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渴望不容许逃离

番外


    番外一十年后
    一个医学会议上,娄梨和与杜辛颜并肩坐在青年杰出代表席。
    三年前杜辛颜已经离开了陵北,回到D国,杜辛颜看到娄梨和的时候感慨道:“这么多年你好像一点都没变。”
    娄梨和却细细打量着杜辛颜,“你倒是老了不少。”
    “哼,我你比大了近七岁,有什么奇怪。”杜辛颜虽然心里不舒服,却还是回答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的性格和以前也是一模一样。”
    娄梨和却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同岁。”
    “我们?”杜辛颜皱皱眉,“你是说明恪?”
    娄梨和没有否认。
    “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主动提起他。”这次的杜辛颜并没有暗讽,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然后解释道:“我们几家人都是世交,我又是一个女孩子,明爷爷特意让明恪晚了几年等我一起上学,然后我们几个又一起跳级···”
    想起过去,杜辛颜的眼角眉梢有淡淡的温和,“居然一晃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岁月如梭···对了,我其实还欠你一句话。”
    “什么?”娄梨和有些疑惑。
    “对不起,”杜辛颜诚恳地说道:“其实,当年我不该那么指责你,你做的一切在这么多年以后看,我认为没有任何的错。”
    娄梨和一愣,“···谢谢。”
    杜辛颜道:“谢我什么,这可有点不像你会说的话。难道你的心肠会随着年纪增长而软化吗?”
    “就当我没说吧。”娄梨和本来想说谢谢杜辛颜为了明恪对自己发脾气,可是说出口后绝觉得很矫情。
    杜辛颜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台上主持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只能站起身上台进行演讲。
    会议结束后,杜辛颜毫不意外地看到季新凉出现在礼堂门口,当然,还有芮香尘。
    四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聚首,再没有过去的针锋相对,简单寒暄后各自离开。
    恰逢小雨,季新凉揽住娄梨和的肩,神色有些严肃,娄梨和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胡安柚刚刚来过家里,说是···谷雨快死。”
    说完之后,季新凉有些担忧地看着娄梨和,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动容。
    “胡安柚特地来告诉我,是有什么事吗?”
    “谷雨···说想看看你,你去嘛?”季新凉的手微微收紧。
    “当然,”娄梨和冷笑一声,“毕竟死者为大。”
    “嘿,她还没死呢,”季新凉无奈地纠正,没有听出娄梨和的言外之意,然后感慨一声:“听说胡安柚和谷雨早就分居了,没想到他还会照顾她。”
    “因为,胡安柚是个心很软的人。”娄梨和道。
    “这就是谷雨和杜辛颜命运不同的原因吗?”季新凉道。
    娄梨和抬起头,看着伞下季新凉温润的侧颜,轻轻“嗯”了一声:“大概只有相信爱情的女人才会得到救赎吧。”
    这个世界上因为爱而不得癫狂的女子数不胜数,通常不过两个结局,幸福或悲哀。而这两种结局之间相差的,不过是个执着不放手的芮香尘罢了。
    有多少人,像谷雨一样沉溺与感情的自卑漩涡之中,既没有娄梨和自救的勇气,又没有杜辛颜被爱的运气,此生便挂在了一个胡安柚的身上,也不知道谷雨和胡安柚两人到底谁是谁的罪孽。
    或许,对于胡安柚来说,作为一个优秀的普通人,他已经尽力了。
    转天,娄梨和出现在谷雨疗养院,在顶楼的特护病房,神色疲惫的顾雨看着娄梨和手里的玫瑰花,有气无力地道:“没想到你还带了花。”
    “你是病人。”娄梨和将手中的花束放下,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谷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大,像极了两个黑洞,直勾勾地钉在娄梨和的身上:“为什么你这种人会幸福,会有人珍惜···”
    “原来你死之前最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就是这些吗?”娄梨和讽刺道,“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一切只不过因为你不懂得珍惜。”
    “不懂珍惜?我追逐胡安柚十几年,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孝敬长辈,为他打点···我还不够珍惜吗?”
