” 
  果然老爸老妈也愣了一下,大概觉得我怎么突然变了。我确实变了,觉得他们真是无聊,那是他们的事,本来就不必问我,过去就不该问。本来嘛,他们生孩子就如同我谈恋爱,那是自己的事,我从不会先问他们跟哪个女孩子,date好不好?他们当然也不必问我生孩子好不好。 
  老妈怀孕了 果然,我才说不久,我老妈就有了。这件事我后来才想通,有可能他们是先怀了孕,再试着问我;问是假的,幸亏我没上当。就算我跟小时候一样鬼叫,他们又能怎样?把小娃娃拿掉? 我妈怀孕了,知道的时候是一月。这时间点有些麻烦,因为我们已经订好了二月要去迪士尼乐园。所幸我妈很爱玩,也可能为了不扫我的兴,说怀孕还是可以玩,所以二月中旬,我们一家四口,包括我近八十岁的老奶奶,还是飞去了佛罗里达。 
  这是我老爸老妈第三次去迪士尼,他们比我多去一次,因为老爸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老妈曾飞去洛杉矶跟他相会,然后去玩迪士尼。但是佛罗里达的迪士尼世界和洛杉矶的不同,大多了!有世界橱窗EPCOT Canter。我老爸老妈真能走,连老奶奶都历害,每天吃完早饭出发,都要逛到深夜才回旅馆,老爸有个高中同学,也是一家人,居然约好了在园里碰面,一起玩,更有意思。 
  我印象最深的是周未,为了看烟火秀,我们一直等到十一二点,劈哩啪啦满天火花,加上雷射灯光,一道一道,从灰姑娘嫁去的那个古堡里射出来,哇噻!真是过隐极了。 
  扭屁股的老爸 除了去迪士尼乐园,我们还去了海洋世界、塞普洛斯花园和马戏世界,我最喜欢看海洋世界的跳水表演。从三十多公尺的地方浑身先点上火,再往下面一个小小的水池里跳。我很坏,心想那老小子要是跳逗了,会啪一声掉在我前面。海洋世界的沙滩上还有人教夏威夷草裙舞,我老爸很心,也下去跳。我以前看他跳过,是在长岛一家中餐馆,有草裙舞表演,教客人上台跳,老爸也上,他不知为什么,很会扭屁股,不比夏威夷女人差,那舞蹈到后来是由草裙女郎和客人扭屁股,彼此顶,我老爸居然把两个女郎都顶了下来。 
  那一天,在沙滩下,他没跳完,八成是看我的脸色难看,很识相地提早离场。不过他还是讲了一句心话,说他在大学就会扭屁股,害我差点把早餐都吐了出来。 
  在佛罗里达的奥兰多待了一个礼拜,回到纽约的第二天是老爸生日,大概三十八还是三十七岁,我们出去,又是去那家自助餐店大吃大塞了一顿。我老妈特爱吃那里的青口,大概因为她觉得比较值回票价。但是那天她吃得比较少,因为腰有点,而且回家就睡觉了。   
  半夜家里来了警察(2)   
  半夜,我正要睡,突然听见爸爸重重的脚步,先恨恨敲了一下我的门,又跑去打电话,才一下下,就来了警车,进来两个警察。哇啦哇啦地用对讲机说话,据说有个警察还伸手摸了一下我老妈的肚子,再问了一堆问题。接着来了救护车,我老爸老妈就坐车走了,我爸临走之前,推开我的门,我正站在门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差点被门打到鼻子,他望了我一眼,骂我一句:“为什么不出来?”就走了。 
  我妈流产了,据说是个儿子。 
  我爸从那年开始,再也不过生日,因为他在生日的时候失去一个儿子。 
  我奶奶好像先没太伤心,但是听说是男孩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说她早知道事情不妙,因为我老妈去迪士尼已经觉得腰。谁让你妈那么贪玩哪,奶奶说:“不过少个弟弟也好,没人跟你争了”。   
  学琴,从此变成了拔牙(1)   
  ・ 学琴十七年,最少有十二年,我不爱! 
  ・ 中国人说“弹钢琴”,洋人则“玩钢琴(play piano)”。 
  ・ 现在,我终于了解,音乐是玩的,如同小孩哼歌、涂鸦。如果艺术不是玩、不带给人快乐,就不可能发展起来。 
  我的钢琴老师艾斯纳,他给我印象最深的话是“没失恋过,怎么可能弹出恋人的音乐?” 
