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

97 第二十三回


大同城下,一望无际。
    铺天盖地的风沙带着粗犷的气息横卷过来,砂砾打在脸上,与汗水混成了一片灰色。正是晌午时分,烈日炎炎当空俯照,热气贴着地面,蒸腾着仅有的稀少水份。人的视野因为热气的蒸腾而恍惚不定的模糊起来,干裂的嘴唇,连血都来不及淌出,便干涸于唇际了。
    一路的全速前进,使得明军集饥渴于一身,本是因为欠饷欠粮而赢弱不堪的身体,现在连站住脚都城了问题。一路急行军的赶回来,顾不上休整,连夜整顿大同城的防务,连水都顾不上喝,战马也累得直喘气,一脚深一脚浅的尽力奔跑着,时不时人有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就眼见着被死神吸干了生命。
    队伍进入预定位置,刚刚收住脚站定,曹文诏传令稍作修整。
    正当队伍即将松懈下来之际,远处一阵风沙中,隐隐有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传来。曹文诏料定是金军的铁骑已至,于是竭力扯着嘶哑的喉咙叫道:“列阵候战!”声音冲出喉咙的同时,曹文诏顿时感到自己喉咙处,一股血水涌了出来,咸了一片。
    一个刚掏出水袋的士卒尚未喝上一口水,水袋便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汩汩的水顷刻间已经被烤得滚烫的大地黄沙贪婪地吮吸了个干净。
    明军中鸦雀无声,人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都是三晋子弟,眼下因为大同城被攻破而饱受国仇家恨的折磨,个个都憋足了一口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战马卷起的沙尘越来越大,金军的铁骑终于出现在了明军的视野里,打头的正是因为没有伏击成曹文诏而将功赎罪的统领土鲁什和吴拜。
    曹变蛟本能的握紧了长矛,一种想冲上去血肉相搏的冲动占据了此刻的全部意念。
    当一面黄色的大旗闪出铁骑队列之际,曹文诏平静中带着切齿的恨:“皇太极,你来的正好!”
    “叔父!”曹变蛟回身看着曹文诏。
    “我们要争取主动,先发制人。”曹文诏审慎度势,斩钉截铁道,“变蛟,你带兵先截住辫子军前锋,把他的前锋给我压住!”
    “是!”曹变蛟将长矛一横,跃马出了队列,矛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冷冽光芒,“弟兄们!跟我冲——”
    刹时间,曹文诏只感到耳畔带过一阵大风,于是满眼便是将士们和金军前锋马颈相交浴血相搏的惨烈场景。
    金军统领土鲁什和吴拜根本未曾料到明军居然敢于率先出击,一开始便落了下风。这也是皇太极所料未及的,他的心里暗自惊赞:“好个曹文诏!有这种气魄,不亏是袁崇焕手下历练出来的虎将,居然敢以疲弊之众率先出击,争取主动,果然名不虚传!”他回顾了一下身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十万精兵,一丝自信的笑意挂上了嘴角。
    曹变蛟于乱军之中丝毫不见半分慌乱,银色的矛尖迎着烈日,闪耀着刺眼的光亮。一身银甲已经和夺目的鲜血映在了一起,那张充满少许稚气的脸庞写满了卫国的决心。他在乱军中宛如一条浪中蛟龙,翻卷着怒涛巨浪,劈开了一条血路,杀向金军。金军的两队骑兵在他的两侧纷纷落马,身上的血似乎还未及喷出,就已经冷却了,凝固了。
    “那个白衣小将是什么人?”皇太极半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
    “他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一旁的多尔衮应声答道,他身后的队伍正在待命的状态,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以席卷战场了。
    “他就是曹变蛟?果然武艺出众……”皇太极正在感叹之际,却见金军已经出现的败落的痕迹,于是吩附道,“传令!阿济格主攻,多铎为右翼,多尔衮为左翼,兵分三队,包抄明军!”
    “嗻!”金军队列中的人马立刻如潮水破堤一般冲泻了过来,带给这寂寞已久的古战场一阵难以抵挡的旋风。
    “豪格!”皇太极沉吟了一下。
    “父汗!”豪格拨马靠过去。
    “传令下去!曹文诏叔侄,无论如何务必抓活的。”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自信神情。
    金军铺天盖地的杀将过来,铁骑卷起的层层风沙,狂飙的气势让人心惊胆战。曹变蛟不待曹文诏下令,很自然地承担起了第一道防线的作用。他跃马横矛,义无反顾地高声叫道:“有种的过来!让你们领教一下曹爷爷的枪法!”