    “一个男人而已,这么重要吗?”娄梨和冷笑。
    “如果男人不重要,你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明恪要死要活?”谷雨反唇相讥。
    “胡安柚,不过是最普通的男人,怎么可以和明恪相提并论?”
    “在普通,你不也曾经心动过吗?”
    娄梨和本想否认,却在看到谷雨惨白的嘴唇时咽了下去,“厌食症?”
    “你是不是很幸灾乐祸?”
    “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帮你。”
    “你这是变相承认当初我口不择言是你搞得鬼?”谷雨的目光像刀一样扎在娄梨和身上,可是娄梨和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想让我对你俯首称臣?做梦!谁要看你猫哭耗子?”
    娄梨和淡淡一笑:“不是你请我过来的吗?更何况,现在的你有什么值得我特地来到你面前讽刺你?”
    “你不想让我死吗?”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死。”娄梨和道“你罪不至死。”
    “不至死?我以为你应该想把我千刀万剐才对···”
    “谷雨,生命是很珍贵的。难道你现在还不懂吗?”娄梨和忍不住质问,“你的一句话,让明恪死在了泽宁,你的私心让胡安柚失去了母亲。生命是何其珍贵,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明恪不仅仅是我的恋人,失去他不是只有我伤心,你只是为了折磨我就擅自去帮娄孝铭,你伤害的人不只是我,你懂不懂?”
    “装模作样。”谷雨讥讽。
    娄梨和并没有因为谷雨的口出恶言而愤怒。
    “你不发怒,我却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一遍···”谷雨苦笑,“高中的时候,我最得意的就是在学习上踩你一脚,可是你居然能在半年里从倒数第一爬到全校第一···就好像我以前所有对你的安慰都是笑话,隔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又有了那种被你羞辱的感觉。”
    娄梨和道:“我很抱歉,我从来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你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不过是因为你无处展现你的伪善,得不到你想要的优越感,无法满足你建立自己心中善良形象的心愿所以把这些怪在了我头上罢了。你自己想想,到底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谷雨?我从没有主动伤害过你···”
    “正是因为你从不主动,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谷雨冷笑,再也不看娄梨和,扭头去看窗外,“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计较这些干什么···我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翻旧账。”
    娄梨和道:“洗耳恭听。”
    “娄梨和,我死了以后,你把我埋在陵北···”
    “这种事,为什么不找胡安柚?”
    “我不想麻烦他,我拖累了他这么多年···”
    “既然拖累了许多年,多这一件事也不多。别跟我扯幌子,直说你的理由。”
    “果然骗不了你···”谷雨一收刚刚恍惚空灵的神色,淡淡的邪笑道:“给你一个机会,报复胡安柚,如何?”
    娄梨和这才挑挑眉,“说来听听。”
    “胡安柚跟那个女同事藕断丝连,一直想跟我离婚,我要让他知道抛弃我的代价。”
    “据我所知,这十年来,除了你出事之前胡安柚曾经跟你提过一次离婚,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娄梨和毫不留情地戳破谷雨毫无章法的谎言。
    “可是他跟那个女人勾勾搭搭!我不能原谅他!”谷雨在这瞬间仿佛陷入癫狂,“他对不起我!我就要他付出代价!”
    “谷雨,原来胡安柚说错了,你不是有厌食症,你是有妄想症。”
    “娄梨和,胡安柚当年对你情根深种,你觉得他有没有对明恪说过什么···”
    谷雨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娄梨和打断:“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今天我来是看在胡安柚面子上,来看看你。算是给我们名不副实的同学情谊画上一个句号,毕竟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不是我的风格。”
    “我们?是我和你,还是你和胡安柚?”谷雨斜睨着娄梨和,“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对胡安柚真的从来都没有恨吗?李筱蝶可是他的母亲,据我所知,当年你父亲为了讨好李筱蝶,对胡安柚可是非常之好呢,你说当初娄孝铭对明恪下狠手,和胡安柚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呢?”
