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

第321回:遥望留夏关


    元月未出的西洲边塞上,寒木春华,风起料峭。冉冉升起的太阳,不知怎地,分外耀眼。
    从长河洲到府邸门首,并没有多远的路,但燕归晚却随着杨厦,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杨厦亲手将府门打开,看见意料之中的徐墨卿。
    那位落魄殿下如阳春白雪,历经人世间纷扰磨难,初心也未曾改过半分。依然是燕归晚心中,目若朗星的绝世郎卿。
    “晚儿。”徐墨卿汪然欲涕地唤道,这一刻,他期盼了太久。
    燕归晚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却始终没有挪动步子。
    “还不快走?”杨厦抱紧双臂,摆出一副落拓无畏的模样,“走吧!”
    燕归晚侧过头,眼泪泫然掉下,“杨厦,对不起……谢谢。”
    杨厦伸手厚实的大手,向前推了燕归晚一掌,生生地把她推出门外,“不送!”
    继而将府门大力阖上,就这样与她此生再不复相见吧!
    徐墨卿疾步跑上前来,将燕归晚搂进怀里,“晚儿,对不起,我来的太迟,让你受尽委屈。”
    燕归晚发怔好一会,方才弯起手臂,将眼前人抱紧,“哥哥……”
    在朱雀台里,当她走进杨厦房间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想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当离开万里城随杨厦回来时,她已默认这便是救徐墨卿要付出的代价。
    她不后悔,对杨厦亦是心甘情愿。只是那份心甘情愿里,有无尽地感激,却独独没有爱意。她的爱意,从来都在徐墨卿的身上,以前,现在,未来,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毫厘。
    “我们要谢谢杨厦。”
    “这一生,都是我欠他的。”
    燕归晚转过身,郑重无比地跪在府邸门口,徐墨卿也跟着她再度跪下去。没有只言片语,唯有这最后一拜,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礼成,徐墨卿忙地将她搀扶起身,“身子不方便,慢这些。”
    “我挺好的。”燕归晚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左手,故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疼的,都快好了。”
    徐墨卿轻抚她左手,“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顿了顿,“身孕有几个月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有身孕了?”
    “杨厦前日亲口对我说,你怀了他的孩子。”
    燕归晚又被触动了,她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问道:“那哥哥是怎么回的?”
    “我养,视如己出。”徐墨卿严肃回道,像是在给燕归晚吃定心丸。
    “我东梁女君的孩子,何时要靠男子来养了?”
    “我总归是这孩子的父亲,我养他天经地义。”
    妻郎已离杨厦的府邸越走越远,燕归晚停下脚步,再次回首,“杨厦骗你的,我没做成他的妾室,他说我们俩八字不合。”
    “晚儿,你不用这样。”徐墨卿以为燕归晚在宽他的心。
    燕归晚定睛睐着他,玩味一笑:“那哥哥来摸摸我的肚子吧?”
    徐墨卿这才确定,燕归晚没有跟她开玩笑,杨厦之所以那么说,是在帮燕归晚考验自己?
    “到底是我把人给看低了。”
    “那你是失望呢?还是高兴呢?”
    “不失望也不高兴,只是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旖旎梦境。”
    徐墨卿和燕归晚就这样挽着手,徐徐地往留夏城的方向走去,说尽了分开这半年以来,所有的肺腑之言,仿佛怎么说都说不够,要用余生慢慢地讲,讲到地老天荒才好。
    九莺套了辆马车,原本是听了徐墨卿的话,怕燕归晚身子不便利,连夜卖马换车,却见他们妻郎脚下如风似的走回来。害得她也跟着白担心一场。
    主仆三人走到留夏关,准备过境回东梁。掏出通关文牒的那一瞬间,还是生出不舍之情。悄无声息的来,也悄无声息的走,当真是像一场大梦初醒。
    “燕娘子,请留步!”
    这个声音,燕归晚已经很熟悉,是葛华。
    “葛大哥?”
    葛华从马背上跳下来,向他二人叉手行礼。
    “燕娘子好狠的心,就这样走了,把我们家小奇奇哭得死去活来,好歹跟您是主仆一场呢!”葛华从怀中掏出一罐小瓷瓶,“这是奇奇特意让我转交给娘子的。那小东西知道娘子的手伤未愈,让我特意叮嘱娘子好生养着。”
    “回去替我谢谢奇奇,我也不会忘了他的。”燕归晚收下伤药,想起那鬼机灵一样的小幺童。若没有他的陪伴,这半年的日子,不知该有多乏味无趣。
    葛华再次躬身叉手,“徐郎,我家侯爷说他不缺钱,您回东梁之后,切莫给他送来家财。我们侯爷怕被皇帝陛下知晓,再以为与你们东梁有私通。”
    徐墨卿负手笑道:“那我暗地里悄悄的送。”
    “不必,不必。”葛华连连摇手,“我们侯爷说,您若真有心,就让两国边界上的百姓,减少点限制,商物流通的多一点,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没有人愿意打仗,大家都想安居乐业。”
    徐墨卿心生敬佩,“仅此?”
