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伊俄浦教会的神父是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瘦削的身材与平和的面容让他只要被扔到人群里就会变得再也难以找见。和他的“神使”们不同，他的外表也是在寻常不过的棕发黑眸。
    然而就是这样不起眼的角色，被相当程度的势力警惕着。
    苏醒之后的魔王在处理好魔王大陆的事情之后，便着手调查女神大陆在这千年以来的变动，教会的争端自然也入了他的眼。
    他在将伊俄浦教会从头到尾彻底地调查了个明白之后，便没有再将精力继续放在教会中。既然伊俄浦的人与罗索斯无关，甚至还与罗索斯站在对立面，那就不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寻找创世神的事情他也想过会需要教会的配合，他也清楚摩尔菲这边有某种在瞒着神祇的动作。但是同样将摩尔菲和菲利的人从头到脚地调查过的他，并不担心他们能够做什么危害到这片大陆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人类会让教会的人拿这件事来与他们直接进行沟通，这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看样子，神祇终究还是会低估人类的勇气与能力。
    阿沃斯端坐在做工精致又花纹低调的扶手椅中，十指交叉搭在腿上。他们与神父的交谈已经在5分钟前结束了，现在是他与伊莫瑞拉考虑的时间。
    作为等待决策的那一方，神父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局促不安，仍然从容平静地坐在他们的对面。阿沃斯很清楚，神父的身上没有世界的魔力源，他是纯粹依靠着某种信仰，拥有了可以在人类之中位于顶尖的力量。
    那种信仰是否真的属于创世神？这个问题又是否真的重要？对阿沃斯来说，只要神父没有站在他和伊莫瑞拉的对立面，那就没有任何事是需要他操心的。
    “教会是否真的有足够的把握，找到创世神俄洛萨？”阿沃斯平淡地注视着神父，“若你们没能找到他，又或是走露了消息，让罗索斯先行得逞……”
    阿沃斯没有将话说明白，但不论是谁，都能够清楚他未出口的含义。
    “自然是由教会担起责任。”神父温和地微笑着，“我相信，以教会的底蕴来说，即便敌人是神祇的组织，也足以担得起这样一份责任。”
    阿沃斯看向了身旁的伊莫瑞拉，他的黑发女神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的，伊莫瑞拉对人类向来拥有非常多的包容心与信心。看在“菲利”与“俄玛诺”的拥有者帮助伊莫瑞拉恢复灵魂损伤，以及摩尔菲的人为了伊莫瑞拉的羽翼还特意为她更改了椅子的形状这两点上，他可以给这些人类一个机会。
    “我相信你能够对得起我们的信任。”
    神父微微低头，以示自己接下这份责任的郑重。
    神祇们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每一个“菲利”都接到了感知。莱茵丝仔细地感受着古拉家族基地的氛围，最后她确定，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意。
    “不用紧张。”她对着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斯莫法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不如现在和我一起去摩尔菲的大厅。”
    神祇们应当不会在摩尔菲继续停留，如果神父达到了他的目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全权交给神父。只不过，他们也需要亲自在神祇面前做出相应的保证才行。
    莱茵丝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斯莫法和茨若跟在她的身后，向摩尔菲正门口的大厅走去。在路上，菲利的成员们陆续加入了队伍，在莱茵丝的身后无声地行走。
    等到他们走到大厅前的走廊时，摩尔菲的首领们也来到了他们身边。华韶微笑着挽住了莱茵丝的胳膊，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虽然我们不能让普通的成员随便介入这些事情，但我们总有点资格的。”她厚着脸皮说，“如果只让你们过去，摩尔菲的形象可就不太好了，对不对？”
    莱茵丝瞪了她一眼，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既然摩尔菲的人自己都不担心安全问题，她就更不需要去操心多余的事。
    他们走进了大厅，没等多久，两名神祇与神父便出现在了门口。神父看起来似乎还要再在摩尔菲稍微留一会儿时间，他站在摩尔菲的人身边，面色平静地与他们一同注视着两名神祇。
    莱茵丝将目光从神父身上移开，在两名神祇的身上转了一圈，看似恭敬地低下了头。虽然女神伊莫瑞拉对待他们一直比较亲和，但该有的态度还是应该摆出来。
    两名神祇似乎没有更多要嘱托的话语，他们只是对着摩尔菲—菲利的人点了点头，便直接消失在摩尔菲的门口。
    莱茵丝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女神的双眸已经彻底变成了金色，这样的颜色才与记载中的一致。在“治疗”的过程中，女神的眼睛从紫色一点点地向金色转变，虽然这两个颜色没有任何的关联，但事实就是这样发生的。
