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

    凌晨一点钟的江湖频道炸开了锅。
    虽然特警司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立刻进行了保密工作，但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实在太多，温家现当家温庭然被突然发狂的何家老太爷何启聪袭击失去意识的事情还是在案发两小时内被放上了江湖论坛。
    不仅仅是文字帖配了图片，甚至还有视频。
    被人抬着的担架上，已经失去意识的温庭然流血的小臂无力垂下，身上还盖着白布。
    据帖子分析，温庭然当时正上楼去洗手间，却意外在门口遇到了又一次发狂的何老。
    何老突然出招，温庭然不防，被一招击毙。
    江湖论坛是无数个江湖人士用于联络消息互通有无的无数暗网中最活跃的一个。
    从帖子被发上论坛的第一秒至今半小时内，回复评论转发超过两百万，并且数据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增。
    虽然案子影响深远，但这毕竟是常见的江湖人士纷争，加上简家与温家何家皆交好，翁长亭为了避嫌，没有让简天祁以任何形式涉入调查中。
    丁艾此刻正戴着耳机坐在客厅里，啃着苹果刷笔记本，电话里是顺子的声音。
    “这他妈手太黑了！”顺子顺着，丁艾的电脑版微信上就又收到了几张图片。
    简天祁适时洗完澡正下楼，丁艾眼角余光见到男人黑色的睡衣和滴着水的头发，对他的习惯了若指掌。
    从前第一次见他洗完澡出来下巴尖还滴着水的性感模样，她还一颗小心脏乱跳。
    现在她才发现，这男人洗完澡就是不喜欢擦干，会下楼来拿瓶冰水喝。
    明明头发也不长，他非要滴着水像只洗完澡拒绝甩毛的巨型犬。
    他的这些私密的小习惯只有她知道，每每想到这一点，都会让她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丁艾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又拧紧，向男人扔了过去。
    整个动作极其自然，自然到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男人在接过她扔过来的水时，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停顿。
    丁艾回到沙发前坐下，垂眼打开顺子发来的图，瞳孔微微一缩。道：“确实。”
    九幡十四路在特警司里也有自己的走线。
    走线的消息一般不会直接惊动丁艾。
    顺子传来的图正是温庭然的尸检报告，疯魔的何老一掌打在了温庭然的神端穴上。
    神端学在人脐下三寸，再往下，就是行炁的大穴气海穴。
    一般古武过招，封炁先于封招。
    有招无炁，好比巧妇遇上无米之炊。
    何老这一招，明明有机会封气海穴，可他却选了神端。
    不仅如此，这一掌改掌为指，食指中指，以二指点神端穴。
    神端穴外为静脉，内为动脉，伤及动脉是能引发急性内出血的死穴。
    一般习武之人过招不点这里。
    因为有筋膜保护下，造成动脉破裂需要指力强健。
    除非行炁浑厚，否则难破筋膜。
    在机会均等的情况下，还不如直接封气海穴来得有胜算。
    何老的修为自不必说，何家内修功法主刚猛，何老还特地改掌为指加强这一招的透劲，可见就是冲着一招致命去的。
    何家功法，改掌为指，攻击时机，加上何老的炁道，四者缺一不可。
    相比之下，之前宴会大厅里，何老冲丁艾劈下的那一掌，想想就粗犷不羁多了。
    “老大，这老家伙不会是装疯卖傻故意的吧？这几年在联盟，温家一个半开眼儿与四大金刚都没不废话的，就和咱姑爷家还关系亲厚些。而且我听说之前那剩下的三家还让何家去探过温家口风，温庭然那硬脾气，当面撕破脸，特别难看。何家派去的人灰头土脸地回去。”
    “剩下那三家还惦记着温家那一又二分之一席来着。如今温家一个半开眼儿还能在联盟里有这么一席半位说起来还不都是看着温庭然的面子？我瞅着何家这黄鼠狼就没安好心。”
    顺子的声音在耳边咋咋呼呼的，丁艾恍若没听到般抿唇蹙眉看着视频。
    进度条来回拉了几下，她终于出生打断了耳朵那边的聒噪：“传视频的这个人的IP能查到么？”
    “查了，这鸡贼玩意儿子网掩码用的虚拟定位，技术部正在搞。估计悬，操……”顺子显然是知道丁艾在何家遭到袭击未遂的事情，谈及何家好像闻着了臭鸡蛋般嫌弃，恨不得脏水全给泼人身上让人牢底坐穿才好。
    这帖子的发帖人知道不少内部消息，有些细节甚至还是帮里走线才能拿到的。
    不管这人在搅什么浑水，揪出来问一下可能这扑朔迷离的案子就有眉目了。
    发视频的人和发帖人用的同一个ID，即使不是同一个人，也绝对认识发帖人。
    只要找到一个，就拿到了线索。