    曹文诏见状,定了一下神:“取枪来!传令!右翼原地不动,其余的跟我上!”
    他丢下命令,跃马而出,身后的将士一起涌向了敌阵,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报仇的决心冲了出去。霎那间,战场上短兵相接,喷薄出的热血在太阳光的直射下,给整个黄沙满天的战场带来了一阵残酷而血腥的风。那阵风不但能够听到,感觉到,而且也在人的眼睛里构筑了衣服惨烈的图画,让人不忍目睹。
    马的嘶鸣,刀剑的搏击,惨烈的吼叫……种种声音宛若带着锋芒的有刺的毒草种子,洒落在这个久已寂寞,久已宁静的战场上。
    曹文诏带着人马冲了出去,他的心里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谁也不可能知道。但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宁折不弯,誓不屈服的韧劲可以看出,他做出这样不顾一切以血肉之躯筑长城的决定,不仅是出于战势的刻不容缓,也是出于他自己坚忍不拔的个性。他不会因为彼强我弱,敌众我寡而放弃最后的使命和责任,就如同他说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挡住敌人。只要是我曹文诏带出来的兵,哪怕还有一个人,也要以一当十,决计不后退半步!”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了,此刻,除了挥动手中的长矛杀敌之外,别的已经不放在他心中了。
    “大不了血溅疆场,与黄天厚土化为一体罢了!”
    也许,明军将士都带着这么个心理,他们冲杀起来更是不顾一切。这种时候,无论是出于报国之心,还是出于人的求生本能,杀戮成了唯一的手段。也只有从此刻的血雨腥风中真正走出来的人,才可以被称为不屈的英雄。
    在大队的人马冲出去之后,中间的地带几乎是空了。明军的各个将领几乎是背靠着背在战斗,本来为数不多,队列也不够庞大的明军,也因为人马的冲出顿时萎缩成了一个小队。远远看去,后军和中军背截为了两段。可是,这似乎兵没有发生半点混乱,所有的将士都在原先的位置上展开了殊死的搏击。金军都是骑兵,在马背上与明军的步兵交锋,他们很自然的占据了优势。一具具本是满含热血的明军躯体在经历过几次挣扎之后,终于倒在了本已是灼热的沙地上,可躯体却冷却了。一具具的躯体相互交叠在一起,每个躯体的血都从各自不同的身体里流淌出来,从四面汇聚在一起,血可漂橹的惨烈在那直射大地的太阳神羲和的眼里,产生了一系列的刺激。
    伴着金军左右攻势的加强,明军的疲惫逐渐显露了出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谢弘和曹鼎蛟成犄角之势相互扶持着,带着鲜血的脸上,各自显出了坚毅。
    “将军!弟兄们怕是顶不住了!赶紧撤吧!”一个副将叫道。
    “你敢惑乱军心!”曹鼎蛟吼道。
    “属下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朝廷欠饷多日,弟兄们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那个副将一边砍杀着金军,一边大声的叫道,“咱们不能这样硬拼啊……”
    曹鼎蛟一把拔出了佩剑,怒吼道:“我杀了你以正军纪!”
    “鼎蛟!”谢弘抬枪架住曹鼎蛟的剑刃,“现在大敌当前,你想闹兵变自取灭亡吗?”
    “那你说怎么办?”曹鼎蛟怒目以视。
    “弟兄们!辫子军残暴,现在不战是死,战也是死。既然结果都一样,不如拼一回,为自己争一条生路!想等死的留下,不想死的,更我冲!”谢弘挥枪叫道,纵马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个破釜沉舟的话语,所有的明军将士都向金军的阵列冲去,没有一个退缩的,一种看似微不足道却席卷了半个战场的排山倒海的气势,顷刻间压过金军队列而去。
    皇太极想不到明军居然在这个情况下,士气不灭,还能全力的反扑,不由得长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居然疏忽了这一点。”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也许只有在这个“置之死地”的境况下,为了生存的渺茫希望,人可以付出超出寻常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努力。明军将士在求胜的欲望下,以一当十,越挫越勇,战势又开始倾向了明军一方,这使得皇太极不得不采取计划外的行动:“豪格,你带五千人马,从中助阿济格攻击明军,打乱明军阵势便是大功一件!德格类,你带兵集中攻击明军右翼,攻破为止!”