    既然她得回了那样耀眼的金色光芒，想必伊莫瑞拉的灵魂完全恢复了。
    这样想来，也许他们前段时间的动作早就落入了神祇的眼中，只不过人类的这些行动，还不足以引起神祇过多的注意罢了。
    面对比自己强的，又从来没有得罪过自己的人，莱茵丝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不服输的心理，这种“幼稚的斗气”只会在莉莉安的身上出现。
    送走了最要命的存在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转到了神父的身上。
    “我建议我们跳过寒暄的部分。”在任何一个人开口之前，莱茵丝抢先说道，“事情重大，时间紧迫，我觉得寒暄是没有任何必要的浪费时间的行为。”
    “佣兵之间做事也许一向不考虑太多，得罪人也不在你们考虑的范围内。但对其他人来说，礼貌也是必要的环节。”
    桑格冷冷地呛着莱茵丝说的话，但从他看似不经意地瞟了神父一眼的行为来看，他不仅仅只是为了跟莱茵丝作对而已。
    摩尔菲的人早就习惯了莱茵丝的做事风格，只是，他们不清楚神父是否也能够接受她这样做。
    “没有关系。”神父宽和地说，“莱茵丝一直都是这样的作风，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生气。”
    银发的佣兵对着桑格做了个鬼脸，愉快地露出了假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既然认识茨若，怎么可能会没有见过神父？菲利佣兵团在和摩尔菲结盟之前，行踪一直飘忽不定，茨若的身体可不容许她随便往外跑。
    “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去会议室吧。”
    华韶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以免桑格恼羞成怒。她的这位同僚难得好心一次，可不能被莱茵丝给挤兑得翻了脸。
    一直到晚上，看似投入工作实际上因为担心恋人而无法集中精力的阿帕亚才收到了尘埃落定的信息。正当他打算直接离开研究所去找莱茵丝的时候，那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来接你下班。”莱茵丝笑眯眯地说，“怎么样，走吗？”
    金发的工程师瞪了她一眼，他才刚收到消息，人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很显然，他的佣兵并不是在事情结束的第一时间通知的他。不过他还是收拾好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拉着莱茵丝离开了。
    “板着一张脸做什么？”走出研究所之后，莱茵丝笑着用手指去戳阿帕亚的脸颊，“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好心没好报。”
    阿帕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比起惊喜，我更在意你是不是安全。”他叹了口气，“既然你还有心情这么捉弄我，看样子事情很顺利。”
    莱茵丝噘起了嘴，用力地扯了一下阿帕亚的脸。后者露出了吃痛的表情，但也不敢躲开，只能无辜又可怜地看着她。
    “什么叫捉弄？你需要重新去学习一下语言。”银发的佣兵宽宏大量地松开了手，象征性地抚摸了一下被掐的通红的脸皮，“事情嘛……还算凑合，我早就说‘菲利’的预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偏不信。”
    在会议室里，神父细致地向他们讲解了现状。神祇们似乎也清楚有的人类身上有创世神的气息，但是人类本身的气息足够复杂，再加上世界魔力源的干扰，若让神祇自己一一去排查，只会浪费时间。
    而神父似乎对于创世神的下落有些自己的想法，确信教会有办法去寻找到隐匿的创世神。所以，神父劝说神祇将寻找创世神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按照神父的说法，受了重创的创世神俄洛萨恐怕对任何一个神祇的气息都会相当敏感——包括他最先创造的这两名孩子。创世神必然是躲藏在人类生活的区域，否则罗索斯早就找到他了。所以，创世神对人类的气息不会有什么敏感的反应。
    实际上，神父认为，创世神现在在人类的这片大陆上，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创世神。
    “神父觉得，我们在人类身上找到的创世神的气息是创世神自己拆分了自己的神格，将它们散落到人类的身上。”莱茵丝撇了撇嘴，“因为神格被拆分，所以没有任何一份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有记忆。”
    “那么，神父会需要找到每一个人吗？”阿帕亚皱起了眉，“如果要这么做，可会是个大工程。”
    “听神父的意思……好像不用这么做。”莱茵丝推开了他们卧室的房门，愉快地将自己窝进了绒毛堆里，“只要能够找到最关键的‘钥匙’，神父就会有办法将其他散落的神格收集回来。但‘钥匙’是什么，神父就没有细说了。”
    阿帕亚认命地收拾好他的佣兵胡乱扔在一边的鞋，然后自己也赤着脚走上了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