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客栈

第十章 瓦罐里的黑虫


    西边挂着的火球忽的坠落,天色也不早了。瞎子急着吃饭打尖,挡不住李小纯的死磨硬泡,方才松口:“卖猫不行,换猫可以,你找个能指路、辨得方向的灵猫异犬来,老朽同你做交换,不然免谈!”
    李小纯一拍脑袋,眼球咕噜咕噜转动,灵猫异犬?纯属开玩笑,自己手中若是有,还何必来这死皮耐脸,这种东西不但自家没有,就连整个六里地古镇都不曾听说,灵通的猫猫狗狗,上哪里去找呢?
    自己确实喜欢黑猫,只好死乞白赖地乞求瞎子,将瞎子叫做“干爹”。
    这声干爹喊得管用,瞎子枯干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直起腰杆问道:“小弟!老朽见你真心爱猫,现在就爽快问你一句,你住的可是年久失修破烂屋?”
    李小纯眼神一直,头点得像啄木鸟,大嘴巴子叭叭道:“爹娘早逝,留下我这可怜独子,祖上房屋三间,我只有一身憨力气,春秋两季,无论天晴下雨都进山采药卖钱,冬天在街头顶石头卖艺,无力维修祖宅,由它风吹日晒,椽子虫吃、泥墙鼠咬,已经烂得不能再烂。”
    瞎子闻言,心中一乐,知道李小纯上钩了,脸上一抹阴沉之色划过,继而问道:“破屋中可有破墙角?”
    李小纯点头应声说有。
    瞎子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又问:“破墙角内可有破土罐?”
    “对对对,墙角中那土罐是祖宗留下来的,本是装猪油的缸子,爹娘走后,就再没用过啦。”李小纯回想片刻说道,吃惊不小,遇到活神仙了?自家有些啥,还没这一个瞎子外人清楚。
    瞎子听罢,心中高兴异常,一本正经地告诉李小纯:“看你心又诚啊心又实,若是你实意要换猫,老朽指条明路给你,那破土罐中有只宠儿,就拿那宠儿来换!”
    听这么一说,李小纯也高兴了,心中一个劲暗叫:“这波血赚!”静看老瞎子几秒,眼皮都不带眨的,一路小跑回家,掸开尘土,取出破土罐一看,里面竟盘有一条活虫,这咋一看去还让李小纯心中一惊。
    这虫通体细长,黑得透亮,在土罐底部盘作两圈,长得是蚯蚓不像蚯蚓,蜈蚣不像蜈蚣,它一动不动,身上冒着一股腥臭,不知是死是活。
    常年采药抓虫,这倒是没有过多的考虑,老屋年久失修,养着条虫儿,不足为奇,估计是爬不出土罐,被困在土罐之中。李小纯担心念招儿(瞎子)“放鸽子”,顾不得多想,连破土罐一起抱来,和瞎子做交换。
    瞎子虽说没有眼珠,失去了视觉,不过嗅觉异常灵敏,他皱着鼻子,闻到土罐中的气味,发霉的猪油中带有一丝腥臭:“就是它!错不了!年轻人,和你做交易很值当!”
    瞎子当即就把黑猫交给了李小纯,说道:“这猫归你了,你要好生看待它,不然老朽绝不放过你!听明白没?”
    “一定!一定!谢过老先生了!”
    黑猫主动跳到李小纯怀里,用脑袋撞李小纯毛茸茸的胸膛,亲昵得不得了。
    这事还不算完,瞎子怀抱着破土罐,嘴角颤抖,喜不自胜,开心得露出了两排黄牙,同时也散发着口臭,味道极为复杂。
    老瞎子问到虫子之后,一副享受的模样,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入罐中,指尖抹了点罐底落灰了的成年猪油,顺带将那蚯蚓不像蚯蚓,蜈蚣不像蜈蚣的虫子,提了起来,
    黑虫顿时扭动摇摆着躯干,原来还活着,黑色的外壳像是即将要脱落的外皮一般。
    瞎子笑着,将它放在口中,干咽一下,吞下肚中,李小纯顾着和黑猫亲昵,也被那瓦罐落地破碎的声音惊过神来,看到老瞎子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反倒是干呕了几下,虽说这些年的经历,看到的虫宴不少,但这么腥臭的东西能直接入口的,这还是第一个,滇西那边似乎这样的情况还更加的常见,烤蝎子,烤蜈蚣……
    此后,黑猫便跟着李小纯回了家,各自相安,卖艺的瞎子夫妇便也再没出现过……
    唐牧十分好奇,李小纯家的土罐里的是什么虫呢?
