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迪亚的那些年

    萨芬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恍若断了魂般，说不出半句话来。威特也是被萨芬这般表现弄得一惊一乍，当即不耐烦地问道：“何事这般心急？若是日常事务，找班德尼处理去！”
    “不是，寨主！”萨芬一听也急了，随即又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地补充道：“林子里的弟兄......来消息说......有一队士兵正向双峰寨赶来......估摸是费斯德那赶来的。”
    威特眼睛忽然猛地一睁，随后又强作镇定，问道：“可知其目的为何？多少人马？兵种配备如何？”雪原强盗的事刚解决，又来费斯德那的士兵，着实让威特毫无准备，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据林子里兄弟带来的消息，对方人马不多，大概十余人，但都全副武装的步兵，清一色银白色盔甲，目的暂且不详。林子里的弟兄见其阵势不敢轻易动手，这才回来禀报，请寨主下令！”萨芬将情况滴水不漏地告知威特知晓，并等待威特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威特邹了邹眉头，沉默片刻，随后答道：“将寨外寨民全数召集回山寨，紧闭寨门，弓箭手上寨墙和岗哨，听命行事！”
    “遵命！”萨芬当即领命而去。寨墙从简单的木质栅栏改造为木石泥混合结构的简单石墙，还未完全修复完成，因此墙顶上只有少许空地可供弓箭手站岗，山寨的敌情发现功能更多地由高高的岗哨提供。
    峰底下正耕作的寨民接到山寨守卫传达的寨主指令，果断停下手中农活，有些寨民连农具、木车都来不及带上便匆匆离开麦田，并在山寨守卫的疏散下纷纷火速返回山寨中。待到山寨守卫确认所有寨民已经安全返回山寨后，便将简陋的木质寨门紧紧关上，并闩上粗重木栓，弓箭手早已在寨墙和岗哨上听候差遣。
    果不其然，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队全副武装，纪律严明，整齐地排列成两列队的士兵小队出现在岗哨的视野范围内，队伍穿过麦田，径直朝双峰寨方向行进而来。
    待到对方抵近寨门约莫三四十米时，站在寨墙上的班德尼忽然大声喝道：“站住！”寨墙以及岗哨上的十几个弓箭手当即举弓瞄准那群士兵，随时准备向远道而来的士兵送上一波散漫却又无情的箭雨。
    威特此刻并没有站在寨墙顶端，而是站在寨墙背面静听。因为威特并不想立即暴露双峰寨寨主的身份，这将会给自己以后的出行带来太多的麻烦和危险，因此让班德尼代他与对方交涉。
    士兵小队为首者正是乔伊。一路走来，双峰寨那数百亩生长旺盛的麦田令乔伊瞠目结舌，自打瓦里希恩波耶死后，费斯德那这一年的许多田地都已经荒芜了，像双峰底下生长的这般好的麦田已经不多了，心中不免对双峰寨的具体情况另眼相看，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上了峰顶，看见那高高耸立、外表已经建构完毕的混黏土石墙，更是目瞪口呆，这哪是卡斯大人口中说的那被大火焚烧过后的余烬。虽然乔伊并没有见过原本土匪时期双峰寨的木墙，但是乔伊断言这厚实的泥土石墙肯定比那木墙好不知道多少倍。这哪像是山寨，这简直就是个占据险地的小型城堡！
    更何况乔伊从没听说过带有弓箭，全副武装的土匪，有些土匪衣甲甚至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带来的费斯德那正规老兵。乔伊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当初卡斯对自己说的是，只要自己带上那么十来名费斯德那正规军，便可将那群贱民出生的半吊子土匪吓得连滚带爬出来投降，接受招安。现在乔伊觉得就算再多给自己二十名正规老兵，估摸也要死伤惨重，而且乔伊还只是看到寨墙上和岗哨里的弓箭手，至于山寨内到底隐藏着多少土匪，乔伊根本无从说起，全是凭空猜想。
    乔伊强行稳住自己的紧张情绪，思索了片刻后，独自一人顶着随时可能被射杀的危险往前走，随后在距离寨门口不到十米的空地处停下，抬头望着寨墙上的班德尼，客气地说道：“阁下可是双峰寨寨主？”