    “嗻!”豪格和德格类应命而出,大队的人马带动着旌旗的掣掣之声,扑向了明军,以另一种更大的气势压向整个战场,犹如刚刚明朗的天空又蒙上了无尽的阴云。
    到了此刻,皇太极更加确信自己和范文程的判断是没错的,明朝这个汉人政权虽然腐败无能,但是,并不代表它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已经丧失了生存的希望。在这个辽阔于金国几百倍的疆域里,还有无数竭尽所能奋起反抗的斗士,他们是脊梁,这个民族的脊梁,只要他们没有垮掉,没有屈服,自己永远也征服不了这个世界的人们。他心里陡然间记起了一句话,一句范文程曾经在给自己说书时候谈到的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一边,明军的情况也愈发的糟糕,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而且越来越多,外围的金军几乎快要把他们给淹没了。
    “将军,辫子军又加了两队人马!”
    “鼎蛟,咱们得赶紧冲出去,不然就要全军覆没了。”谢弘一边招架,一边叫道。
    “报——”一个小将狼狈不堪地报告道,“总兵大人和少将军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曹鼎蛟初经战势,这一下彻底慌了。
    “生死之际,不能在犹豫了。”
    谢弘试图振作曹鼎蛟的精神,但是曹鼎蛟分明已经失去了冷静:“不!我不当逃兵!”
    “这不是逃兵!”谢弘来不及解释,“你们保护二少将军冲出去!”
    “我不走!”曹鼎蛟挣扎道,却完全抗不住几个侍卫的挟制。
    “留得青山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谢弘向着曹鼎蛟大声吼道,顺势狠狠一鞭抽在曹鼎蛟的坐骑上。
    曹鼎蛟的马受了惊吓,冲出去的同时,豪格手中的□□也到了谢弘的胸口。
    谢弘本能地仰身躲开,格住了他的枪尖,用力把他的枪顶了回去。
    “你们几个去抓曹鼎蛟,父汗要活口!”豪格横枪立于谢弘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几个随从应命追了过去。
    “你们败局已定,还不速速下马受降!本贝勒饶你不死!”豪格冷冷一笑。
    “你做梦!”谢弘挺□□了过去,全无后退之意。
    两人于是战在一处,两柄□□闪乱出一片银光,一时难分胜负。
    “别在做垂死挣扎了!投降吧!”
    “降字我从来不会写!”谢弘决心毅然赴死,于是坚决的回驳他,手上的攻势也越发的一枪紧似一枪。
    他全身心的与豪格交战着,却没有留意身后的一直流矢带来的劲风。等他听见风声的呼啸,连忙躲闪,箭是闪过了,枪却正着于胸口。他的身子一斜,勉强撑住,扬手拔出了佩刀,合着刀上的银铃声反手往脖子上抹去。
    不等他的刀锋抹上脖子,几支嚆矢相继在他的背上扎根下去,牢牢的将天际的最后一抹光亮掩藏了。
    他像一片深秋的枯叶,飘然坠下了马背……
    又是一年的中秋节了,这是第三次在这个地方度过中秋佳节了。三年平淡的生活,让绎儿早已忘记了中秋节的独特味道了,若不是尼思雅提醒,她根本想不起来今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从一大早起床,尼思雅便忙得不亦乐乎,说是今天晚上按例是要进宫进谒的,倘若等到宫里的通知到,再行准备怕是来不及的。
    绎儿对于进宫的兴致并不很高,处理完进谒的帖子,她便埋头抄着心经,打发着时间。这深宅高院的,固定不变的一方天空,她早已经看的了无生气了,唯一能感觉到一点生的气息,也不过是看着富绶在奶妈的陪同下,在院子的榴树丛中玩耍罢了。
    她正在发呆,却被富绶摇晃她的小手扯住了,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了?”
    “花……”富绶奶声奶气地举着手里的一朵白色雏菊,趴在她的膝头上,努力踮脚想把花插到她的鬓角上。
    她心思一动,搁下笔,伸手抱起富绶,抱到腿上,让他将花插在自己的发髻上,继而亲亲他的小脸:“绶儿真乖哦!额娘亲亲哦!”
    富绶咯咯的笑起来,一双在花坛里摸的泥乎乎的小手抹了绎儿一脸。
    “哎哟!”奶妈赶紧把他抱下来,“小主,你没事吧?”