    谷雨的神色似癫似狂,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揣测有多么深的恶意。
    娄梨和一言不发,站起身,转身朝外走去,身后的谷雨却突然掀开被子赤着脚冲过来挡在了门后,露出病号服的四肢瘦如枯骨,娄梨和眉头一皱,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讽刺和厌恶,甚至在停下脚步后又后退了半步,“让开。”
    “回答我!”谷雨紧紧地把住门把手,“你有没有一点恨他!你肯定是恨他的!”
    娄梨和不言不语,等到谷雨不再歇斯底里,她才开口:“就算我恨过,看到你的样子,我认为我对他的报复也已经够了。因为你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
    说完这些,娄梨和犹嫌不够,“胡安柚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自始至终,他喜欢的人都只有你而已。”
    ···
    娄梨和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拿着饭盒来送饭的胡安柚,十年不见,沧桑了不少,看得出这些年过得不算好,“好久不见,胡安柚。”
    胡安柚微微有些尴尬,“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
    “你如果陪着,我跟谷雨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先去看看她吧,毕竟···”娄梨和的视线落在胡安柚手中小小的饭盒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毕竟正如你说的,她很有可能···快死了。”
    胡安柚脸色一变,快步朝病房走进去,连礼貌和周到都顾不上了。
    ···
    三个月以后,季新凉收到了胡安柚的消息,谷雨已经开始能够进食,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征求过主治医师的意见后已经带着谷雨回到了M国进行进一步的休养。
    看到这个消息的额时候,季新凉正在给自己的儿子签字:“不是说快死了吗?当时胡安柚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下一秒谷雨就要挂了呢。”
    季之藩在母亲的影响下总认为父亲过于单纯,忍不住道:“父亲,您能不能对别人再多一些防范之心?”
    “他是你母亲的朋友。”季新凉解释道。
    “才不是,母亲从来没说过这个人是她的朋友。”季之藩收拾起自己的试卷。
    “喂,季之藩,你才认识梨和多久?你凭什么说他不是你妈妈的朋友?”季新凉不服气。
    “爸爸,您也不过就是比我早认识妈妈一年半而已,我可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妈妈的心思当然是我更懂了,”季之藩撇撇嘴,“这个人都不敢自己亲自来找妈妈,分明就是心虚,还不知道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妈妈的事情呢,您就这么轻率地把消息告诉了妈妈,万一妈妈被他们伤害了怎么办?”
    季新凉不敢置信,“季之藩,你才十岁,怎么防备心这么重?你要是这么想会失去很多朋友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自己亲近的人负责。”季之藩稚气的脸上一本正经,“我可不能像您一样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万一害的妈妈被卖了可就不好了。”
    “我才不会害的你妈妈被卖掉。”季新凉无奈,“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你以为我单纯的像白纸。这完全是误解!你爸爸我可是很可靠的!”
    “妈妈说,你太温柔太简单,我得保护你。”季之藩完完整整地转述了娄梨和的原话,然后扭身离开,“其实我也觉得是因为你在妈妈面前装白兔才让妈妈觉得你特别需要保护。”
    “小兔崽子!说谁装呢!”季新凉一听就跳脚,但是季之藩跑得很快,下一秒就消失在季新凉的视线中。等他回过神在沙发上坐下,捧着自己的脸发呆。
    从二楼走下来的季颂看到儿子难得地在发呆,调侃道:“这是怎么了?梨和去九联圩才三天你就受不了了?”
    季新凉脸上一红,“爸,我又不是什么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了,怎么可能。”
    “行了吧,这么多年我算是看透了,我剩的不是儿子是个老婆奴。”季颂撇撇嘴。
    “爸,说的好像你不是老婆奴一样,”季新凉瞥了一眼季颂:“咱爷俩,谁也别笑话谁了好么?”
