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饥渴

第30章


这种下场,是他折磨我的必然的报应。
  谁都不许折磨我。谁都不能折磨我。“
  “不能?是谁定的?”
  “我定的。一经决定的事情,我就绝不会改变。”
  “你这个女人真可怕。”
  弥吉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有本事,于是放心地松了口气。
  “明白吗?决不要焦急。慢慢考虑个处置的办法吧。处理之前,让人发现这家伙就不好办哕。”
  他从悦子手中把锄头拿了过来。锄把上被四溅的血濡湿了。
  此后,弥吉所做的事,很是奇怪。这里有一片早已收割完毕的泥土松软的旱田。他像深夜耕耘的人,在这旱田上勤劳地挖起洞穴来。
  挖一个浅浅的墓穴,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这时间,悦子坐在地上,凝视着趴在地上的三郎的尸体。他的毛衣稍微掀开,在毛衣与衬衣一起卷起的地方,他的脊背的肌肤便露了出来。肌肉呈现苍白的土色。埋在草丛中的侧脸仿佛在笑。因为从那由于痛苦而扭曲了的嘴里,可以窥见他那排尖利而洁白的牙齿。脑浆流淌出来的额头下方,眼帘深陷似地紧紧地闭上了。
  弥吉刨掘完毕,来到了悦子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上半身尸体全是血,难以触摸。弥吉抬起尸体的双脚,从草地上拖走。就是在夜里,也可以看见草上点点滴滴地划出了一道黑色的血迹。仰着脸的三郎的头部,碰上地面的坑坑洼洼或石头时,好几回看上去仿佛在点头。
  两人匆匆地在横躺在浅浅的墓穴里的尸体上埋了土。最后只剩下半张着的嘴、闭着眼睛的笑脸。月光把他的前齿照得闪亮,无比的洁白。悦子扔下锄头,把手中的松土撒在他的口中。松土洒落在黑魃魃的洞穴般的口腔里。弥吉从旁用锄头把大量泥土拢过来,将尸体的脸掩埋了。
  埋上厚厚的土层之后,悦子用穿着布袜子的双脚,把上面的土踩结实了。土的松软性使她油然生起一股亲切感,仿佛她的双脚是踩在肌肤上一样。
  这期间,弥吉细心地查看地面,把血迹一一抹掉。盖上了泥土。
  然后又践踏一遍,消灭痕迹…一两人在厨房里,将沾上血和泥土的脏手洗净,悦子脱下溅上大量血迹的大衣。脱掉布袜子,她找出一双草鞋穿上,向弥吉走了过来。
  弥吉的手不停地震颤,无法舀水。悦子毫不颤抖,她舀了水,细心地将流在水槽里的血水冲洗干净。
  悦子拿起揉成一团的大衣和布袜子先走开了。她感到被三郎拽着走时擦伤的地方有点疼痛。尽管如此,这还不是真正的疼痛。
  玛基在吠叫。这声音也在须臾之间戛然止住了。
  …睡眠突然像恩宠似地袭击了就寝的悦子,该作如何比喻呢?弥吉惊呆地听着身旁的悦子的鼾声。这是长期的疲劳,无边无际的疲劳,比刚才悦子所犯罪过更摸不着边际的莫大的疲劳 .毋宁说是为了某种有效的行为、从积累无数的劳苦的记忆组成的满足的疲劳…‘’如果不是作为这种疲劳的代价,人们又怎能把这样摆脱烦恼的睡眠变成自己的东西呢?
  也许是悦子第一次被允许有了这样短暂的安闲,之后她醒过来了。她的四周一片黝黑。挂钟发出阴郁而沉重的嘀嗒声,一秒一秒地流逝。她身边的弥吉难以成眠,在颤抖着。悦子也不想扬声。
  她的声音,不会传到任何人的耳膜里。她强睁开眼睛,投向漆黑中。
  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以听见远处的鸡鸣。这时刻距天明还早。鸡的呜叫遥相响应。远处不知是哪儿的一只鸡鸣,另一只鸡也呼应地鸣叫起来。又一只啼鸣,还有另一只呼应。深夜鸡鸣,没完没了地相互呼应。鸡的鸣声还在继续,永无休止地继续……
  ……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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