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年代-刘墉儿子作品

第10章


 
  我突然好感动,发觉这冷硬的琴键,居然是能牵动人心的。 
  音乐,由死的艺术,成为了活的艺术。 
  我开始作即兴曲,或学流行的热门音乐,自弹自唱。 
  我发觉在我弹《回忆(Memories)》的时候,连老爸也会跑来跟着哼。他甚至出钱,要我去买了一份有歌词的乐谱。 
  我也渐渐在古典音乐里找到了乐趣。看到贝多芬如何在优美的旋律中,加一个装饰音,就像热门音乐里,在打鼓时突然加个“人的叫声”一样,非常巧妙!非常Playful(嬉戏、有趣)! 大家一起玩 中国人说“弹钢琴”,洋人则“玩钢琴(play piano)”。 
  许多年来,我都不懂,为什么说“玩”?钢琴有什么好玩呢? 现在,我终于了解,音乐是玩的,如同小孩哼歌、涂鸦。如果艺术不是玩、不带给人快乐,就不可能发展起来。 
  只是人们愈玩愈高明、愈高深,使许多刚开始玩的人竟玩不出个道理,反而阻碍了音乐的发展。 
  我开始玩音乐、玩钢琴,不但自己玩,也教别的小孩玩。我要我的学生由玩而喜欢,愈喜欢,愈玩!愈玩!愈精! 我把热门音乐、流行歌曲和基本练习,合在一起教。 
  我发现每个孩子都爱上音乐,每个人都表现了天才! 朱丽叶关口 我教琴,是从朱丽叶音乐学院毕业以后的事。 
  进朱丽叶,让我撞得鼻青脸肿。考了两次,都没进,直到我开始“玩钢琴”,居然通过了最难的考试,用两年时间,拿到先修班的证书。 
  朱丽叶的入学考试,分演奏、乐理和音感三部分。好多位评审听一个人弹。 
  你得弹一首巴哈、一首古典、一首浪漫和一首现代作曲家的东西。 
  他们可能听整首曲子,也可能才听你弹一小段,就用铅笔敲桌子,表示够了! 他们总会亲切地问你学琴的经过,然后赞赏一番。 
  受赞赏的,不一定能录取。每首曲子,才弹一点,就被敲铅笔的,也不表示要落榜。 
  他们要听出你的才能(Talent)和能力(Ability)。“才能”是看你未来能多伟大,“能力”是考你已经学到多少。 
  我听过许多台湾去的考生演奏。据说他们每天练五六个小时,所以“能力”都很强。只是“才能”不一定过关。 
  绝不是他们没天才,相反的,他们可能有了不起的天才。只是,他们没有“玩”钢琴,不能自由、快乐地把“自己”表现出来,所以没能录取―――如同我不知道玩钢琴前一样! 你不跟他(音乐)玩,怎么会爱上他? 你不爱他,怎么拥抱他?怎么和他结婚?怎么厮守一辈子? R艾司纳老师的糖 艾司纳(Leonard Eisner)老师是个终身厮守音乐的人, 他家只有钢琴和他。 
  他有着矮矮的身材、白白的头发、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和一大罐软糖。 
  每次到他家上课,我们总是先坐在罐子前面吃糖、聊天、唱歌,然后一齐弹一首曲子,好像搭积木一样,很轻松! 我不用功,他从不骂,不像以前的老师,会在谱子上写“努力!加油!”之类的句子,或狠狠把我手指压在琴键上。   
  学琴,从此变成了拔牙(3)   
  他只是摊摊手,笑笑!笑得我有一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他跟以前的老师一样“关心”,但关心得不太一样。他关心的不是他自己的音乐、作曲家的音乐,而是“我的音乐”。 
  他会问:“这边你为什么这么弹?如果你非要这样弹,那边是不是也要这么弹?” 
  如果音乐是个女人,艾司纳老师关心的是我跟那个女人之间的情感和关系,而不仅是那个女人。弹琴的既然是我,就由我来诠释、我来玩、我来被感动和感动别人。 
  他是伟大的钢琴家,更是伟大的老师。许多世界级的名家,都出自他的门下,都吃过他的软糖。 
  心碎的滋味 非常不幸地,在我毕业独奏会之后的两个礼拜,艾司纳老师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他对我说的许多话中,我最记得的,是有一次我弹完肖邦的一首抒情曲之后,他笑着,轻轻地拍拍我: “你现在弹得实在不错,但如果你想弹得更好,恐怕你的心要多碎几次。” 
  我每次和女朋友分手,都会想起这句话,把那琴谱找出来。 
  的确,每一次弹,音符似乎又多了一层感伤……   
  骗术奇谭(1)   
  ・ 当你以为占便宜的时候,常已经被人占了便宜! 