    “你管我是谁？来双峰寨有何贵干？有屁快放，没事赶紧滚蛋，我们的弓箭可不长眼睛。”班德尼毫不客气地说道。班德尼后来也了解到了自己卷入费斯德那爵位的争斗，差点命丧黄泉，因此对现在费斯德那的奥克莎深恶痛绝，恨不得一刀子刮了她。
    班德尼这般话虽不怎么好听，但毕竟说的是对方，那些山寨守卫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太大反应。可寨墙下的费斯德那士兵都是青年壮汉，正处血气方刚的时期，在费斯德那狗仗人势欺负贱民久了，那容忍得下班德尼这般羞辱，当即火冒三丈，大声粗鲁地返骂回去，并提出要跟班德尼决斗，场面一度失控，闹得沸沸扬扬。
    乔伊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当即转身对着那群士兵大喝道：“住嘴！还有没有点纪律性！谁再敢哗哗回去军法处置！”那些士兵当即像吃了哑巴丸一般，欲言又止，只好将闷气逼在胸中。
    场面得到控制之后，乔伊再次抬头望着班德尼说道：“阁下，我是费斯德那守备队长卡斯的亲卫队长，奉上级之命，前来双峰寨招安。”
    班德尼刚对乔伊的治军有方有所佩服，随后听到乔伊是前来招安的，当即火冒三丈，但还是憋住了胸中的火气，撇了一眼寨内的威特。
    寨墙后的威特在乔伊声音想起那一刻就已经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亲自上寨墙去见见乔伊，但想到乔伊仍是费斯德那堡垒内的亲卫，便抑制了自己内心这个强烈的念头。稍后威特又得知乔伊现在是费斯德那的新守备队长，自己以前的服侍过的骑士卡斯，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威特至今还不是特别了解卡斯，但奥卡莎的为人威特已经一知半解了，他不想因为自己是双峰寨的寨主而害了乔伊。面对班德尼投来的目光，威特只是点点头，示意班德尼让谈判继续下去。
    班德尼领会威特的意思，当即对乔伊大声说道：“你且说来听听，我们双峰寨人多势众，在这里过的安逸自在，不愁吃，不愁穿，更没有领主的剥削与战争的苦难，我们为什么要接受招安？你们可以给我们带来什么？”
    班德尼一番语言轰炸，让乔伊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班德尼在理，自己如何说得过他，双峰寨寨民此刻的境遇确实要比费斯德那的村民好得多。维基亚与诺德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半年之多，且仍未看到战争将要结束的迹象。费斯德那内部爵位争斗元气大伤，村子周边土匪强盗只增不减，村民每日活在这顿餐没有找落还要想着下顿的痛苦日子。
    乔伊真的是没有底气劝说招安的事，但任务在身，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却又委婉地说道：“阁下，费斯德那的奥卡莎领主有着纯正波耶家族血脉，是费斯德那的正统，是权利的象征。虽然双峰寨的寨民也都是良民，平日里也不像其他土匪强盗一样危害一方（虽然乔伊知道劫持来往费斯德那商队次数最为多的就是双峰寨），但你们毕竟都还是费斯德那奥卡莎领主管辖的属民，独自群居于双峰寨是不合法的，占山为王是土匪所为，不是良民所为，因此奥卡莎领主强烈建议全体双峰寨的良民重返费斯德那，过往事迹盖不追究，领主也答应会为寨民提供居住场地，只要寨民肯重返费斯德那。至于双峰寨的负责人，领主会考虑保留原有武装，并且纳入费斯德那军队管辖，享有军阶和每月饷银，其他武装也按实际情况分发饷银。这是费斯德那奥克莎领主的仁慈之心，希望阁下不要拒绝。”
