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

第122章


院子里即刻鸦雀无声。大家看着叶支书进了会议室。叶支书炕棱上面一蹲,掏出旱烟锅,点上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唤了声屋角的张师说:"你过来。"张师立起来。叶支书上下打量他一遍,道:"看你也是个规矩人,昨黑问你你咋不明说呢?"张师道:"不知你们要我说什么。"叶支书道:"早知道你是来寻歪鸡的,这不早就将你放了吗?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民兵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考虑社会治安。眼前国家形势这么紧张,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这么猖狂,你作为一个识字人,外圈里耳目灵通,也不是不晓得!"张师不语。叶支书问他:"你本人是搞哪行的?"张师道:"搞工程设计的。"叶支书故做吃惊,道:"是个能人嘛,歪鸡是不是从你学的手?"张师点头。   
  《骚土》第六十九章 (3)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叶支书沉着脸道:"看看,遇上我手下的这帮二杆子货,没文化,把你这位大能人给委屈了。来,炕上坐下!"说着下炕,气色平淡地招呼张师上炕,一面走到门前朝围观的众人道:"你们一个个围着看什么?瞎熊,瞎得很,不说干活专门凑的看热闹,惟恐天下不乱!快走快走!叫歪鸡进来,其余人走开!"转眼间,事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大伙们见没热闹看了,便一哄而散。吕连长和连星等人一旁痴目龅卣咀牛衅恢猛未Ψ⑿埂   
  《骚土》第七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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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外汉罡言恶语咒坤明 
  知底人苦口婆心劝歪鸡 
  叶支书叫歪鸡到大队部里,对付着说了几句,便撒手将他二人放了。歪鸡带着张师一进家门,便被一班弟兄簇拥着,像是得胜回营的将军。家中来了张师这样的大能人,仇老汉也 
  跟上舞圆了,一脸的欢喜。 
  正热闹,大义进门,对张师道:"张师,走,到我屋坐坐。"张师看看歪鸡,谦和地道:"不麻烦了吧。"大义道:"啥麻烦,不麻烦!"又对弟兄们说,"是这,我叫彩红拾掇了点吃的,大家和张师一同到我屋热闹热闹!"大伙儿一听欢喜不尽,众口赞道:"美啊!"于是连拖带喊叫,拉着张师便要走人。 
  张师道:"甭忙,把咱叔也叫上。"仇老汉听这话一愣。只见大义没请的意思。歪鸡道:"不用,我大留在屋里看门。"仇老汉看出相势来,也道:"你年轻人的事,我去咋哩!"说罢,一班人这才拥着往大义家走去。 
  大家伙儿只没想,大义是那细致周密之人,早存有结识张师的意思。下午时候,一看大队部里无甚大事,便同坤明商量了商量,夜里在自己家里张罗了一桌酒菜。这也就将张师延至家中。窑里灯红四射,通彻大亮。一面八仙桌子,几样清洁的蔬菜和肉食,收拾得有模有样。说起来这是人家坤明的手艺。众弟兄与张师坐定,灶头有彩红和黑女随时支应。经过白天的一场不大不小的虚惊,也该松口气了。一班人吆五喝六地叫嚣起来。那模样竟似是开戏前的吵台,有意识给吕连长和墙外的闲人们探听。 
  张师不善饮酒,没经几盅,脸面便红得跟武帝爷一样。旁边坐的坤明,极是能说会道,将张师连哄带劝,调逗着要人家喝酒,整桌子人只看他一人的本事。张师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受过人这般高抬,即使不为酒也有些迷三倒四了,甭说又有酒的作用,感觉上更是漾漾昏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黑女与彩红立在灶头的灯火下面,年轻的面盘也笑得跟桃花似的。她们一面磕着瓜子一面朝他这边飞眼流睃。这让他心里头又多了一层飘然的感觉。这情形被坤明瞅见,遂催叫黑女前来,三番五次地为张师斟酒。张师不知不觉之间又多喝了几杯。 
  席间,张师突然要去茅厕,坤明慌忙离席,搀扶着出来。解罢手后,张师走在院子当间,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慨,嘱咐坤明立住。坤明问他道:"张师咋哩?该不是酒闹的?"张师道:"没事,我吸点新鲜空气。"坤明道:"我们穷山沟人不懂礼节,只一味地想让你吃好喝好,若有不到的地方,你甭见怪!"张师道:"哪里的话?你们鄢崮村人心直口爽,为人实在。尽管我才到你们这里两天,但对你们这里已经是感觉深刻了!"坤明道:"这倒不假。张师你是不知,县上下来蹲点的干部但到我村来上一趟,无一不说我这里人好。县委季书记自打在我村蹲点,回县上就连升了三级,飞黄腾达。也就是说,甭看我这黄土梁子地薄人贫,却还尽扶出些官星。"张师赞道:"对的哩,这我能感觉得出来。"坤明郑重其事地道:"既是这,张师我就有求你了!" 