    季颂忍不住干咳一声,“你快去工作吧,大男人闲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哦,”季新凉没再揶揄,而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去找方臣哥赛车好了。”
    ···
    八年后
    有个俊朗少年拿到了陵北高考第一名的成绩单,郑重地在报考单第一志愿上写下“陵北医学院”这五个字,一旁俊朗沉着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确定吗?”
    “当然,父亲。”
    季新凉看着儿子那双肖似妻子的眼睛,忍不住避开,“季家,不缺你一个大夫。陵北,也不缺。”
    季之藩看着季新凉,“父亲,可是我想当医生,像母亲一样,救死扶伤,此志不渝。”
    季新凉想要劝阻,却终究没有开口,而是说道:“随你吧。”
    看着父亲有些萧条的背影,季之藩没有妥协于此,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志愿表上唯一的一所学校名字上,坚定无比。
    母亲,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
    季新凉离开季家后去景家找裴方臣喝酒,迎面遇见景轲匆匆出门,看样子应该是去上班。
    两人对面,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敲门后,裴方臣来开门,“你来的倒是很快。”
    进屋后,季新凉看到了客厅里正在看书的景帆,看了看他打了夹板的腿,问道:“景大哥,现在好点了吗?”
    一个月前,景帆摔下了楼梯,小腿骨折,目前正在家中休养。
    “挺好的,不过啊,现在还真是感觉到老了,不像以前二三十岁的时候了,”景帆放下书,笑着招呼季新凉,向来温润的脸上也有了浅浅的岁月痕迹。
    裴方臣笑道:“老天已经够偏爱你的了,你看看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着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我看着都快六十岁了···”
    “方臣,你胡说什么,你这是又在哄人开心了,上次还有人说咱们俩是兄弟呢,”景帆无奈。
    裴方臣在景帆身边的沙发坐下,看着对面的季新凉:“兄弟,你怎么了?电话里听着就好似心情不太好。出了什么事吗?”
    “之藩他要娶学医,我不同意,但是又没办法阻止。”季新凉慢慢说道,语气里掩不住的心浮气躁。
    景帆与裴方臣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明白季新凉的心结在哪里:八年前龙眠山大雨连月,圩堤被破,洪水倾灌,九联圩地区哀鸿遍野,除了救援官兵前往以外,各地排遣了相关医疗队进行支援,恰好在九联圩的娄梨和更是身先士卒。
    这些年娄梨和大大小小的救援行动不断,但凡是需要她的地方她从来都是主动请缨,从国内到国外,那些镜头里的灾难她经历了无数,她都平安回来。可是这一次不算大的救援中,娄梨和却再也没有回来。
    “新凉,如果这是之藩的选择,那就随他去吧,你又何必杞人忧天?”景帆柔声安慰,“如果梨和在,她一定不会阻拦他的。”
    “我知道。可是···”季新凉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梨和一共留给我这么一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梨和会怪我···我私心实在不愿意他···”
    裴方臣摇摇头,安慰道:“新凉,这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很有想法的孩子,你这样不过是圈地为牢,自苦罢了,何必呢?儿孙自有儿孙福···”
    景帆接着说道:“新凉,你和梨和都是为数不多心境通透的人,这些道理你都知道,只不过梨和离开后你一直无法接受罢了···”
    “兄弟,八年了,你该放下了。”
    裴方臣伸手拍了拍季新凉的肩,“你还不到五十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人生之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头白鸳鸯失伴飞,越是日久年深,越是懂得对方的重要性,失去也就越痛苦。