    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帖子发得肆无忌惮，可身份却掩藏得极其隐秘。
    “一分三十八秒。”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因为戴着耳机，又非常专注，丁艾甚至没注意到对方近身，而且已经站在她身后有了一会儿。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潮气和沐浴液的暖香。
    靠近她的时候，丁艾只觉得身体下意识僵了一瞬。
    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却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状似无觉。见丁艾没有动静，男人修长的五指伸长，轻轻覆在了丁艾拿着鼠标的手背上，点击进度条滑到了自己刚刚说的地方。
    “这里，”男人唇间热气就扑在她敏感的耳畔，“左上角有个摄像头。”
    “从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应该拍到了拍视频的人。”
    丁艾一怔。
    耳边顺子的声音却炸开了：“姑爷啊我听到你了！姑爷今天帅得惨绝人寰一塌糊涂！”声音隔着耳机，可丁艾声音开得大，加上简天祁习武之人听觉又比常人好数倍，自然是听到了。
    简天祁淡淡：“好说。”
    丁艾翻了个白眼：“你家姑爷就迷恋我这样的，你嘴里抹了蜜人你也勾不走，快歇着吧。”
    “勾什么勾！我这是尊敬敬仰拿我家姑爷当爱豆，老大您不要妖魔化我纯真美好的感情。”
    丁艾手里飞快把一分三十八秒时候的那张图给截了下来，然后放进软件里高清识别，嘴上不忘冷哼了声：“有了姑爷我看你底气也足了，嗯？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养老金是谁发？”
    顺子那边忙嘿嘿笑起来：“老大我这不是哄我家姑爷开心么？我家姑爷开心了您就开心呀！姑爷是我爱豆，您是我女神！”
    “所以都是哄我的？”简天祁淡淡出声。
    顺子被问得愣了一下，丁艾“噗嗤”笑了出来。
    装大尾巴狼这事儿，她家简三哥真的太会了。
    顺子显然也招架不住了，耍赖嚷嚷：“老大，你们夫妻组合拳不公平。我要求单挑！”
    “我们夫妻一体，你怎么单挑。”丁艾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男人也深深看了她一眼。
    顺子那边当即传出一阵干呕的声音。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贱巴兮兮地又扯开了嗓子：“老大！您夫妻和睦咱们这儿就放心了！我看也六伯上次给您寄的药那必须功不可没。好使么？再给您寄点？”
    丁艾手一抖，就要挂电话，谁知顺子那边比她动作快，下一句话已经喊了出来：“你要不问问我家姑爷，姑爷您药吃得见效的话我——”
    丁艾已经“啪”地把电话挂了。
    “给我的药？”男人声音淡淡的，但显然以他的敏锐，稍微回想一下就能猜出来是哪一次。
    “不是说妈给你的么。”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丁艾一脑门的冷汗，突然体会到了刚才顺子四面受敌的感觉。
    她咳了声，“你长期服用药性相克的中成药，所以问帮里要了些给你调养的药材。有些药材市面上买价格水分太大，不如帮里弄来的又好又便宜。”
    丁艾说着几乎自己都要信了。
    谁知男人却不急不缓“嗯”了声后道：“那你的药呢。”
    “……”
    帮里那帮缺心眼的寄来的都是些烈性壮阳药，她怎么可能真拿给他吃！这能乱吃的么！
    丁艾干笑了两声，正想着怎么掰扯，就见顺子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心虚地拒接了电话，却见一条微信消息飞出了电脑屏幕。
    硬汉甜心：“老大！人找到了！是曹家分家一个小兔崽子。”
    硬汉甜心：“操……真他妈脏……”
    丁艾蹙眉。
    太原曹家是九幡十四路的九幡旗下的一家。
    顺子天天跟打羊驼血了一样，啥都能让他兴奋到猛飚肾上腺素。可他却极少说脏话。
    今天这一晚上都已经连骂两句了，显然是气坏了。
    显然，这幕后策划的人计划周密，连子网掩码都考虑到了怎么会没注意到门口的摄像头。
    对方就是这么虚一脚实一脚地让你查。
    查到最后却查到了他九幡十四路的头上。
    原本就因着草莽出身在江湖上和联盟中风评不好。如今又设计残害他族，其心当诛。
    丁艾蹙眉叹了口气。
    这鸿门宴拐了个弯，终究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