  张师看他说得认真,便问他道:"啥事?"坤明道:"说来也没啥事,就是你以后多来我这穷地方几趟,把你的本事也给我这里的歪鸡大义等人多教上点。我年龄过了,不再想咋了,年轻人却还得有个压身的手艺。你说得是?"张师道:"如今将路摸着了,自然还会再来。"坤明道:"听歪鸡说,时下你还没成家,一人独过得是?"张师点头,叹道:"我这情况,谁跟嘛!"坤明道:"我看不是。拿你张师的本事若到我鄢崮村,嗨,没过门的女子咱不敢说,但求空阁里寡妇,那还不一求百应,随手挑选?" 
  张师道:"兄弟你这话过了,我有多大的本事叫我挑挑拣拣嘛!也不怕你笑话,到我这年龄但有个屋人,无论艳丑,能将我扯拽住,甭叫我满世界地胡跑,就谢天谢地了!"坤明道:"张师你话当真?"张师道:"我哄你做啥?"坤明正色道:"你要真想盘个人,我明天就给你寻摸了!"张师道:"不敢胡来,这事得靠缘分。"坤明道:"这你放心。我自有主意!" 
  说罢,扶着张师回到桌上,坤明喊叫黑女来为张师斟酒。此时,他接酒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了。坤明与他二人心照不宣,又都喝了几盅。歪鸡在一旁竟是自顾疯疯势势地与众弟兄插科打诨,说了许多无用的废话。一班人折腾到半夜方才散场。歪鸡扶着醉酒的张师回家,安顿他睡下。大好人也是在外奔波了多日,昨天又被吕连长等人消耗了一夜,疲倦之极,头一挨枕便睡实了。此夜无事。 
  回头却说送扁扁走的那天,杨孝元因为身体虚弱再经一夜的赶路,疲倦之极,将钱塞到针针手里,转身便昏倒在涝池沿边。独娃妈从村头回来,瞎眉实眼地没看清楚,差点被他绊了一跤。老婆孝元孝元地喊了几声,竟不应答,只以为出了大事,扯开嗓子叫起来。正好村人从欢送的大会上退了下来,一呼啦,拥上了一帮子人。郑栓从涝池里掬了捧池水,洒到他的脸上。杨孝元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先不看场面如何,忙将双手探进怀里,摸着钱款,这才放下心。抬头见四围都是乡党,杨孝元生气地道:"看啥哩?没见过嘎鹊尿尿老汉睡觉吗?"说着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又从衣袋里掏出葡萄糖瓶子,手插在腰里,不屑一顾地看了大家伙儿一眼,嘴对嘴地喝了一口,自言道:"妈日的,甜得很!"然后扬长而去。   
  《骚土》第七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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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扁这一走,杨孝元少了一个对头。他的两条细腿便开始抡欢了,见天往针针那里跑。也许女人天生担怕的就是屋里缺了男人,所以她这一时倒经常能给杨孝元看见些笑脸。再说杨孝元如今怀里头多少还揣着几张票子,称盐打醋总得他去不是? 
  这天上午,杨孝元不知不觉又摸到针针家里。进院只见坤明带着一个不相识的人坐在桃树底下。针针喜姿盈盈,手里拿着鞋底一面纳,一面与他二人说话。杨孝元猜测那人便是人 
  传的西安市来的张师。姜姜伏在一旁的石案上做数学作业。杨孝元一看这情况,肚里像咽了只禾鼠。胡乱询问了几句,也不落座也不离开,木怜怜站在一边观察。 
  这时,姜姜遇着一道难题不会解算,正在为难,被张师察觉出来。张师便坐过去与姜姜解算。对张师来说题并不难,片时工夫解算了出来。姜姜拍着手笑起来,粉白的面盘儿笑得跟朵花似的。针针一旁赞道:"到底是识字人,叫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张师谦虚道:"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比如说纳鞋底,你叫我纳,我却不会!"针针"扑哧"一声笑了,道:"我们屋里人可不就是纳个鞋底嘛,这叫啥长处!你西安城里的屋里人本事就大多了,又能工作又能念报,和男人一起学习政策,多时兴!"张师道:"我看她们那才不叫本事呢。那些屋里人国家但不发工资,你叫她靠念报养活自己,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针针叹道:"唉,我们乡下人却就落了个苦重,身上衣裳口中食,无一不得从黄土里头刨兑。"坤明道:"针针嫂子是个大本事人,一人独撑着个家,头些日子,刚刚将男娃扁扁送进了部队。我对好多人说,不信你看,扁扁乃娃将来出息大着哩!"针针欢喜道:"有啥出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能有啥出息?" 
  几个人说说话话,无非都是些奉承的意思。杨孝元越听越不是滋味了,蔫不留声地出了院门,立在大墙外面,焦躁之情无以言表,只朝院墙里"呸!呸!"地吐唾沫。这时,丢儿从东头走过来,看见杨孝元一脸的怒色,问道:"你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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