  ・ 老爸把我一步步推向人生的舞台,好像大狮子教小狮子,从游戏、追逐到猎杀。 
  和老爸在他的画前。 
  现在几点钟? 小时候老爸常带我看电影。我很爱看电影,却又怕跟他出去,因为他总是动不动就弯下腰问我:“现在几点钟?” 
  “我不知道。” 
  “去问卖爆米花的!”老爸推我一把。 
  “他在忙!”我说。 
  “问时间要几秒钟!”老爸用他的牛眼瞪我,“去!” 
  “我说什么?” 
  “自己想!”老爸转身走了,“我去看戏了。没问到不要进来。” 
  “你要什么?”卖爆米花的嚼着口香糖。 
  “对不起!”我的舌头直打结,“现在几点钟?(What time is it?)” 
  “什么!?”他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好多人在后面等。我红着脸又问一次。 
  “八点半!”就这样,他已经不再理我。当我跑进戏院,电影早已开演。 
  一次不够。戏完了,老爸又问我:“现在几点钟?” 
  “不知道。” 
  “去问卖冰淇淋的!”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他叫我问路人、问乞丐、问警察,他好像总在赶时间,却又从不记得戴表。终于有一次,我看到老爸居然偷偷把表放进口袋。 
  “你明知故问!”我大叫。 
  他笑起来:“我是要训练你放得开!如果口都开不了,怎么能成功?” 
  电话怎么打? 初中二年级,老爸突然说要带我去迪斯尼乐园。我正高兴,他又说了:“全部机票、汽车、旅馆,由你负责订!” 
  “我怎么订?” 
  “打电话啊!” 
  “电话机号?” 
  “自己查啊!” 
  “查不到怎么办?”我问。 
  “那就不去!” 
  当时真想说:“我不去了!”但狠不下心,也不敢。最后鼓起勇气,打电话到查号台,问到旅馆的总店号码,再从那里查出佛罗里达分店,又由分店问到租车公司的电话。十分钟后,事情居然解决了。从没想到电话有这么大的功能!更使我高兴的,是旅馆的人叫我“先生”。 
  有理走天下 到了佛罗里达,居然碰上三十几年来最冷的冬天。明明是避寒胜地,晚上睡觉却得盖棉被。 
  旅馆甚至把暖气打开。只是机器太久没用,里面积了灰,暖气一热,竟冒出烟来。半夜三更,火警的铃声大作。 
  第二天早上,老爸把经理找到房间理论。我觉得好没面子,躲在后面装作看风景,却被老爸一把拉到身边,听他吵架。 
  “学习论理!”老爸说,“有理走天下!” 
  吵完了,我们当天的旅馆免费,而且立刻换新房间。 
  骗术奇谭 高二那年,有一天老爸宣布:“带你参观第五街!” 
  “第五街我早去过N次了!”我说。 
  “这次不一样。我们要去买一架上好的照相机。”老爸说,“第五街是丛林,我们去丛林打野兽!” 
  沿着第五街走,我们由一家家的橱窗比价,最后选定了一家。 
  店里有一圈柜台,后面站了一圈人,咧着嘴,对我们笑。 
  一个操西班牙口音的男人出来招呼,上下打量着我们,又用怪怪的、模仿东方人讲英语的腔调:“日本人?中国人?” 
  他拿出我们要的机型,价钱居然比橱窗里的标价超出一半。 
  “那只是机身,不连镜头的价钱!”店员说,“除非你不要镜头。” 
  我们跑进另一家店。 
  东西拿出来了,机身连镜头,价钱不贵,只是翻过来一看,在最不显明的地方,看到型号,竟不是我们原先询问的。 
  我们又进入第三家店。这次对了,价钱、型号都对。只是―――没有货。 
  “你们等一下,我派人去拿,马上回来。” 
  我们等了又等,迟迟不见人回来。   
  骗术奇谭(2)   
  店员也直看表,突然笑道:“奇怪,你们为什么非买这种机器呢?它远不如另一种。”说着找出另一厂牌,说了一大堆优点。价钱一样,而且店里有现货。 
  老爸笑着摇摇头,带我走出那家店。 
  “如果我们买他介绍的那一架,吃亏就大了。”老爸说,“他用前一种机器的价钱来博 
  取你的信任,再采取拖延战,骗你买另一种。” 
  我们走到别家橱窗前,发现另一种正在半价出售。 
  “我们还买不买?” 
  “不买了!”老爸说,“今天算是上课,课名是‘骗术奇谭’!” 
  这实在是个猎杀的世界。你猎人,人猎你,优胜劣败!当你见猎心喜的时候,也就是最看不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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