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客栈

第十一章 怪异活木


    六里地古镇有条拐角巷子,打巷子口走到底,有两棵古松,这也算是古镇发展的见证者。甚至有传言说这乃是蜈蚣大圣触须所化……
    镇上两棵古松,一条风水桥,倒是都成了民众求神拜佛的地方,香纸遗留痕迹清晰可见,毕竟在大家的意识里还是有那么一个概念“久在成精”,桥边那棵被大火烧了很多次都没死的柳树或许就是这么个玩意。
    褶皱的树皮,树疤清晰可见,有的是自然掉落,有的是饥荒年,老百姓去故意剜下用来充饥的,也是古镇辛酸史的见证者和受害者,所幸古松耐整,顽强的活了下来。
    古松四季常青,枝干如虬龙,是所谓的青蚨老松。盛夏时节,树干上多有青蚨虫,早年赶江湖的异人,会来这里抓青蚨。青蚨是好东西,人吃了,能够补中、美容,还有青蚨还钱之说。
    后来青蚨虫抓光了,人也就散了,留下两棵青蚨松树孤零零地站在那。偶尔来几个人,不然更多时候便是成了狗的天堂,一脚搭树,不过这样也好,或许古松这些年能这么顽强的生长,和狗狗猫猫提供的这些营养元素还是有关的。
    多年以前,这树在采樵人眼中是一宝,青蚨产卵依附过叶子叫:翅莫,是一味奇药。外八门里有盗门一派,盗门下面有牵羊一支,顺手牵羊就是这么来的。翅莫在牵羊捡宝的人眼里更加稀奇,据说可以配大丹。
    若是青蚨产卵在树干上,那种情况极端罕见,采樵人一辈子遇不到一次。树木被附过的部位就叫翅疔,木质会更加坚硬,树木死了,但翅丁不死,成了活木。在采樵门中,这种木头可以用来做梅子,梅子不是吃的,而是一种工具,旧时候,有木匠出重金收购梅子。
    紫霞真君要是还活着,翅疔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宝贝,现在熊瞎子一心想着治病,心底知道青蚨老松上结了翅疔,但不愿动它。
    俗话说:医要守,相要走。
    相术可以假,可医术这个东西可是跑不脱的啊!
    黄泉药铺就在青蚨老松后面。平日巷子里路人不多,进巷子的人,不是居民,就是寻着老松,找熊瞎子看怪病的病号,正应了那句古话:真金不怕红炉火,酒香不怕巷子深。什么血汗病,口中流血病……
    甚至在熊瞎子的从医工作中,最奇葩的还是属他的“伸腿瞪眼丸”,简单说来就是身上的泥垢丸。某次外出,遇一孩子重病不起,请来郎中,可还不见好,熊瞎子路过,循着孩子哭声而去:“这病我能治!”
    进到人家之中,不慌不忙:“老朽今日走路有些疲倦了,先给我打点洗脚水!”这主人一听,可不愿意了,但这熊瞎子的名声不是假的,主人按照他说的做了。可是他依旧一副神情若定的样子。
    十多分钟之后,脚也洗干净了,又出难题来了:“这有点冷,取个火来!”的亏主人耐心好,不然换作其他人家,熊瞎子此刻已经被踢出去了。行吧!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熊瞎子叹气一声:“大功告成!”从手中拿出一粒棕褐色的药丸“给孩子服下,厚被子捂着睡一觉,管好!”
    这下主人半信半疑将药丸给孩子服下,不一会孩子满身冒汗,高烧退了下去,这下主人那叫一个热情:“感谢老先生,感谢老神仙!”总而言之有什么夸赞的话都说了出来!
    “老先生,你这是什么药!”
    熊瞎子笑笑:“腿上的泥丸!”
    愚昧的时代,这下一听,主人家更是觉得这熊瞎子是高人:“老先生能不能多给几粒,日后备用,价格好说!”
    熊瞎子笑笑:“这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你们自己身上也有啊!”当然熊瞎子也没有和他们说清楚,这是他吃饭的秘术,告诉了别人自己怎么办。这就是一种古代社会典型的师傅教徒弟总要留一手,担心徒弟日后羽翼丰满,起来造反,这也造成了这个师傅留一手,那个师傅留一手,留到现在一手也没有了!
    实际上,熊瞎子也没什么密招,心中暗想:这孩子无非就是被水汲到,起寒而已,自己从腿上搓个泥丸,在火边烘烤,吸收炙热,泥丸入体遇到寒气,寒热相克,这不就结了。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药理知识,可常人哪能知晓!