    绎儿忍不住笑起来,摘下腰上别着的手绢,细细地去擦自己被弄脏的脸:“没事没事。你一会儿带绶儿去把手洗洗,免得他一会儿嘴馋又用脏手抓东西吃。”
    正说话间,呼吉雅带着两个嬷嬷进了院门来,绎儿见了慌忙起身行礼:“福晋。”
    呼吉雅脸色并不好看,强做倨傲罢了:“准备一下,等会儿跟我进宫。”
    “是。”绎儿垂手应道。
    “对了。”呼吉雅不很自然的弯了下嘴角,方才要走了,这又回头过来,“把富绶带进宫吧。今天正好是父汗他们班师回来的日子,宫里肯定要大庆,阿济尔和格洛都要进宫。不让富绶去,回头我又落个恶名。”
    “奴婢不敢。”绎儿谦恭的行礼。
    “你知道本分就好。”呼吉雅冷哼一声,“别以为生了个儿子,就有什么大不了的。母凭子贵虽是那么说,但是,你到底是个汉人。”
    绎儿心里有点酸楚,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应声:“奴婢记下了。”
    听着呼吉雅的脚步声远去,绎儿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
    无论豪格如何的爱她宠她,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她是个汉人,是他们的敌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使豪格希望她能忘记自己于国别和出身上的痛苦挣扎,但是,现实并不能如她愿望的那样。她的身份在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很矛盾的现实,自己忘记不过是一个麻木自己的方式,然而麻木可以一时,可以一世么?她可以和豪格做一时的忘情缠绵,可是这份男女之情是无法掩盖她真实的千疮百孔的心的,疲惫之后,她会累会更痛苦。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装了太多的东西,都快要装满了。可若是非要忘记什么,她其实做不来,这点她很清楚。
    这场战争有多长,她完全预料不到,只是在这一个月之间,她度日如年,把自己撕扯成了两半。这份痛苦不是其他人所能了解,也不是她自己能力所能化解的,她只好用心经来平复自己挣扎的心,平复自己的牵挂和担心。
    可是,心经并不是万能的。
    这份心情一直被带到了晚间的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觥筹交错的喧嚣,富绶已经在这没完没了的冗长宴会里沉沉的睡着了,被奶妈抱着先行回府了,将她孤独的晾在了一边。这里本不是她的世界,不属于她,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面前用卤水煮过的白肉,让她闻起来全无胃口,勉强塞了几块点心下去,已然是饱了。她的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浅了?不过是这白肉淡淡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有一些害怕,甚至是联想到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场景,不禁胃里一阵翻腾。
    见她弓着背,藏在走廊的阴影里,一直忙于应酬的祖泽润悄然跟了过来。他们兄妹两好久不曾见面说话了,这次入关作战,地形图和计划方案都是祖泽润协助去做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升官请赏,而是单纯的想要得到一种信任,从而使得祖家在这里的地位更巩固一些,免得波及到自己身居高墙深院的妹妹受苦。
    绎儿能了解泽润的苦心,更能体味这各种的痛楚,她一直刻意的回避让祖家的人牵涉到征明的战争中来,可是,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让祖家在这里安康的过下去呢。
    “三妹。”祖泽润在背后轻声唤她。
    绎儿的呕吐已经止住了,用手绢拭了拭唇角,回过头来:“哥。”
    “不舒服么?”祖泽润的眼神里满是担心。
    绎儿淡淡的笑了笑:“不妨事的。”
    “看你的脸色真的是不太好。”祖泽润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背脊,“这种宴会你还是不来的好。”
    绎儿苦笑:“这个由不得我的。”
    祖泽润四顾了一番:“见到豪格贝勒了么?”
    绎儿摇头道:“没呢。他……忙着应酬吧。”
    突然一下子冷场了,祖泽润不知道该说什么,绎儿也不晓得当如何说起,两人都愣住了。两个人如同一对陌生人,尴尬的无从开口,却又找不到理由道别。
    绎儿安静了一会儿:“哥,这次出征,大同那边……”
    “损失很惨重。”祖泽润知道妹妹的心思在关内,当着她,依旧是站在大明的角度来说,“大同城下一战,曹总兵部伤亡过半……”
    “过半?”绎儿的眉头不禁收紧了,“那……”
    祖泽润长叹了一口气:“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但是,这次大明伤了元气是肯定的。”
    绎儿正要说话,便看见豪格从长廊那边过来,生怕再说这些会给祖泽润平添麻烦,于是噤了声,等他到面前。
    “臣给贝勒爷请安。”祖泽润依照女真人的礼节打了个千,这让绎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别过脸去不看。
    “平身吧。”豪格看了绎儿一眼,和祖泽润寒暄道,“这次能大获全胜,多亏了你的地形图和进攻方略,父汗很是高兴呢,刚才还在夸你,要打赏呢。辛苦你了。”
    祖泽润恭敬的笑道:“这是分内的事情。”
    “对了,我让人给你留了点战利品,你去看看,好好挑些带回去吧。”
    祖泽润明白这话是在下逐客令,于是行礼告退:“多谢贝勒爷的打赏。臣就先行告退了。”
    豪格点点头,看他躬身退下,走远了,这才转脸向绎儿道:“看见我也不说话?嗯?”
