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禽记者

    病床边上，老管家睁开眼睛，很是虚弱。
    身边站着一位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西装革履的人士，可见这位人士也是急匆匆地赶到。
    本就命不久矣，听到苏素深度晕迷两天都还没醒过来的消息后更是受了重创，好在虽然他受了重创，可是活下去的意识越发地浓烈。
    眼下，决定环泰大方向的舵掌握在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手里，他眼里有畏惧，有迷茫，可更多的是信念，一定要转好这次舵的信念。
    “高总，有件事我得托付给你，而且只能托付给你。”老管家缓缓睁开眼睛，说话间，他的眼泪缓缓地落了下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放轻松……”小管家连忙看了眼仪器，提醒道。
    “您说。”高冷俯下身子，说道。
    “我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我现在……我现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他的眼睛看向了那位西装革履的人士，又看了看高冷虚弱地说道：“这位是老苏总一直合作的律师的儿子，子承父业，值得信任，他手里有一份老苏总当年留下的一份重要文件，小新，你说说。”
    这位被老管家亲切地称呼为小新的律师三十岁出头，一脸干练，只是恐怕是匆忙赶来，额头全是汗，他伸出手拿过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麻利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高冷。
    这是一份赠送环泰10%股份的文件。
    “老苏总当年留了一手，其中一些散股命我去收的，用了好多户头，没人知道这事儿，这事儿本来我也没打算说的，都写入了我遗嘱。”老管家伸出指了指文件。
    一旁的律师点了点头。
    “素素也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不能拿出来的。老管家当年跟我说，为了以防以后素素出事，或者环泰出现特殊情况需要求助别人，这些股份都作为酬劳支付给提供给环泰帮助的人。”老管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手一下就垂了下来。
    他深深地努力地喘着气。
    高冷快速地翻了翻。
    明白了。
    老苏总在年轻的时候为了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如同今天一般的这一幕而作出的铺路，果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10%的股份并不是拿出来给苏素应对的，而是赠与给环泰提供帮助的人的。
    在当年他们去世的时候，老管家都没有拿出来。
    不到万不得已，环泰不会走出这一步，毕竟10%的股份不是小事，而且如果走到这一步，就说明苏素出事了。
    “高总，如果您愿意，我恳求您能帮环泰度过这次难关，我的素素不会永远地晕迷下去的，她一定会醒的，但是不能在她醒来之后环泰没了啊！我知道这个担子很大，但是……”说着，老管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鼻子那突然喷出了鼻血。
    这让高冷看得心中一扯。
    如果是口中咳出鲜血还有心理准备，鼻孔里突然出血，让人真切感觉到死神的脚步，似乎就在床头候着等待勾魂。
    “我会帮忙的。”高冷立刻接话，他将资料递给律师，伸出手握住老管家的手：“10%的股份我也不会动用，现在还没到最后那一步，有我在，你放心，这一步棋子永远不必下。”
    老管家的鼻翼快速地挣了挣。
    他很激动。
    “不行，这是属于你的…… ”老管家说道。
    “我有星光集团，不需要环泰这些股票，你放心。”高冷似乎知道老管家在担心什么，毕竟仅仅是邻居和苏素的好友，这么大的环泰，那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连亲戚都变得贪婪成性，搁了别人怕是也把持不住，高冷加上一句：“我们可以签署一个协议，对外说星光和环泰深入合作，荣辱与共，对内，赚了算环泰的，亏了算星光的，如何？”
    老管家一听，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这等于星光集团扛过去了所有风险，所有可能出现的亏损，而环泰保利，盈利。
    “不……这……这对星光集团来说…… ”
    “如果您觉得过意不去，分红五五，三七，四六等等都可以。”高冷说着，看了律师一眼：“现在只有我们自己人，对外别人以为星光环泰合体，对环泰来说有好处，股票不会动乱，对内，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苏素一醒来，她可以立刻恢复原状，也可以保持现状。”
    老管家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深深地呼吸着控制自己的情绪。
    眼前这个小伙子根本就不贪恋环泰的资产，他有星光集团，可有星光集团那么大企业的其他老总，会想着把企业做得更大，最大，似乎高冷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的集团不上市，还做文化推广，每年拿出一大笔钱来做慈善。
    最重要的是，他提出来的协议，对环泰极有益处。
    “好……”老管家没有再推脱，在这个时刻，他选择了站在环泰的角度，不假惺惺地说什么好话，且抓住这跟救命的绳索再说。
    “我立刻起草。”律师说道。
    老管家闭上眼睛，虚弱地点点头，以极低的声音说道：“速度快一点，我怕……我怕…… ”
    说完，他再次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
