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太多情/菊子

第36章


 
  丁逸忽然踌躇满志:“我们一起努力吧!” 
  大一的下学期,其实并不需要太忙的,至少不像上学期一样。因为丁逸的转系申请已经被批准,大二她就要转到电子系了,本学期也就成了她在汽车系的最后一个学期,这样一来,有些专业课也就没有必要太过用功学了。 
  不过人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就是如果有某样东西,原来你已经和它朝夕相对,甚至准备好要与之终身为伍,忽然因为某些变化,它在你未来的日子将再也不会出现,和你永别,这时就算你之前不喜欢它,甚至讨厌它,在最后相处的日子里都会觉得依依不舍,甚至会感到悲伤。 
  面对汽车系的专业课,丁逸就是这种心理。看着上学期几乎被自己翻烂的课本,回忆起那些熟悉的内容,以及终于弄懂一个问题时的喜悦,都有一种不舍的感觉。一书一世界,这些书之于丁逸,就像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一样,里面有她熟悉的门径,却有更多未曾发掘的角落,这些角落到底还埋藏着什么,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也因此,丁逸这学期干着在别人眼里很怪异的事情,那就是她尽可能的选了一大堆汽车系的专业课,并坚持去上,其中机械制图和机械零部件绘制期末时还拿了全班的最高分。本来这样的学习只为了心中那一分的不舍,但谁料多年以后,正是因为大一一年的机械背景,丁逸在科研项目中能胜任很多别人无法完成的工作,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与此同时,沈长东也日渐繁忙,新生的过渡期过后,他在校学生会和话剧团的工作量都猛然增大了许多。话剧团是M大的十佳社团,每年都会至少出台一部年度大戏在学校公演,如果演出反响好,还会到其它兄弟院校巡演,同理,也会有别的院校把好戏搬到M大来演出。毕竟是学生社团,时间和经费都十分有限,排一出戏不容易,多演几次既饱了各校学生的眼福,也扩大了剧团的影响力。 
  不过这个圈子并不涵盖北京所有的院校,因为很多理工类学校不擅长此道,或者有类似爱好的学生不多,再或者就是大家都太忙,没办法抽出太多时间来排戏,总之这个小集体也不过十几家院校而已,而这其中,并不包括A大,因此丁逸常常来M大蹭戏。 
  丁逸不喜欢看越来越速成,越来越商业化的电影电视,对话剧却情有独钟,总觉得话剧舞台上那种夸张的表演手法,更能淋漓尽致的宣泄出人物内心的感情,更直接,更畅快。而面对面的舞台演出,没有剪切不能喊停,让演员演出的难度加大,对他们演出的实力要求更高——丁逸向来佩服有实力的人。 
  比起名家名角,学生们自导自演的话剧,也更加清新活泼,且只博掌声,不收门票,完全排除了商业化的可能,堪称一片净土。 
  今年的活动由龙头老大中戏率先拉开帷幕,他们今年的作品是莫里哀的《斯卡班的诡计》,在很多学校已经演出过,反响非常之好,据说有人已经跟着他们的剧团连着看了好几场。在M大演出的时候,因为礼堂不够大,来晚的同学甚至只能在门口站着看。 
  丁逸激动地跟着沈长东混进预留的位置,前后左右一看:哇塞,全是美女!于是羞羞答答地问沈长东:“这里是不是专门给美女留的位子,嘿嘿,你觉得我够格吗?” 
  沈长东白她一眼:“这是话剧团成员专区。” 
  丁逸暗自吐了下舌头,想想自己是个冒牌的,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当下老老实实坐着等戏开场,沈长东并不能陪她看戏,他要到后台帮忙,暂时充当服务人员。 
  演出果然精彩之极,尤其是剧中主角男仆斯卡班的扮演者,一个瘦瘦小小的短发女生,中戏学生年龄参差不齐,那女生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了,可是反应非常机敏,每次想出一个好办法,灵活的大眼睛真就像狡童般闪着顽皮的光芒,声音洪亮妙语如珠,博得彩声一片。剧本也被改编的活泼有趣,很多台词如拔剑时喊的“我劈不死你!”都像后来电影《河东狮吼》中比划着手势说的那个“鄙视你!”一样,在校园中广泛流传开来,不过丁逸觉得前者更有气势。 
  沉浸在演出中的丁逸,是浑然忘我的,可坐在她旁边的人显然和她的状态不同。那人在座位上似乎极不安稳,不停的动来动去,不时能碰到丁逸,丁逸见是个女生,就往旁边挪了挪没理她。 
  过会儿那女孩弯腰捡东西,起身时胳膊肘子拐了她一下,正拐到丁逸肋下敏感处,疼痛异常,丁逸恨恨地瞪过去,发现这个女孩她认识,就是在沈长东宿舍楼下见过的那个恐怖分子,叫什么古丽的,真是冤家路窄呀! 