    “我们侯爷还说——”
    “说什么?”燕归晚心切道。
    “只要他杨厦坐拥这留夏关,就不会让西洲百姓生灵涂炭。换句话说,若你们东梁不来挑衅侵犯,我们决不出兵。”
    这话燕归晚之前问过杨厦,杨厦也肯定的答复过她。可是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总觉得杨厦好像在暗示她什么。不然他之前也不会说,自己以后可重返沙场之类的话。
    “你们侯爷?”
    葛华像是天机不可泄露似的,道:“娘子过境后,自会知晓一切。望一路顺风,葛华替侯爷拜别,告辞!”
    葛华登上战马,打马绝尘而去。
    “晚儿,咱们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勿需多虑。”
    ……
    杨厦坐在长河洲的庭院里发呆,他的身边依偎着那个眼睛哭成桃似的奇奇。奇奇还在低低地抽泣,也不知是谁给了他胆子,他竟数落起杨厦:“侯爷真是没用,就这么放娘子走了!等我长大,要是喜欢上一个姑娘,我才不要让她离开我,我会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杨厦张开两只胳膊 ,将手肘靠在身后的石几上,两只长腿也向前舒展开,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他歪着头瞅了瞅奇奇,“给我当儿子吧,以后不用再伺候人了。就像葛华一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好不好?”
    奇奇一时没理解杨厦说的话,愣愣地望着他,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怎么,你不愿意给我当儿子?”
    “奇奇不敢,奇奇就是以为听错了。”
    “以后你就住在长河洲里,这院子归你了。晚儿在时是什么陈设,以后还是什么陈设。就当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好不好?”
    奇奇想了半晌,“侯爷是觉得,娘子待我好,像亲儿子一样。所以侯爷才想让我当义子,这样我就是你们两个的孩子了。“
    “晚儿有你这么大的儿子?”杨厦“切”了一声,“要是不愿意就拉倒。”
    “奇奇愿意,我很愿意的。”
    杨厦抬腿就揣了他一脚,“那还不赶紧跪下,磕头叫爹!”
    奇奇理解的并没有错,杨厦的确那么认为,但他这人嘴硬的要命,绝对不会承认。
    奇奇捂着屁股“哎呦、哎呦”的跪下去,给杨厦磕了三个响头,“爹。”
    杨厦还未等应声,从外面走回来的葛华,先开口道:“哟,小东西,管谁叫爹呢?”
    “侯爷!”奇奇昂首挺胸,“我以后就是侯爷的义子啦!”
    葛华望不可思议的望向杨厦,杨厦点点头,“以后不许再叫他小东西,这是我儿子。”
    “诺。”
    “如何了?”
    “按侯爷的嘱咐,该交代的都已跟燕娘子交代了,此时他们应该已经过境。”
    杨厦长舒一口气,“奇奇,去小厨房给我拿壶屠苏酒来。”
    “爹刚才还说再也不让我做伺候人的活。”奇奇挠了挠头,瘪嘴道。
    杨厦又一脚揣过去,“伺候你老子,还不乐意?”
    奇奇撒腿就跑,边跑边笑道:“知道啦,爹!”
    “坐下,陪我喝酒。”杨厦收回手脚,“我窝囊么?不是你们心中的煞星了?”
    葛华不自然地坐在杨厦身边,“侯爷这叫……成人之美。”
    “金鳞岂是池中物啊!”杨厦望着天空,感喟一声。
    “探子几次来报,确系南海发兵东梁,那朱家女将军受了重伤,东梁现在乱的很。”葛华意味深长道。
    “可是被我射伤过的朱仙然?我怎么记得她还镇守在咱们这边?”显然,杨厦早已知晓这个消息。
    “是另一位朱门大将,反正都是朱家的人。”葛华解释道,“侯爷就认准,那徐墨卿能助燕娘子再次穿上铠甲?小的还是觉得,女子不应该打打杀杀,战场上的事还得是爷们儿该去的地方。”
    “女子怎么了?我们哪次在她们身上讨到便宜了?东梁动荡,燕归晚岂能不去?就她那性子,瞧这半年把她给圈的,虎牙龙爪都快没了。若徐墨卿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他这殿下不当也罢。”
    “部里已有撺掇咱们趁机出兵东梁的苗头,两面夹击,东梁必应接不暇,侯爷当真不考虑?”
    葛华这话说的委婉,他是担心杨厦为了个女人,耽误部族中的重大抉择。杨厦笑了几声,“不打,当然是因为答应过她。”
    闻此,葛华瞪大眼睛,“哎呀呀,侯爷,您这话怎么说的?”
    “不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你瞧留夏关对面,跟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都是苦寒之地,以前我们缺粮食,朝廷不管我们死活,不抢东梁的,我们没活路。现在我们还缺么?”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若不用,只怕以后……”
    “我们镇守边疆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震慑敌人,保护我们的族人。”
    “侯爷,这话我怎么觉得耳熟的?”
    葛华想起那晚,杨厦与燕归晚比剑,燕归晚虽然落败,但是她说,我出剑不是为了要你死,只是为了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壮大我们自己才是根本。”
    一时,奇奇端回酒来,葛华便陪着杨厦喝了几杯。他的酒量很差,很快就上了头。杨厦见他伏在石几上昏昏欲睡,皱了皱眉,让奇奇扶他回去歇息。
    长河洲里只剩下他自己,他坐到那与燕归晚共枕半年的床榻上,将放在怀中的那一绺青丝取出来,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燕归晚,就这样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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