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karma丝毫没有察觉我脸色的细微变化，说珊妮，我有男朋友了，叫S。        
手里的胸罩带子突然松落，我听见自己骨头接缝处发出强有力的响声，karma尴尬地说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捧着她的脸，直视，我说karma你真是个漂亮的女生，我不舍得别人夺走你，我爱你。        
karma从那天起经常会把S带回家过夜，那个英俊的男人夜晚会夺走我的爱人。        
我坐在单人床上听见隔壁房间身体纠结的声音，karma用很缠绵的声音说S，我爱你。就像不久以前，她会用湿漉漉的嘴唇亲吻我，然后说珊妮，我爱你。黑夜，我关上所有的灯，面对着苍白的墙壁，月光依然留有投影，我开始憎恨这浅薄的隔音效果。卡拉离我很远很远，我总是拒绝它的接近，因为它是karma带来的宠物，因为它是公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盛夏，karma穿着蓝色百褶裙抱着卡拉赤裸着小腿敲响我的门，她用甘甜的声音说，珊妮，你好，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白天的时候我和karma依然会带着卡拉去散步。我仰望天空看飘过的大片大片白云，它们背后隐藏着无所不在的灵魂，灵魂是永不泯灭的传递，尽管失去鲜活的附着，依然会在苍白的云朵上冲我微笑。我想我是懂他们哀伤与欣喜的孩子，所以无时无刻我不在仰望天空，黯蓝的天空是一场太多疼痛的伤寒，划过手心的洁白云朵是一场未完成的倾诉，每个灵魂都有刻骨铭心的故事，春暖花开的日子它们倾诉的愿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而我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个倾听者，在仰望天空的时候我们做最直接的交流，然后尽可能完整真实地把这场华丽的倾诉记录下来，歌唱给一些同样寂寞疼痛的灵魂。我是一个会在春天抱着吉他，弹到双手幸福抽筋依然不肯停止的孩子，但我不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歌者，我只不过是一个华丽倾诉中的枢纽罢了，如果我是个终身疼痛歌者的话，让倾诉得以顺利地继续是我一生背负的职责。        
karma总是会问我，珊妮，你是因为寂寞才仰望天空吗？        
我微笑地告诉她不是，我最寂寞的时候没有人捕捉得到，只有你看不见我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我和karma拥有截然相反的性格，却谁也无法离弃谁，像一个人的左右手，不知哪天恋上左手，厌倦右手，只是无力去捕捉花火，天空海阔，没有什么可拥有。        
我喜欢冰水，karma只喝茉莉花茶。        
我听激烈摇滚，karma钟情你爱我我爱你的商业情歌，并经常被感动得潸然泪下。        
我看先锋艺术，karma对着美食厨房的菜谱乐此不疲。        
我每天都任由指甲疯狂地成长，karma则在指甲上画上卡通图案。        
karma有S有卡拉，我有吉他有CD。        
karma带红色的蕾丝胸罩，我经常不带任何束缚品，让自己的身体和棉布有最直接的亲近。        
karma看第三十遍《大话西游》时，依然会为紫霞仙子掉眼泪，我看《黑暗中的舞者》，依然会无动于衷。        
karma有S分享她身体的秘密，我的身体寂寞疼痛。        
karma是美丽的女生，我能不能称为“女生”，依然有待于进一步考察。        
惟一相同的是，我们都喜欢穿裙子，都瘦得让人怜惜，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一张苍白的脸。        
karma有很多戒指，从首饰盒里摊在桌子上，五彩斑斓，甚是好看，都是她从全国各地旅游的战利品。我总是厌恶它们，我抓住她的手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东西束缚住你妖精的手指？        
她说这是宿命，我必定泅渡在自己赋予的枷锁里，无法自拔。        
认识S以后，karma开始脱下所有戒指，我知道她不是成功走出了囚城，她只是希望可以戴上S的戒指。她是如此地爱他，女人的纤指始终渴望宝石的修饰，如果你爱她，希望她开心，甜言蜜语比不上玫瑰，玫瑰永远比不上钻戒。这是最特殊的首饰，指环变成红线，拴住彼此的心。它的寓意成为太过沉重的话题，被誓言浸泡出的光泽像一件松脆外衣，太过用力就会落得体无完肤的下场，因为誓言本身就是一件奢侈品，像糖衣炮弹似的迷惑人心，腐蚀恋爱中仅存的意识。        
karma不需要任何一款淑女屋的裙子，CD香水，她甚至在做爱的时候都会乞求S送枚戒指给她，哪怕是易拉罐的铁环，也代表他的爱。S对她身体的在意远远大于心灵，他压在karma身上，呼吸不均匀地敷衍着：唔唔。        