    这些年季新凉的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娄梨和离开后季新凉如日中天的工作基本全面停滞,虽然没有宣布退出娱乐圈大家却也心知肚明他们的不老男神已经再没有了那种冲劲儿。
    曾经,季新凉的幸福有多么让人羡慕,失去娄梨和的季新凉如今就多么让人心疼。
    那个名字被镌刻在陵北医学纪念碑上的女子,举办葬礼的那一天,陵北墓园被前来告别的人们包裹,人满为患可是寂静无比,只有落花割裂空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飘过。
    创下最多救援记录的大夫,这是娄梨和在陵北的记号。
    裴方臣对娄梨和的感官也是从那时候有了质的改变,当时他无意间看到景轲在所有人背后哭得不能自已,他上前安慰:“人必经之路,你不要太伤心···”
    “裴方臣,你不懂,你不懂对于我来说她意味着什么···”性情刚强又固执的景轲难得说出软心肠的话:“十年前,我不小心沾上了一个医疗官司,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是她一直在支持我帮助我知道我渡过难关,从医以来,也是她手把手地指导我,对于我来说,她比景帆和你重要多了。”
    “原来你离开陵北第一医院是因为那个官司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裴方臣忍不住问道,十年前,景轲毫无预兆地辞职离开了那个他的伊甸园,景帆百思不得其解,前去询问却只是得到一个因为景轲乐意这样一个答案。
    这些年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景轲甚至亲自接景帆和他一起住进了曾经景家的老宅子。
    可即便是同一屋檐下,景轲很多话依然只对娄梨和倾诉。
    裴方臣曾经一度以为景轲对娄梨和心生旖旎,所以多年不娶,可当景帆提及此事时,娄梨和忍不住笑了:“男人与男人之间可以不只是亲情,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不只有爱情。景轲只会爱上另一个永远陪在他身边对他一心一意的女人。”
    事实证明,娄梨和这个人眼明心亮,景轲很快就和跟他一起辞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有些事,只能告诉知己,告诉你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景轲终究是放下手里的花,擦去眼泪,振作起来,离开了。
    八年了,所有人都振作起来,唯独季新凉没有,他一直被困在那段悲伤的过往中无法自拔。裴方臣常常想,如果当初娄梨和知道季新凉会颓废至此她还会不会去参与救援。
    “新凉,陵北墓园的规矩,八年一到,放飞的日子就要到了。”景帆冷不丁开口说道。
    裴方臣一头雾水:“什么放飞的日子?”
    景轲解释道:“陵北有个传说,人的骨灰下葬后的第五年,家人可以将下葬的骨灰取出,倾洒在那个人生前最想要停留的地方,这样此人来世就能降临在那里并得到幸福。”
    “我怎么不知道?”裴方臣疑惑。
    “你不是陵北的人,你当然不知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听外公说起的。”景帆道,“新凉,你应该早就开始准备了吧?”
    “嗯。”季新凉点点头,“是,后天就会动土。”
    “你想留她在哪里?”裴方臣问道。
    “我···”
    季新凉还没说完,手机就响起来,“卢欢?”
    这个名字已经很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连当年娄梨和的葬礼她都没有出现。
    “喂,卢欢。”季新凉接起电话。
    “季新凉,娄梨和的骨灰你什么时候动?”卢欢一如既往的直接。
    “后天早晨七点。怎么,你要来么?我给你安排住处。”
    十八年来,卢欢定居国外,一次都没有回来,季新凉想要为她安排好这些,毕竟她曾经是娄梨和的朋友。
    “不用了,我怕你见到我以后就会后悔欢迎我回去。我会准时到的,再见。”卢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季新凉看着黑屏的手机,一脸无奈:这家伙还是如此我行我素。
    裴方臣问道:“是梨和的那个伴娘?”