    天蒙蒙亮,鸡鸣狗吠,天边刚刚火红火红的。
    熊小云开了铺门,擎着竹竿,正要把“黄泉药堂”的药番挂在松树上,远远瞧见唐牧、李小纯二人屁颠屁颠从巷子口转进来,即刻将竹竿靠在店门上,傻笑着挥了挥手,一颗虎牙含霜露雾,两枚酒窝迎风绽娇,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美。
    世间之事,令人诧异者,不在少数。熊瞎子脸似蛤皮,矮小奇丑,没想到独生闺女,却眉清目秀,亭亭玉立,一双胸脯子虽说不是那么傲人,但还是极为耐看的,至于手感,那就不得而知了——父女这样一个鲜明的对比叫人不得不相信因果福报这类说法。
    熊小云张罗他俩进屋,药幡子忘了挂,顾着端出山楂药糖,请二人品尝。
    唐牧摇头摆手,催她去叫熊瞎子,说是有急病要看。旁边的李小纯见了熊小云,翻了翻小眼睛,一肚子闷气,一嘴吞下三块药糖,手里还抓着两坨,龇着门牙道:“酸不拉几的,难吃!”
    惹得熊小云面带桃红,只得说道:“又不是给你吃,难吃你就别吃!噎死你!”一甩衣袖,转身到后院,去叫父亲熊瞎子。
    唐牧转头看着熊小云撩开门帘,狠狠而去,脑海中浮现她在春江洗澡的身影,哪里翘哪里凹,哪边突哪边落,葡萄与大桃,唐牧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嘿嘿嘿嘿笑了起来。
    李小纯不解,问唐牧笑什么,唐牧摇头不语,嬉笑得越发贱,如着了魔怔一般。
    熊瞎子十万个看不起满嘴跑马、油嘴滑舌、兜售春方、叫卖力丸的江湖散人,唐牧占全了这些,还常常偷窥闺女洗涤,实在气人。一听是唐牧上门来,垮下一副麻子脸,和要下葬的死人差不多:“不见不见!”
    这还没过门就这么向着唐牧。
    奈何熊小云一把揪住自己耳朵,熊瞎子无法,顾不得刷牙洗脸,满脸眼屎钻进药铺,他见唐牧、大牙二人满脸风霜红,知道是赶晨路而来,心知必有要事,昔日的个人恩怨也就暂时搁到一边啦。
    熊瞎子朝二人瞟了一眼,多年的从医,使得他已经能够当当从人的脸色和呼吸就能判断身体情况。
    废话不说,熊瞎子毫不含糊,亲自上手,轻挑黑猫产门,黑猫马上就有了反应,猫嘴大张,舌头伸得笔直,吐出一口烟熏之气。这种气在玄术中叫做“丧门气”,和土狗流泪差不多,预示着要换主人,是相当晦气的事情。不过,黑猫能压制不详之物,从黑猫口中吐出来的“丧门气”,比土狗流泪要可怕得多。
    “坏了!坏了!”
    熊瞎子见黑猫不动,大惊失色,怪叫一声,叫熊小云赶紧拿来八卦镜,到门口接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将阳光折射到黑猫的胎部。
    看到这么一顿操作,两个后生晚辈那可是瞠目结舌,佩服不已,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这一看,熊瞎子全身一颤,叹了口气:“黑猫腹中乃是死胎,根本不是什么猫仔!”
    李小纯看熊瞎子脸色变了,问他怎么了?人生人,鼠生鼠,猫胎中不是猫仔还能是啥玩意?
    熊瞎子摇头,趴在地上,鼻子凑在猫上闻了半天,说道:“这猫胎里面,像是又块木头!”
    唐牧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扯犊子嘛:“不要针对我们,好好说话,听过生石头的,可是这木头……”
    李小纯将黑猫的来历,实打实和熊瞎子说明,熊瞎子沉思片刻,想起多年前师傅紫霞真君留下的一堆破烂书。
    那时候没有樟脑丸子,几十年过去书本,更加破烂,抄写的内容模糊不清,还有细微的虫眼。熊瞎子吹了吹灰尘,其中有一本书,封皮上手书四个瘦金古字:《樵术蛊论》。
    翻开看了一会《樵术蛊论》,熊瞎子瞟了两眼李小纯,眉宇打结,额头直冒冷汗。
    唐牧、李小纯不明觉厉,晓不得究竟咋滴,熊小云问:“爹爹,怎么啦?能不能救啊?”
    熊瞎子合上古书,急匆匆地让熊小云取来一把铁锹,率着众人一路小跑,来到李小纯的祖宅:三间年久失修破烂屋。
    “黑猫难产和我住宅有关?”李小纯不解。
    熊瞎子并不答话,让李小纯拿铁铲在堂屋门槛下挖洞。门槛处,经常进出走动,土地生铁,挖起来非常吃力。
    洞挖了五尺来深,泥中露出一块巴掌大的木头。木头四四方方,八面上刻有蚯蚓般扭扭曲曲的怪字,一看便知,是人为埋在门槛下面。
    “还好找我,不然你活不过今年霜降!”熊瞎子朝李小纯说,把李小纯吓得一身鸡皮,求熊瞎子施个救命之策。
    熊瞎子名声好,医术高,安慰李小纯先不要惊慌。
    几人传着木头块,都说不出所以然,最后将木块传到熊瞎子手中。李小纯抱着黑猫,从未见过这般木块,觉得像是咒人的玩意,看着害怕。
    熊瞎子捋了捋花白胡须,指了指黑猫道:“猫胎中还有一块这样大的木头!这木头是活的,叫岭上胆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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