戒指终于买来了，镶有很昂贵的钻石，karma的日夜期盼换来的不过是身体最后一次相亲后，S平静地对她说，karma我们还是分手吧，下个星期我就要结婚了，戒指都买好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希望从他的衣袋来到眼前，伸手抓不住，因为本不属于她。        
我听见karma夺门而出的声音。        
只是我不肯定她是否听见我用练琴布满茧的手指狠狠抡向这个男人的声音。        
我爱上的美丽的女生，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时光，我和卡拉相依为命。我总是一个人躺在那张天蓝色的床垫上看着天花板抽沙龙烟，卡拉开始不再害怕我，咬我的裤腿，我总是尽可能温柔地抚摸它的皮毛。我永远分不清卡拉的品种，国美京巴还是什么杂毛狗，我只知道它经常用金黄色的毛摩挲karma的皮肤，有很漂亮的鼻子陪karma共同呼吸，有很贪吃的肚子承载karma制作的一切丰盛美丽的食物。我搂着卡拉，它用温暖湿润的舌头舔我的手腕，我说，美丽的karma，你去了哪里，你是否忘记了我们家的模样？        
我开始和卡拉听karma房间里你爱我我爱你的商业情歌，坐在电视前看《大话西游》，看到第三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karma把我留在了这里。     
第三部分第15节：美丽的女生(一)(2)   
一个月后，karma终于还是回来了，像个迷路的孩子，依然穿着那条蓝色的百褶裙，只是有太多灰尘腐蚀的痕迹。我不问她去了哪里，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我说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karma依然沏茉莉花茶，依然周期性地胃疼，依然给卡拉做好吃的食物，依然看《大话西游》掉眼泪，依然听我拨动琴弦歌唱，只是她坚持睡在我的单人床上，彻夜开一盏灯。        
春光明媚的日子，我带karma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我告诉她下落的速度会是26.5m/s，在圆环最高点的压力是2784N。karma再也没有发出惊声尖叫，她学会把所有恐惧让下嘴唇作为承载体，她大胆地睁着眼睛，看速度带来的不真实感，一切景物转瞬即逝，经不起细细推敲。        
karma吃棉花糖的时候，把浓密的黑头发梳成了麻花辫，她天真无邪地冲我微笑，她说珊妮，明天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你可以送给我一枚戒指吗？        
我只顾拼命地点头，居然看不出她苍白脸上笼罩着黑暗的阴影。        
我用一上午时间买到了自认为最适合karma的戒指，大大的琥珀，我幻想在karma手指上，它必然像花一样绽放，且花开不败。        
在推开房门的一刹，卡拉拼命地咬我的裙摆，房间里没有karma，只有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呼啸而过，然后我听见身体坠落的声音。从十六层往下看，我第一次感到晕厥，我看见karma终于还是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选择单枪匹马地去离开去告别，百尺高楼，纵身一跃，一个傲然的生命戛然而止，一个美丽的女生，用飞坠的躯体击穿了最悲凉的天际，时光破碎，大地震颤。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走下楼，穿过围观的人群，抱着她单薄瘦弱的身体，她的皮肤依然如新生婴儿般光滑，我掰开她的手指，把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我说karma，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送的戒指，我们那么地相爱，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爱上美丽的女生 漂亮假发        
爱上美丽的女生 香片香        
爱上美丽的女生 艺术指甲        
爱上美丽的女生 玻璃丝袜        
爱上美丽的女生 不管她的长相        
爱上美丽的女生 这一刹那        
爱上美丽的女生 裙摆开叉        
爱上美丽的女生 Wonder Bra        
爱上美丽的女生 鞋跟优雅        
爱上美丽的女生 嘘 别说话        
想爱上美丽的女生 不管她的长相        
想爱上美丽的女生 这一刹那        
我爱得太多 电梯装不下        
转眼就要失控 心自由落下        
紧张 希望美丽的女生 住在楼下        
希望美丽的女生 搬来我家        
希望美丽的女生 看我一下        
希望美丽的女生 带我回家        
我从来不是幽默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