    乔伊口中说出的条件确实相当吸引人，假如真如乔伊所说，寨民们得到安稳的生活，威特也能够带领山寨守卫继续军旅生活，这是最为圆满的结局。但是，奥克莎的面皮底下那狼子野心让威特难以置信其宰相肚子里真能撑船。威特相信这只不过是奥卡莎设下的圈套，待到自己接受招安之后，便实施报复，将自己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但威特又不能直接拒绝乔伊，山寨此时还处于疲软状态，百废待兴，岂有能力对抗军力强盛的费斯德那士兵队。一旦自己意气用事，对方倾巢而出，全寨上上下下三百多号人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威特很清楚双峰寨此刻的情形，最好的政策就是韬光养晦，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因为面对班德尼再次投来的目光，威特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班德尼眉头一皱，一开始并不理解威特，到底是拒绝招安呢？还是接受招安呢？沉思片刻，顿时茅塞顿开，觉得威特的想法甚为妙，随后转而对山寨底下等待良久的乔伊说道：“麻烦你回去禀报你们领主，我们双峰寨愿意接受阁下的招安，但是最近寨子里秩序紊乱，寨民难以管制，我们需要些时日向寨民解释清楚，我相信全体寨民都是乐意接受伟大的奥克莎领主来带领众人走向更美好的明天的。况且，过不久麦田里的小麦就要成熟了，寨民们肯定不希望这几个月来辛辛苦苦的付出付诸东流，因此，我们希望奥卡莎领主能够宽宏大量，给我们留些时日。作为属民，我代表双峰寨全体寨民向奥克莎领主献出最为忠诚的祝福。麻烦阁下将我的话带给奥卡莎领主，感激不尽。”
    乔伊一开始听到班德尼说同意接受招安，顿时喜开颜笑，易于交差，谁知后头班德尼越说越模棱两可，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招安，内心也开始浮躁起来，却又不好直接恐吓。要是把事情闹僵了，真的动用武力的话，即使乔伊有信心攻下双峰寨，其结局相信卡斯也是不想看到的。无奈之下，乔伊多次劝说无果，只好继而说道：“既然阁下真的需要些时日，我等自然会如实回去向上级禀报情况，但是山寨寨民也是费斯德那的属民，奥卡莎领主希望我代她问候一下寨民，阁下不妨让我放我进去，如何？”
    班德尼也是一愣，把他们放进来，那些士兵可不是什么好茬不说，一旦放他们进来，山寨前前后后的防御措施也都暴露了，这不是将自己的弱点故意显露在敌人面前么？班德尼自然清楚其中要害，他相信威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望着威特确认一下。只见威特轻轻地摇着头，班德尼当即对乔伊说道：“阁下，实在抱歉，近日山寨寨民之间因田产分配问题存在分歧，因此山寨气氛不甚欢，寨民情绪不稳定，山寨内可能还存在潜在的危险，为了阁下安全着想，并不建议阁下进寨，阁下改日再来吧！”
    “可是......”乔伊还想继续劝说，可是班德尼抢先打断道：“阁下请回，我还有要务在身，就不便相送了，奥克莎领主那边还请阁下多多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乔伊无奈，班德尼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劝下去估计就要撕破脸皮了，这也是乔伊不想看到的结局。无奈之下，乔伊只好相互寒暄几句，做做样子，便带着手下士兵顺着峰道原路返回峰底下，朝费斯德那的方向而去。
    待乔伊远去之后，班德尼才下了寨墙，来到威特跟前。威特拍了拍班德尼的肩膀，欣赏地说道：“做得很好！我们现在没有实力与费斯德那对抗，韬光养晦是我们最好的解决方案。带我们日后实力更为强盛了，便也有力与其一较高下的资本了。但是以后的日子里也要辛苦你了，山寨守卫们少不了你亲自训练。”
    “寨主放心！我定当不辜负你的期望，等到他们下次来的时候，我相信我们不必再恭维那个残暴的疯女人。”班德尼信誓旦旦地说道，让威特相当满意。
    乔伊走后，山寨前前后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详，寨民们照常务农，虽然有些担心费斯德那士兵的报复，但山寨守卫的存在让他们有了一些安慰，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挂念此事，寨子里的日常像月球绕地球旋转一样平常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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