    虽然网络上已经没有了环泰苏总晕迷的消息，可是整个朋友圈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个世间在如今发达的信息之下，果真是没有了秘密。
    连高冷一直伴随左右的消息都出去了不少，众人纷纷揣测。
    离股市开盘还有三个小时。
    “写好了。”律师终于写好了协议，并进行了核实和各个方面的校对。
    高冷拿过来看了看。
    整整五十几页的协议，事无巨细，毕竟这是两大集团的大事。
    说来也奇怪，一直晕迷的管家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甚至要人把床摇了起来，躺着坐着，还喝了半杯热水和稀饭，等着高冷看协议。他知道。自己的律师自然会站在自己这边写协议的。
    对外，并不说环泰和星光合并，而是环泰聘用高冷为总经理，并授予总经理权。在律师的角度来看，合并这个词汇可能会导致后续的被动，说白了，还是防着高冷的。
    “我没问题。”高冷递给老管家说道。
    他能理解老管家的不信任，这可是整个环泰，稳妥点，他安心。
    两个人签了字，盖了公章，这份对内的协议就这么诞生了。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律师看了眼，见老管家的脸色比昨天好多了。
    老管家只是笑了笑，再次躺了下来后说道：“都拜托你了，高总。”
    “您放心，那您休息，我去处理一下。”高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今天你精神好的话，可以去素素那边看看，她还有十几分钟就打完针了，你可以去看看。”
    老管家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我感觉我身体也还不错，我休息一下，十几分钟后喊我，我去看看素素…… 都出去吧。”
    ———————
    等众人出去后，老管家微微睁开眼。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了来。
    似乎感觉到了太阳从地平面上升了起来，他的手伸到了旁边的按钮，那个按钮可以控制窗帘拉开。
    看看旭日东升。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按了按。
    却按不动。
    “想看看日出……”老管家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都说人之将死有回光返照，老管家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回光返照，旁人看他脸色很好，他喝了水，喝了粥，肚子饱饱的。
    可是人却虚弱得不行。
    困得不行。
    耳朵里嗡嗡地响，身上冷得不得了。
    “想看看日出……”老管家动了动唇，对着扩音器说道。
    可却没有声音出来。
    他的眼前模糊了起来，突然，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大，痛苦无比，不过也就短短的三秒钟后，他的眼皮再一次闭上，似乎那种痛苦消失。
    模模糊糊地。
    他看到了他儿时。
    还在江苏的时候，苏府买下来第一个大别墅，有大院子游泳池的那种，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这可是妥妥的富豪。
    “嘿，哥，以后这就是我们家了，你要哪间房？”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意气风发，笑呵呵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叫我管家吧，别喊我哥……我又不是你亲哥哥，我只是管家，我爸爸说我可是未来苏府的管家。”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着和老管家一个模样的浓眉和宽下巴，笑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比起那七八岁白皙的少年，他的皮肤有些黝黑。
    “我以后是要管着环泰的，你干嘛要当管家呢？志气大一点儿，你虽然不是我亲哥，可是我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后啊，我当环泰的老大，你就当副总！”七八岁的少年笑哈哈地爬到了别墅外放着的石狮子上。
    十六岁的少年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
    他摇了摇头。
    “我不当环泰的副总，我就当苏府的管家。”
    “没出息你！”
    十六岁的少年哈哈笑了起来，爬上了另个石狮子，拍了拍石狮子的头：“你知道吗，这石狮子可厉害了，有它在，什么鬼魅都进不了宅子！比你什么副总厉害多了！我爸爸说，管家呢就是石狮，我们就是苏府的看门兽！威风凛凛的！咬死一切鬼魅！”
    “看！太阳出来了！”七八岁少年似乎对看门兽的言论不太上心，他伸出手指着太阳，激动地说道。
    “嗷！！”十六岁的少年学着狮子的叫声，在狮子上威风凛凛，目光炯炯，一如狮子。
    “我是兽！兽！”他高喊道！伸出手佯装手心里抓着缰绳飞驰！
    “医生！医生！011号病人需要抢救！需要抢救！”护士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阵脚步声。
    “兽……”老管家动了动唇，他的看向了厚重的窗帘，窗帘挡住了升起的旭日。
    “手？”护士听了后，立刻看向了他的手，手上夹着的设备那么多的线，线被他抓在手里，如同抓住缰绳。
    “兽……”
    “手……手扯住线了。”另一个老护士伸出手麻利地把线从老管家的手里扯了出来。
    “准备抢救！”
    老管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他的手想抓着缰绳，可是却动不了。
    “来世还做苏府看门兽……”他想，随后，一切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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