    话说到这里。唐牧已明白七八分:李小纯这个傻帽驴儿,定是上了瞎子的贼当啦,作了亏本的买卖自己还觉得赚大发了!
    事已至此,暂不追究,不过事实就在眼前——这黑猫骨骼精奇,个头硕大,非普通的家猫,远远一看,和黑豹子差不了多少,若是真的理论起来,应该也亏不到哪里去,怕只怕这黑猫乃是项庄舞剑之意。
    一时间说不清那瞎子的来头,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这黑猫,更不知道是怎么养这么大。唐牧有些顾虑,问李小纯:“一个月前,此猫是否有孕?”
    李小纯答道:“一个月前它只是比普通家猫个子大,谁曾料到,几十天肚皮就翻了几十倍,就像往里面塞了个冬瓜,分明就是难产嘛,你快给瞧瞧吧。”
    “你见过处子怀孕吗,都没有怀孕,难产个鬼啊!”
    黑猫不给琉璃春水汤面子,唐牧是不敢治了,对李小纯出了个馊主意:“现在若要保得猫命,最好的法子就是黄泉药铺的掌柜熊瞎子,这老娃子病不怪不治,人不死不救,以他的本事,说不定他有什么妙方,可以治治这怪胎猫儿,你到他那里试试去。”
    李小纯激动起来:“我这不就找你来了吗?先前我带着猫上他药铺去,挨了熊念云两脱鞋,别看是女流之辈,打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你瞧,你瞧我这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差点遭她打瞎啦!我还敢去吗?!”
    唐牧叽叽叽的笑了起来:“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性格各异不一般,没什么奇怪可言。走吧!我带你到药堂走一遭,熊小云要敢另眼相看,我自有治她的法子!”
    “唉,熊瞎子和老婆子的姑娘,谁娶谁倒霉!老瘸子不说,单说小云她娘生前,那是你能招架的吗?唐牧,咱两同列三樵之位,你听我李小纯一句劝,这女人娶不得呀!”
    “娶她,你听谁说的?”唐牧颇为诧异,以自己对李小纯的了解,李小纯一定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哎呀,我的哥哥!这还要听谁说,熊念云在街头听你说书卖药,眼睛都看直了,一会儿呵呵呵的傻笑,一会儿叽叽叽的哭,盼你说书差点就要流口水了,摆明犯花痴,这么清晰的哩,这不是看上你是什么?俺一听见她唧唧歪歪的,就是一身鸡皮疙瘩!娶她千万别哈,千万别,听我的准没错。”
    “李小纯,我唐牧玉树临风,风华绝代,能看上熊念云?她胸那么小!”唐牧找来了两件破烂的蓑衣,将稍好一件递给李小纯。
    李小纯将黑猫藏着怀里,披上蓑衣,挤眉弄眼说道:“可怜熊瞎子,六里三樵之首,论本事方圆百里,那是鼎鼎的,做人又好,但被老婆沙玛诗欺负成啥样,整天锤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算好沙玛诗归西早,不然我真心疼熊瞎子,现在老骨头肯定都已经散架了!”
    唐牧望了望窗外,回身点了根蜡烛,放进六角灯笼,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小纯是个实诚汉子:“得得得,不过熊念云那人,我看真的像凶神恶煞,年纪不小了,要其他的姑娘早当娘了,上个月有人去药铺说亲,差点被她打成骡子,满地打转转。”
    李小纯憋了一眼城隍庙外,道:“人家好端端的去提亲,揍得人家满地找牙,这不是人干的啊!”
    窗外的春雨未停,二人披上蓑衣,打着灯笼,带着黑猫出了城隍庙,下了蜈蚣山,径直奔着黄泉药铺而去,寻治猫之术。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