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阿帕亚走到莱茵丝身边的时候，发现后者正用那双红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今天还挺干净。”莱茵丝上下地打量着他，“怎么，担心到没法干活了？”
    佣兵那副促狭的样子让阿帕亚忍不住磨了磨牙，他伸手去捏那张白净的脸，以报复之前的行为。
    “你又不是小孩子，这么计较。”莱茵丝拍开了他的手，对他皱了皱脸，“洗手了吗？就算你今天没干活，也在研究室里沾了一身机械味儿。”
    阿帕亚翻了个白眼，倒也乖乖地听话去洗手换衣服。等他再回来，就看到莱茵丝窝在那里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阿帕亚在她身旁蹲了下来，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休息的时间倒是变长了，也不容易被吵醒，但是情绪更像个人了……嘿，我不是在骂你。”
    听到他最后的那个形容，莱茵丝眼都没睁地就往阿帕亚的脸上拍。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也让阿帕亚有些郁闷。
    “什么叫更像个人了？你难道还一直把我当机器不成？”莱茵丝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这句话难道不该被打？”
    比起他该不该被打的这件事，莱茵丝的反应更让阿帕亚相信，她的情绪绝对和以前不一样。要认真说的话，她的情绪更加容易流于表面了。
    “是我说错了。”他识相地认错，“我是说，你更像普通的人一样……开始没有任何弯弯道道地表露心情了。”
    这句话让莱茵丝有些困惑，看起来，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过这方面的事情。
    “真的吗？”她陷入了沉思，“难不成跟家族的傻瓜们混在一起，让我也开始往笨蛋的方向靠拢了？”
    阿帕亚忍住了自己再进行反驳的冲动，坐在了莱茵丝的身旁。银发的女性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重心挪到了他的怀里，惬意地闭上了眼。
    “神父打算什么时候行动？”他低头看着他的恋人，“应该不会拖很久吧？”
    “谁知道……”莱茵丝神情恹恹地说，“这件事的主导权交给了神父，那就让他自己操心去……伊莉她们的事情等到神父确实可信了再说……”
    银发的佣兵打了个哈欠，略微振奋了一下精神。她伸手勾住阿帕亚的脖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
    “这件事算是读过了最艰难的一个部分。”她轻快地说，“我们也该好好放松一下精神，别总是那么紧张。”
    在莱茵丝的催促下，阿帕亚抱着她回到了床上。在关上灯之前，他仔细地打量了莱茵丝的神色。除了因为近日来的疲惫而略显苍白之外，她看起来倒也没有别的异常。
    保险起见，明天还是带着她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好了。
    神父在与神祇会面之后，当天就回去了伊俄浦的教会。然而没过两天，他就又回到了摩尔菲。
    “虽然我也希望可以让帕特留在你们这里，但是，就算我想要在一天之内将我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他，恐怕他也没法那么快消化。”神父略显遗憾地说，“等到我先找到‘钥匙’，之后的事情就可以放心地交给帕特了。”
    至于说从何找起，自然就是他们之中最明显的那个人。
    “神父大人，检查灵魂会疼吗？”
    茨若坐在摩尔菲准备的房间里，与她那充满担忧的话语内容不同，她的语气与表情都相当轻松，似乎完全不会担心发生任何意外的状况。
    “只要心怀善意，那就不会。”
    神父对待茨若的态度比对其他人都多出一丝宽容与和蔼，就仿佛是在看待自家可爱的后辈一样。相比之下，被差遣着帮神父打下手的斯莫法就只像是被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一样。
    不论神职人员们真实的信仰是什么，教会都是创世神俄洛萨的忠实信徒。因此，身上有创世神气息的人都逃不过神父的眼。只不过，罗瑟和萝茜尔兄妹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钥匙”不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只是偶然间沾染到了创世神的气息而已。”神父平和地解释，“这样的人在女神大陆上非常多……实际上，我相信在魔王大陆也会有不少。如果进展不理想，恐怕我们还需要去魔王大陆寻找‘钥匙’。”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那么他们这里的动静就瞒不过罗索斯了。虽然罗索斯现在韬光养晦，但他的爪牙不会因此而大幅收回。
    然而，“钥匙”究竟是不是在女神大陆，这件事却不是人力所能够决定的。
    另一方面，虽然想要百般推脱，但莱茵丝到底还是被她固执的恋人拖到了摩尔菲的医务室中。她满脸的不情愿，然而，她也拗不过对方的意志。
    “埃拉和伊莉她们都没说什么呢。”坐在医务室里，莱茵丝小声地向阿帕亚抱怨着，“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
    “就因为是你自己的身体，我才不放心。”阿帕亚不留情面地反驳，“你对自己的关心一直都是最少的。”
    莱茵丝撇了撇嘴，她知道自己有再多的意见也没有任何用处。也就只有这个傻瓜工程师会觉得她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去问问那个总是对她横鼻子竖眼的瑞安家的头子，对方绝对会认为她是天底下第一自私的佣兵。
    不过就是和他的妻女亲近了些，整个人就像是炸了毛的凶兽一样警惕，也不知道奥茨拉怎么能忍受这样一个保护欲过头的混蛋。
