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夕颜

    前面的丫鬟脚步慢了下来，缓缓转身，看着顾昭颜。
    顾昭颜也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居然被她带到了一个破落的小院落，一池荷花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
    开的荷花屈指可数，水面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浮萍，绿油油地苔藓懒懒散散地在池周贴着。
    整个池子说不出的幽暗，脏乱。
    顾昭颜双手环抱，语声微冷，“舍得停下来了？”
    那丫鬟似是有些惊讶，“你都知道了！”
    顾昭颜幽幽道，“难道要留着喝孟婆汤再知道么？”
    那丫鬟笑了，“你知道又如何，反正今日，你是躲不掉了！”
    顾昭颜嗤了一声，“我要是想躲，根本就不会来到这儿。”
    “不过你倒是真的大胆，居然敢在今日动手！”
    那丫鬟似是没见过死到临头的人，还这般淡定，像是与她讨论这儿的风景如何。
    那丫鬟不再迟疑，探手向她抓来。“颜小姐，对不住了！就到这里吧，我也不折磨你了！我下手很快。”
    顾昭颜一惊，还是个会武功的，侧身一闪，躲过她的手。
    一击落空，那丫鬟连着出了几招，攻势越来越急，顾昭颜觉着自己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那丫鬟似是也有些惊讶，顾昭颜在她如此紧密的攻势下，竟然还能撑到现在，一招都没碰到她的身体。
    顾昭颜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指使你的人没告诉你，我是归栖山来的么！”
    正是知道她是归栖山来的，所以她才更确定她不会武功，毕竟归栖山是以医术闻名的。
    似是解答她的疑惑，顾昭颜接着道，“谁说归栖山的人一定只会医术！”
    伸手取下发簪，足尖轻点，衣袂翩然，直直朝她的颈侧刺去。
    簪子刺破她颈侧动脉的一瞬间，顾昭颜便停了下来，温热的血喷洒而出，溅上了她的白衣，和她的面颊。
    她有些懵了，她本来没打算伤她的，不过就是虚晃一招，想吓吓她，让她闪神一下，趁机点了她的穴道。
    但她没想到她会突然侧转身，她这一簪，就直接扎到了她的颈侧动脉上！
    见她愣了，那丫鬟勉强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怎么了，颜小姐见不得血腥了？”
    顾昭颜抓着簪子，并不抽出来，看着她，“不考虑告诉我缘由么？”
    那丫鬟哼了一声，“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么！”
    顾昭颜握簪的手顿了顿，“我没杀过人，你与我没有非杀不可的理由，所以，你不要逼我。”
    那丫鬟却冷笑了起来，“以前是没有，现在不就有了。”
    “既然你现在不说，那就去顾相面前说！”身后传来夙熙的声音。
    顾昭颜一顿，松开了握着簪子的手，回头。夙熙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掏出一块雪白的方巾，替她细细擦拭着染血的面颊与双手。
    顾昭颜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
    夙熙并不看她，转头对着那丫鬟道，“既然你失败了，自然也知道后果了吧！”
    那丫鬟抬手，便要将簪子再往动脉深处扎，顾昭颜伸手拦住了她。
    那丫鬟有些惊讶，随后闭上眼睛，“颜小姐想亲自动手么，那便来吧！”
    顾昭颜看着她的脸，伸手缓缓握上了发簪，时间仿佛静止了！
    夙熙静静立在她身后，不知过了多久，顾昭颜手下一动，拔出了簪子。
    与此同时，迅速在那丫鬟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
    那丫鬟身体一软，便靠在了顾昭颜身上，日笙上前，将那丫鬟接了过去。
    顾昭颜甩了甩酸痛的手，“这一时半会儿她是死不了了。”
    夙熙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救她。”
    顾昭颜转回身，笑了笑，“是啊，我救了她，可她也不一定会活着啊！”
    夙熙看着她，眼睛透出一抹心疼，“你想救她。”
    顾昭颜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我想过杀她，因为，不管她是不是伤了我，她都是要死的！”
    她迈步走到池边，望着池中那几朵盛开的荷花，“但我是医者，即使知道她有罪，即使知道她下一刻就会死，但这一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折在自己手里。”
    夙熙走向顾昭颜，在她旁边站定，“你若是想救她，便还有机会。”
    顾昭颜摇了摇头，“我治的是病，她犯得是错，我不会因为我救了她，就原谅她的错！”
    夙熙点头，朝着日笙点头示意，日笙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将那丫鬟，半抱半拖的拖了出去。
    许久，顾昭颜轻轻吐出一句话，“殿下觉得，此举是不是残忍了些？”
    夙熙轻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竟然比他都凉，忍不住紧了紧。
    “不，你做的很对，换了谁，都不会比你做的更好，包括我！”
    顾昭颜抬眸，看向他们紧握的手，笑了，“殿下，这算是夸我么！”
    夙熙温柔道，“是啊！”
    顾昭颜收起来思绪，冲着他微微一笑，“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却发现抽不动。
    夙熙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松，也笑了，“我是你的内人，自然是没有见笑一说的。”
    顾昭颜又听了内人这个词，她直觉这个词肯定没那么简单。
    上次回来了，就把这茬给忘了，这回她一定要好好问问日笙，内人是个什么意思。
    而现在嘛，她当然是选择让自己舒心一点啊，正准备转身，去找个地儿坐坐。却突然眼前一花，身子一软，脚下一滑，便要栽进面前的池中。
    她对这池子可没什么好感，这比归栖山的那个小湖可差远了。
    她猛地记起夙熙还拉着她的手，连忙便要松开手，却觉着有人将她往后使劲一拽。
    她倾斜的身子又换了一边栽倒，一番天旋地转，身下的人一声闷哼。
    顾昭颜睁开眼，却发现夙熙又一次当了她的垫子。
    但这不比马车，夙熙直直砸在这坚硬的地面上，还合着她的力量。
    顾昭颜慌忙起身，将手垫到夙熙脑后，将他半扶了起来。
    一只手固定他的双肩，一只手替他细细检查刚刚沾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