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寻仙

江湖 第一百二十八章:鹿岛当论剑,人间谁作峰。


    白玉京自踏上日本以来,一路东行,也见识了不少神宫高手,剑豪浪人,虽然多不堪一击。但也只是与他而言,而今的他放在大明江湖不说数一数二,前三是必然。甚至白玉京自问相比当初决战于白云观之巅的素霓生与陆炳,他也丝毫不逊色。
    在他看来,日本的剑豪其实不仅不比大明一流高手孱弱,甚至还要强悍几分。因为日本正值战国年代,诸国争霸,杀戮横行,每一位能成就剑豪的武士浪人基本都是杀人盈野的人物。
    等闲江湖一流高手与之生死相斗,纵然武功招数更精湛,怕也多会命丧黄泉。
    而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剑圣的冢原卜传,更是早就步入先天,虽多年未曾出手,但武功剑道堪称返璞归真。正如隐居乡下的张松溪,多年不入江湖,一朝登临武当便剑压群雄,无人能敌!
    所以此时此刻的白玉京在面对冢原卜传时,神色虽然淡然,但浑身精气神无不集中。正如冢原卜传面对年轻的白玉京一般,浑身气息圆满如一,显然也是万分凝重。
    毕竟狮子搏兔都知用尽全力,何况孰狮孰兔还是未知。
    冢原卜传取下腰间的太刀,其不愧是剑圣,纵然多年不出剑亦是剑不离身。
    “阁下先前曾言,老朽手中之剑过于狠厉。但借贵国一句古话,慈不掌兵,此兵者亦兵器也!不杀人何以持剑,不见血何以拔剑,我辈剑客生斯乱世,自以手中之剑斩尽敌寇之头颅,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冢原卜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温柔地擦拭太刀之刃。剑身暗红,如饮人鲜血,刀刃洁白,似灼人眼目。
    白玉京也拔出长剑,屈指轻弹剑身,剑身光芒如一泓清泉荡漾。借着剑吟之声,高唱道:“高歌弹剑三更月,坠絮飘萍万里烟。我是狂人能进取,亦如狷者不为先。”
    冢原卜传听了哈哈大笑:“故此理也,敢不为之!”却是先出剑了!他终究是老了,所以才会借慈不掌兵之说来激励自身,有死无生,为的就是恢复少年心态,如狂者进取,在短时间内击败白玉京。
    不然,纵真气圆满周身不漏,相比气血损耗后恢复能力肯定比不上白玉京。
    而白玉京也是明白他的意思,本来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如狷者不为先等冢原卜传气血不足时便能更好的击败对方。但作为一个顶尖剑客,他无疑是骄傲的,所以他才会高唱我是狂人,亦如狷者,可以进亦能退,正应了他说的大明之剑乃君子之剑,剑开双刃,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能屈能伸。
    伸则高歌弹剑举杯对月,屈则坠絮飘萍随浪逐烟。
    所以在冢原卜传出剑的刹那,他也是迎剑而上!
    青萍剑与太刀交织在一起,虚空中隐隐传出阵阵雷鸣之音,剑光交接,绚若电芒。这一交手,二人都瞬间明白,对方都已经走到了先天的尽头,精气神三花聚顶,圆满如一。
    到了二人这等地步,所谓剑法招数都是羁绊,他们随手一招一式都几近乎道,完美无缺。
    唯一有别的是,二人出身不同,见过的世界,接受的世界也随之不同,自然各自剑法着重不同。
    冢原卜传先从生父卜部觉贤继承“鹿岛中古流”,又从养父冢原安干学得“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生于乱世,扬名于战国,可谓继往开来,集上古中古剑道之大成,所以才能生涯不败。
    而他的剑道正是秉承着战国的杀戮,就如柳鸣生一般,却犹胜柳鸣生。他仿佛就是武甕槌大神降世,掌握着雷霆,刀剑的力量。天之罚曰雷霆,人之罚曰刀剑,两者皆为惩戒杀戮而生。
    所以冢原卜传的每一剑都如风吼云怒,雷霆万钧,纵然是白玉京在正面交锋后也隐隐不支,这个看起来已经老朽不堪的瘦小老头,体内蕴藏着堪称当今之世最狂暴的力量!