    绎儿欠身行礼:“奴婢请贝勒爷安。”
    豪格轻嗤一声:“我一回来,冷冰冰的,就给我来这句。”
    “礼数不重要么?”绎儿正视他,见他胡子拉茬儿的样子瘦了许多,心里忽得不是滋味。
    豪格气恼的想伸手去揪她的粉颊,正好一队宫女走过来,望见他行礼:“贝勒爷吉祥!”
    “哦!免礼了!”豪格只好作罢,用眼神狠狠地瞪了绎儿一眼,只等着宫女们过去了再收拾她。
    绎儿知道他投鼠忌器的,掩口暗下一笑。
    豪格嗔怒地盯着她:“笑!”
    绎儿被他热辣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抽身要回避,正看见德希远远的过来:“德希来了。”
    豪格有些恼火这个家伙来搅局,清了清喉咙道:“又是什么事啊?”
    德希冷不定被吓了一跳,慌忙近前来:“是……哦,那个小子还是不肯进食,也不让清洗伤口,一心求死,都统大人很头疼,求奴才来请示贝勒爷的意思。”
    “就急这么一会儿么?”豪格狠狠的用眼睛杀他。
    德希识相的连忙告饶:“奴才也跟他说来着,他说这样下去,若是真的出了人命,跟爷不好交待。催了奴才许久了,奴才实在是……”
    豪格很不耐烦道:“这个浑小子,还真是来劲得很!早知道就不把他费劲弄回来了,要不是父汗严令要抓活的,我早就……算了!派人去劝降没有?”
    德希听他说到劝降,立刻跟霜打的一般蔫了:“派了两拨了,都给他骂回来了。依奴才看,直接杀了他算了,怪闹心的。”
    “我能杀他早就杀了,还把他带回来干什么?”豪格抽手给了德希后脑勺一个巴掌,“去,你自己去劝降!再不行,再不行……再说!”
    德希犹犹豫豫地磨蹭:“奴才……奴才去恐怕不管用……”
    “他有多大的面子?难道还要我亲自去不成?”豪格火大。
    “都统大人请爷亲自去……”德希的声音越来越小,偷眼打量着主人的脸色是阴是晴。
    豪格扫兴无比:“我要他干什么用的?啊?”
    绎儿见两人僵持着,于是开口道:“既然是公事,还不快去办,耗在这里做什么。”
    豪格狠狠地瞪了绎儿一样,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来,他这么不情愿去,还不是因为久别重逢的舍不得这温柔乡么。
    “爷……”德希一脸无奈。
    豪格气呼呼地起身往出走:“走走!好事情都让你们给搅合了!这都回来了,还没完没了的,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
    德希向绎儿行了礼,告退着要去追疾步远去的主子,却被绎儿伸手拉住了衣袖:“小主还有什么事情?”
    “是打大同时候俘虏的战将么?”绎儿试探着问道。
    “是啊。”德希无奈的应道,“这个姓谢的小子,是奴才遇上的最难缠的人了……”
    绎儿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瞬间失去的意识,一片空白的像一个傻瓜一样的杵在原地,面前的德希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直到德希走了许久,尼思雅找到她面前来,她也未曾缓过神来。
    尼思雅有些奇怪于主子直愣愣呆滞的眼神,又不敢多问,只得扶着她慢慢往出走:“小主,外面的筵席散了,福晋说,让咱们快些回去了。”
    绎儿不知有没有听见,只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梦游一样的由着尼思雅扶着走出长廊,跨过宫门门槛的一瞬间,她听见了尼思雅的惊叫:“小主!”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失力地跌坐在高高的门槛上,脚踝上疼渐渐发作出来,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胸口的疼痛胜过了目下的一切。
    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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