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歌

6 夜色正浓


回宫之后,萧妃因被王冷落,一度心灰意冷,不再听曲。索格公公几次来景炀宫,说的均是无关痛痒的事宜。
    眼看立后之日迫在眉睫,萧妃再次传索格,非要听到个明确答案才放人。并命我与江月小唱一曲以助兴。索格公公无奈,“此时宫中人人自危,既然三王爷提出了立后之事,宫中定有人会响应,这您也明白。”
    萧妃听索格如此一说,有些乱了阵脚,问:“索格公公,你可是王身边的红人,若你不帮我,可没人帮我了。你在宫中可是一言九鼎之人。”宫中他的势力可是无人可及。
    “萧妃,您可别忘了,势力老臣是有点,但论王信任谁,您心中自有数。”
    不用说,那只有七王爷秦生有这个能耐。当朝官员向王进言谁不是战战兢兢,唯秦生直言不讳,王任其大放厥词。若说只因他们是手足,那有些牵强,主要是因秦生不喜理政却愿全心全意为王出谋划策不要一点回报。知晓此事的人甚少,而我因索格与萧妃谈话之间无意听得。我豁然明了,宫内相传所谓的“游手好闲”原来是个幌子而已。我不禁感叹,聪明如王啊。
    “听说近日朝中有一新人,深得三王爷器重。”萧妃突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索格看透其意,作揖,道:“萧妃但说无妨。”
    萧妃一顾左右,向索格招手,索格走进她身旁,她在他一边耳语一番。须臾,索格点头,转身,深深叩首,便隐没于夜色之中。
    萧妃挥手示我们回避,她的身影渐显疲态,可在这当口,容不得她有半丝倦容。难为了她年纪轻轻却得承受如此压力。若不是这贫贱的出生,我可能会选择助她一臂之力,即使绵薄也好。殿门渐渐掩上,在外人眼中的柔弱女子现时以快不堪一击,重重跌坐在那空荡大殿,双眸是对外来的不得而知。我们同是女儿身,我怎会不明了她的无助来自何处。
    “皇上驾到。”殿外太监拔高了尖锐的嗓门叫着,一声接一声,在夜空回荡。我们的王在一拨拨的侍卫簇拥之下进入景炀宫的大门。
    我与江月先后下跪道安,萧妃不顾仪态奔出大殿,在王身前停住了脚步,一改先前的落寞,现在的萧妃一脸窃喜,连手中帕绢掉落也浑然不觉。她跪在王面前,道:“萧妃恭候皇上。”嘴角的笑意隐不住。
    “爱妃,这段时日过的如何?”王扶起她,问。
    “若皇上再不来看妾身,只怕妾身会寂寞而死……”
    “死”字尚未脱口,王的手已掩住了她的唇。风流如王,怎不知如何让一女子笑的花枝乱颤。“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朕近日公事繁忙,疏忽了爱妃,朕给你赔不是。”
    “皇上今晚留下来,妾身就原谅皇上。”
    “这得让朕想想了。”
    萧妃不再言语,欲转身回殿,王自她身后拥她入怀,说:“朕已经想好了,今夜留下来。”
    我们的王是如此懂得女子的心。
    王与萧妃已入寝殿了,殿外守卫森严,我与江月并肩落座台阶,看着夜空繁星点点。谁都没有开口。看惯了萧妃的仪表三千,看惯了后宫的虚虚实实,看惯了王在众妃子间游刃有余,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此时我们心中所想都相同吧。
    院中风影相摇,我略有倦意,便起身,问江月:“我们回房吧。”
    “陪我聊天吧。”
    这是江月第一次提出这种请求,夜色隐隐,清澈脸庞寂寥人影,她拒人千里之外,咄咄逼人之色为之隐去。
    “我本名卫子夫,江月只是我的艺名,江南名妓呢!如今却落得只能逢人拍马,唱词对曲无人欣赏。我原以为入了这高高城墙凭我姿色便能只手遮天呢!”她笑中带着苦涩。
    “谁都以为如此,天要意人,你能奈何?”宫外人中龙凤并不代表宫内便能成为人上人。我已看透,所以放弃。
    “若我有腾达之时,我定会与你分享。”她由衷道。
    “腾达之后可是高处不胜寒,那时无人可信,无人愿与你真心相交了。”宫中尽是刀光剑影。
    “若能富贵一次,也不枉此生了。”她一语道破我不敢想的局面。谁不曾有这想法?
    我也曾有过,背井离乡无路可走在街头行乞无人相助时,在金陵河畔为博黎涧一笑而舞动身姿时,在与他依依话别互赠定情信物时,在他无情书信欲与我斩断情根时,在埔入宫面对戏子的逢场作戏,薄情寡义时。甚至现在,与江月侃侃而谈过往点点滴滴时,虽说已看透,这些想法还是在我脑海一闪而逝。
    我的手无意间触抹到那枚戴于身侧不曾离弃的白玉,玉身透着凉意,猜不透是因玉的本身还是这宫内的世态炎凉。
    夜色正浓,就今夜,我与她惺惺相惜,彻夜长谈。偶尔吟唱几句,殿外侍卫听的正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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