    而白玉京出身道教,又以张松溪的八景存思法步入先天。八景八象,皆言自然。所以,白玉京承天之广,得地之厚,万物容纳于心。再看他的剑飞来飞去,无影无踪,作云作雨,如虎如龙,可谓穷尽变化,转展无穷。
    一时间,竟然旗鼓相当。草木摧折,剑痕交错,乃至声声剑啸吹散崖顶之云,泄露下一片金色阳光。
    等户田势源和北原千秋赶到时,根本不敢靠近百丈。
    只隐隐看见冢原卜传笼罩在赤白剑光之中,如龙蛇起陆,雷电行空,在空中地上横来直去,身影与剑光来回折返仿佛划出一道道“之”字。所经之处,摧枯拉朽,无不纷纷碾做尘土。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之太刀吗?”户田势源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一之太刀,在日本就如少林的易筋经达摩棍一般,乃是战国时代最为高深精湛的剑法之一。据说乃是日本剑道之祖饭筱长威斋家直的弟子百人斩尚胜创造,后传于冢原卜传,得以发扬光大,名传诸国。
    就如北畠具教曾经为此专门到鹿岛神宫学习这一门剑法。
    而与之相抗衡的白玉京亦是让人惊叹,他浑身剑光如孔雀开屏一般,剑气纵横交错如星罗棋布,仿佛他一人所在之处便是一片完整的世界。
    任冢原卜传的剑如何霸道迅疾,落入那一片混元如一的剑中世界都只激荡起一波波涟漪。
    “这便是剑圣之战!”
    户田势源心中大呼,两个非人一般的存在,树木山石都随着他们的剑光呼啸如泥尘,四溅开来,他和北原千秋不得一退再退。在他一侧,北原千秋的目光也是惊疑不定,似乎没有料到白玉京和冢原卜传全力出手竟然如此震撼。
    而在两里外的阁楼下,九野泉和彦七郎也感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凛然气息,仿佛乌云压顶大雨将临般隐隐有些气闷。彦七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九野泉却是立即猜到了,这是白玉京和冢原卜传在动手。
    霎时,九野泉杀心顿起。
    趁着彦七郎有些失神之际,只见他手中太刀倏忽间来回划过,正是冢原卜传刚使出的一之太刀。剑光如一轮一轮残月,又似死神之镰刀,瞬间染血而归。
    彦七郎都来不及惨呼一声,胸前衣衫破裂,倒毙当场。
    九野泉杀了彦七郎,神色不变,连忙跃上阁楼。却见那女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就如中雷击,浑身一震。双腿似乎有着千钧之重,怎么也挪不动步伐。
    他的双眼睁得无比巨大,明明看着那熟悉的人儿,眼中却全是殷红。
    那是鲜血的颜色!
    良久,他才鼓起勇气,走到女子跟前,不顾那满地的鲜血跪在了她面前,放声大哭。
    “小町!——”
    一声嘶吼,既凄厉而又无助,仿佛一只独狼在月下长啸。
    他这一声怒吼,也引起了神宫其他人的注意,阁楼外不时传出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少神官死了……”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九野泉原本疯狂的神色也瞬间清醒不少,看着眼前已经全无气息的女子,心中本来该有的愧意全部被恨意占据。若不是师父偏心,让小町嫁给江户小次郎,小町怎么会死。
    他不由看向窗外,白玉京肯定已经和师父动手了。
    阁楼下的喧杂声让他明白不能久留,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将画室中的画点燃。
    “小町,这些画都是你生前最爱,就让它们先陪你下去……”九野泉喃喃道:“我现在去给你报仇……”
    后山崖顶,冢原卜传与白玉京你来我往,确实棋逢对手。但就在这时,九野泉一声嘶吼,“小町”二字远远传来。声音到此虽然轻不可闻,但偏偏白玉京和冢原卜传都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都瞬间听出来是九野泉的声音,白玉京只是微微惊疑,不明白九野泉怎么会在鹿岛神宫,而冢原卜传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不过,他纵然是剑圣,与白玉京交手也不敢分神,依旧屏住心神,全力以赴。
    可没过多久,那边就升起浓浓黑烟,竟然着火了,这下子冢原卜传心神不由为之一夺。而白玉京也发现了冢原卜传的心神变化,所谓高手过招都如履薄冰,一方稍微分神就会被人所趁。这就如行军打仗,战机一出必然立下杀手。
    一直在在寻思如何破敌的白玉京再次迎上了冢原卜传的太刀。
    “荡剑式——”
    一个“荡”字荡尽天下兵器,无物不落。
    若冢原卜传未被分神怕还能应对,但偏偏此时此刻被那边的火势给吸引了部分心思,恰恰被白玉京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中太刀只觉抖个不停,竟然要脱手而出。
    而白玉京也似乎低估了冢原卜传,冢原卜传在手中太刀要脱手之际,突然顺势一转又直直一刺。刀身与剑身交互,护手与剑格蛮横地冲撞在一块。
    白玉京和冢原卜传同时浑身一震,太刀与长剑纷纷脱手而出。
    “阁下,且看老朽之秘剑!”
    太刀脱手的刹那,冢原卜传一声大喝,只见他双目之中隐隐射出一道剑光。那剑光之迅疾,仿佛无视空间与时间,刹那就没入白玉京额头。
    而与此同时,白玉京手腕一转,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连接在那柄青萍剑之上。青萍剑倏忽回旋,直刺冢原卜传后心,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正是白玉京给冢原卜传预留的后招“离剑式”,不然他的长剑怎会轻易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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