    季新凉点点头:“是,她说要回来。”
    “这人倒是挺奇怪,我以为她是梨和的朋友,却连葬礼都没来参加···”裴方臣困惑。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季新凉摇摇头,当年娄梨和的葬礼前他特地联系卢欢,对方却道:婚礼参加过就够了,葬礼有什么值得参加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所说的不无道理。
    ···
    娄梨和的骨灰动迁礼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季新凉准备将娄梨和的骨灰带回了季家老宅,准备撒在小花园的玫瑰花丛中,却不想,被一个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拦住。
    十八年没见,卢欢变了很多,眼角添了细纹,但是一身正装显得很庄重,只见她伸手挡在娄梨和面前,视线落在他怀中的白玉匣子上,“我来接她。”
    “什么?”季新凉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在他身后的季之藩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对卢欢道“这位女士,您是不是找错了人?”
    卢欢抬起头,打量了一番面前气度不凡的季之藩,憔悴的脸庞柔和起来:“你应该叫我干妈,容容。”
    季之藩一愣,他已经成年,这个小名已经很少有人再用来称呼自己,迟疑一番,他继续问道“您是?”
    “我是卢欢。”
    卢欢没有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季之藩的身上,继续对季新凉道:“不如我们去季家细说,这里并不合适。”
    ···
    卢欢笑了,“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过这事是她托付我的,可别找我麻烦。”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也别来问我。”卢欢道,“我只是个转运的,是她生前托付我的,就在季之藩的百日宴上。”
    “托付?你?”季新凉艰难地问道:“她要你把她带到哪里去?”
    “玫瑰岛,明恪留给她的玫瑰岛。”
    “什么···玫瑰岛···我怎么不知道···”
    “娄梨和喜欢玫瑰,所以明恪生前为她买了一座岛还种满了玫瑰花,等一切设施齐全后,明惜把这个岛转给了娄梨和。而娄梨和把这个岛交给了我,唯一的要求是等到五年迁移骨灰的时候把她撒在玫瑰岛,然后把这个岛交给之藩。”
    “她···想留在玫瑰岛···”季新凉的脸色白的可怕。
    “是啊,陵北的规矩应该不用我解释了,你作为她的丈夫可以拒绝我。”卢欢并没有强制要求什么。
    季新凉的眼圈渐渐红起来,最后惨然一笑:“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
    “原来当年,她愿意回来,是这个意思。”季新凉喃喃自语,“今生赠我,余生还他,原来她始终都是爱着他的。”
    季新凉的痛苦在卢欢的意料之中,娄梨和当年曾说,若新凉先走一步还好,若是她先走一步,季新凉怕是要肝肠寸断。
    “你带她走吧,她很多年前就想走了,是我困住了她这么多年,还自以为是地深情···”季新凉突然背过身去,卢欢听到椅背的后面传来一句话:“带她走!”
    卢欢垂眸,仿佛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走到一旁捧起那个沉重的玉色石匣子,然后慢慢退到门边,“季新凉,资产转移文件我放到桌子上,劳烦你交给季之藩了。”
    回应卢欢的只有沉默。
    ···
    那个微微带着潮湿凉意的天气,卢欢将娄梨和留在了那个耀眼而悲伤的岛屿,乘船离开时,卢欢看着半岛的艳丽一点一点化为天边的一点朱砂,心中默想:“娄梨和,我可不是季新凉,什么都由着你,你想要催眠季新凉,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我得不到的,他得到了全部,难道我还要被绑架着保证售后吗?”
    蓝天白云,有海鸟穿过空域,留下余影。
    卢欢回忆起季之藩的百日宴上娄梨和的那番话:
    “如果有天我死了,而五年之内新凉都没有恋爱或者结婚,等迁移式上,你带走骨灰,然后在他面前敲三下桌子。”
    卢欢皱眉:“为什么要敲三下桌子?你要催眠他?凭你的本事还需要我做这件事吗?”
    “有些催眠复杂一些更保险,而你需要做的,只有这个动作而已。”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准备工作你都会准备好,万事俱备只欠我这个东风?”
    卢欢问道“我没问题,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如果你死了,我自然会去找别人。”娄梨和无谓地答道,“东风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它来自我需要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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