  听说老爸小时候拔牙,如果不哭,奶奶就会给他买冰淇淋吃。 
  我去“山叶音乐班”,只要上课不捣蛋,老妈都会带我吃担担面。 
  当然,弹琴不等于拔牙。 
  只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弹琴跟拔牙一样痛苦! 失落与虚荣 YAMAHA音乐班的记忆是不错的。老师教,老妈也坐在旁边学。我后来想,老妈早早送我去学琴,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想学? 我不好好弹琴,她会骂: “妈妈小时候家里没钱,不要说学琴了,连钢琴都没摸过几下。每次经过医生家,听见里面传出的钢琴声,都羡慕死了!现在让你学琴,交那么多钱,你一定要好好给我弹!” 
  可不是吗?琴是要“好好给父母弹”的―――补偿他们小时候的失落!也满足他们的一些虚荣! 不过,细细想,老妈也不是那么专制。 
  刚上山叶音乐班的时候,我还没有琴,是在一张画了黑白琴键的纸上练习。上课就是一种音感训练,打拍子、敲铃鼓、跳跳舞、站起又坐下,还蛮有意思。 
  每次交学费,老妈都会问我:“你还要不要学?” 
  我一定是吃错了药,居然每次都说:“要!” 
  我想,虽然那么小,已经有了一些虚荣心。学钢琴,是多么了不起! 于是,五岁那年生日,我有了自己的第一架钢琴。 
  我上了贼船! 更可怜的,是几乎跟每个音乐班小朋友一样,老妈把我送到老师家,做加强的练习。 
  学琴,从此变成了拔牙! 灌死小天才 我老爸是学艺术的。他常说:“美术教育的目的,是使学生对每一样平凡的事物,都能有美的感触,即使在悲苦的环境里,都能欣赏到美。所以美术教育是充实人生的。如果有人认为美术课是为训练艺术家,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又说:“教儿童画的老师,为了讨好,常会教孩子画王子、公主、卡通人物。那些外行的家长,看到自己孩子学画没几天,就能画得这么好,常得意得要死,到处‘秀’。岂知这种束缚创造力的教法,反而伤害了孩子!” 
  同样的道理,山叶音乐教育的方法,是好的!因为他启发了小孩子的潜能、训练了音感。 
  一进入老师家,那教法就往往变质了! 哪个家长在送孩子学琴的时候,不梦想有一天―――小家伙端端正正地坐在琴前,弹一曲《少女的祈祷》,赢得满屋宾客的掌声? 于是,哪个钢琴老师能不朝这个方向努力,填鸭、灌水? 多少孩子明明是天才,就这样给灌死了! 我恨钢琴! 我也差不多。小时候一见到琴,就躲。 
  我知道,只要一靠近――― “哎!听说刘小弟很会弹琴,来!表演一下吧!” 
  而当我开始弹《献给爱丽丝》的时候,大人便大声骂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弹得多好!你再不好好练,就不要吃饭!” 
  很小,我就发现钢琴是可以害己又害人的。 
  更可恨的是,多数的大人,虽然要你表演,却没等你弹两下,就自己去聊天,好像把你完全忘记了。 
  如果他们不尊重音乐,何必要听?又何必要自己小孩去学? 他们的出发点就是炫耀,害许多天生不爱音乐的小孩,失去找自己所爱的机会。 
  所幸我的老妈并没逼得太凶,虽然买了琴,她仍然常常问我:“你还要不要学下去?如果不要,可以把琴卖掉!” 
  有一次老爸听我弹得太烂,去找铁锤,说要把琴砸烂,我哭着抱住他的腿。 
  “我发现小鬼是真喜欢音乐的。”老爸事后对老妈说。   
  学琴,从此变成了拔牙(2)   
  我也发现自己不讨厌音乐,但如果说“爱”,应该是许多许多年以后了! 学琴十七年,最少有十二年,我不爱! 老爸的舞步 十二年间,从台北到纽约,我换了六位老师、四架琴,参加了许多次演奏会,甚至在卡耐基音乐厅担任压轴,我却不曾深爱过音乐。 
  直到有一天。 
  我在楼上弹琴,老爸在楼下教画,学生走了之后,他十分疲倦地上楼,正好我在弹一首肖邦的华尔兹。 
  突然,老爸抓住身旁的老妈,开始在琴边跳舞,妈妈惊讶得一直咯咯地笑。 
  还有一次,我在学校演奏给同学听,弹了好几首,他们似乎都不觉得怎么样。最后,我开玩笑,弹了一下刚从收音机听来的流行歌曲。 
  他们的脸突然亮了起来! “再弹一次!” 
  “再弹一次!” 
  我弹了好几遍,他们开始点歌了。有人点了《乌鸦的窝(We Are the World)》,更多同学拥来,一大群人聚在琴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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