  看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丁逸正要发作,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看看台上快到高潮处的演出,丁逸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看完戏回头再算帐也不晚。 
  见丁逸闷声不吭继续看戏,古丽更加得意,和她另外一边的女生,交头接耳不知议论什么,还间或扭头看一下丁逸,轻笑几声。 
  演出终于完美谢幕,丁逸长舒一口气,拍拍旁边欲转身离开的古丽:“走,咱们出去聊聊。” 
  从礼堂侧门出去,是校园的小道,旁边是一片小树林,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小道上的路灯照不到树林深处,里面黑黝黝的不可辨物。 
  面对面站着,古丽神情倨傲:“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丁逸看她一眼:“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向我道个歉吗?” 
  古丽呵呵笑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那个位子也不该是你坐的吧,我们自己本校的学生有很多还站着呢,你鸠占鹊巢不觉得可耻吗?”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理,脸皮薄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丁逸是谁呀,那是没理也能赖三分的,情敌当前怎肯示弱,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好个鸠占鹊巢,你到底是气我坐了礼堂的位子,还是生气我占了沈长东的女朋友这个宝座?” 
  见古丽一脸被说中心事的气极败坏,丁逸继续刺激她:“不过我告诉你,你生气也没用,沈长东是我的,过去是,现在是,以后还是,除非我不要他,否则你这辈子休想!” 
  扭头看到话题的主人公向这边走来,丁逸欢快地笑一声过去挽着他:“你可过来了,今天的戏真精彩,你都没陪我看!真讨厌!”声音又娇又嗲。 
  沈长东心怀疑惑地摸摸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看到旁边眼角含泪看着他们的古丽,有些吃惊:“古丽你怎么了?怎么还在这里,老江刚送走中戏那帮人,说一会儿集体出去吃饭,正到处找你呢。” 
  古丽声音有些委屈:“那你呢,你不一起去吃饭吗?” 
  指指丁逸,沈长东说道:“我就不过去了,还要送她回去。他们在西门集合,你赶紧去吧。” 
  古丽无奈,只得转身离开。沈长东在她走远后问丁逸:“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怎么哭了?”古丽号称穆斯林恐怖分子,充分说明她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别说哭,她跟人争执时连下风都不曾落过,不过如果她的对手是丁逸,那就又另当别论。 
  见丁逸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沈长东叹了口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穷追不舍?” 
  丁逸错愕:“你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就断定是我穷追不舍?” 
  “我还不了解你吗,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古丽大声冲你嚷嚷生气?我都跟你说了她就那性格,你又何必非要找回来。” 
  丁逸一把丢开他:“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又凶又小气的人?你凭什么以为不是她先欺负我!” 
  “古丽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心眼儿并不坏……” 
  “那你就是说我心眼坏了?沈长东,认识这么多年,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坏蛋!”丁逸语气冰冷。 
  沈长东有些着急,赶忙去拉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这种针锋相对的性子,将来迟早要吃亏……” 
  “我吃不吃亏关你什么事?你少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见他这时候还在说教,丁逸生气之下口不择言。 
  沈长东似乎也有些动怒:“丁逸,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丁逸冷笑:“是呀,我就是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你觉得谁不无理取闹就找谁去吧!”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开。 
  来到西门车站,丁逸站在站牌下等公车,眼光瞥到不远处跟过来的沈长东,心里烦躁异常,于是上前一步拦住刚好到达的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丁逸正要关门,车门被人扳住,丁逸看着他:“放开!”在里面拼命往里拉车门,无奈她是坐着,手臂使不上劲儿,几下就败下阵来,被沈长东拉开车门也挤进了后座。 
  懒得再折腾,丁逸只扭过脸不搭理他,司机看丁逸不再说话,知道是碰上了吵架的小情侣,问了目的地就自顾自地开车。 
  一路无语,下车后丁逸就大步往前冲,结完帐后沈长东快跑了几步赶上,一把拽住:“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在气你自作聪明,其实你就是一个笨蛋!十足的大笨蛋!”再也憋不住,丁逸终于吼了出来,还好处地偏僻,周围行人不多。其实丁逸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不高兴的话她会发火会揍人,可一般不会跟人赌气让自己受内伤,可今天的事情她就是觉得憋屈,又不屑于向沈长东解释当时的细节,可即便如此,他怎么可以帮着外人说话,怎么可以反过头来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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