    在阿帕亚的要求下，医务室的人为莱茵丝从头到脚好好地检查了一番。等拿到最后的报告之后，两个人却被令人震撼的结果冲击到一时间相对无言。
    “这个没有问题吗？”给自己几秒钟的缓冲时间之后，莱茵丝充满怀疑地看着眼前这张薄薄的纸片，“虽然我知道你们摩尔菲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平，但是不论是人类还是机械都会有出错的时候。”
    “没有错误哦。”医护人员没有因为被质疑而恼火，反而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为了验证这个结果，我们也反复地进行过操作，事实确实是这样。我想，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毕竟你们只是缺了一步仪式而已。”
    她的话语让莱茵丝再一次语塞，从现实来讲，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
    “我们每一次都有做好保护措施。”她语气微弱地试图辩驳，“菲利有自己的方式去避免这个……”
    “凡事总会有意外嘛。”医护人员笑眯眯地说，“就算以摩尔菲的科技，也没有办法保证说100%不会中招，我一直在期待着有一天会从华韶大人的身上检测出来这个结果。”
    莱茵丝不知道华韶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想法，但她自己现在确确实实地想要殴打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
    也许是知道她的想法，阿帕亚揽住了她的肩膀。他僵硬地对着医护人员道谢并且道别，力道柔和地带着莱茵丝走出了医务室。
    “……我想让埃拉她们再看看。”银发的佣兵低声地嘟囔着，“怎么可能会这么……”
    “好。”阿帕亚没有反对她，实际上，他似乎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她们在哪？”
    莱茵丝翻了个白眼，作为真正的那个当事人，她好歹还保有自己基础的智力，反倒是身旁的恋人迟迟没有缓过劲儿来——这叫个什么事儿。
    她拖着阿帕亚回去菲利的驻地，虽然她很清楚家族科技的可信度，但她心底里仍然抱有一丝事情可能会有所不同的期望。
    遗憾的是，她的菲利们也没能保住她这点儿盼望。
    “恭喜你，莱茵。”埃拉的笑容相当的愉快，可以说是愉快的有些过了头，“毫无疑问，你怀孕了。”
    “……”直到现在，现实才真正地印入了莱茵丝的大脑中，这给她带来一阵晕眩感，“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你们没能察觉到就算了，就连我自己都没有……”
    “嗯……”埃拉摸了摸下巴，探究地打量着莱茵丝和阿帕亚，“我反倒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你不喜欢家族的那些小发明，所以坚持只使用菲利的避孕手段。但是，莱茵，你们已经是完美契合的共生伴侣了，菲利的方式做不到万无一失，甚至还可能帮了一把。”
    “你说我们是完美契合？”莱茵丝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我们两个？我和阿帕亚？”
    “是的，莱茵。”埃拉耐心地肯定她的问话，“你们早就是了，你没有发觉？哦，当然，因为你总是主观上地在否认这一点，所以你才一直没意识到。对自己多点儿信心，莱茵，要我说的话，你们早在一开始就该是完美契合的。”
    在莱茵丝想出更多的话进行应对之前，阿帕亚已经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我们还没有进行正式的仪式。”他紧皱着眉头，“如果没有经过必要的程序，莱茵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哦，这倒没什么，还是那句话，你们已经是完美契合的伴侣了，就算是神也应该理解情难自禁的情侣。”埃拉促狭地打趣着，“只要找个时间补上就可以了。比起那个，阿帕亚，你还要想办法说服莱茵才行，不然她很有可能会因为什么‘时机不合适’而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这个可能性让阿帕亚变得更紧张了，他直直地看着莱茵丝，似乎生怕她会认同埃拉的说法。
    “……埃拉说得也不是不对。”莱茵丝回避着他的目光，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了一起，“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都没解决……这种不安稳的环境……”
    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要知道，她一直渴望着与自己拥有血缘上联系的亲人，在此之前，西鲁亚就是她最最亲近的家人，而现在，她有可能会拥有更加亲近的一个。
    “我知道从战斗能力上来说，我比不上你们，但是不论如何，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爱人。”阿帕亚单膝跪在了莱茵丝的面前，完全没有顾忌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场，“虽然这样太过仓促，但是莱茵，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金发的工程师的行为果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便状似无奈地握住了他的手。
    “之后你需要补上一个完整的过程。”她这样说，“这么简单的求婚，我可没法拿出去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