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霜

8 注定的劫难


第七章------
    玄武岩所筑的幽暗地牢里,充盈空气的是淡淡的霉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香。墙壁上隔近十步才有一把火把在无力的摇曳,让人不至于陷入黑暗的同时也不让人逃过对黑暗原始的恐惧。虽说拥有地牢的府邸不算少,可这柳府的地牢显得分外的阴森恐怖,东方将军柳炎拾阶而下,如同冥府之王降临。冷峻的剑眉星目在偶尔照过他脸的火光里更加让人心惊胆寒,恨不得立马祷告上天一辈子不要落到这种人手上才好。
    穿过长长甬道时,柳炎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求饶声和惨叫,死一样的寂静让他不满的拧眉。大步迈入位于地牢最深处的刑堂。
    刑堂在地牢本身的恐怖之上又添加了血腥和疯狂。借着刑堂里尚可用明亮形容的灯光可以看到各种惨绝人寰的刑具满满的堆了一房,就算是强壮的青年将这些一一试遍,怕也会命归黄泉。而那在刑具的围绕下,双手被缚高高吊在刑堂中央的人,别说强壮,连结实都谈不上。估计是受不了酷刑之苦,他低着头,长长的乌发披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脸,似已昏死过去,粗硬的麻绳磨破了纤细的手腕,身上重重叠叠的鞭伤间甚至还夹杂着烙铁肆虐过的的痕迹。“柳大人,”负责行刑的小厮低声报告“他已经晕了三回,还是没有求饶。”柳炎冷冷一扬眉,随手拿起一碗的冰水泼到受刑之人脸上,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那人剧烈的咳嗽,抬起脸仇视倔强的盯着柳炎艰难喘息“睡的可好啊?”大获完胜般的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血,柳炎抚着那人秀气的脸庞“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见到为父,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沁儿”未央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没有丝毫力气反驳,头又低了下去。怎么会这样?是梦吗?如果是梦,怎么醒不了?漫天的白色,气急时挥到碧轩脸上的巴掌,晴天第一次发的脾气,任性跑开的自己,还有`````空旷街道上迎面而来的棕色骏马,和那个穿着红色铠甲的恶梦````凌乱的记忆哽在咽喉中,一直疼到心里,未央更加用力的咳起来,可吐出的不是回忆的碎片而是殷红的血,本来霜白的衣襟顿时渲染上一片片朱砂的颜色。柳炎见此,笑的越发惬意,强行抬高未央的脸,直视他的痛苦,“唔````”未央耐不住疼的轻吟,曾几何时,那个骄傲的红衣女子也是这般在生死间苦苦挣扎,柳炎感觉掌下绝色的容颜似起了微小的变化,是了,这柳叶一样的黛眉,自己曾怎样忘情的亲吻过,这明媚妖娆眸子,虽然紧紧闭着,可颤动的眼睫还是颠倒众生,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一点樱唇,说过“爱”的唇,“向我求饶,求我放了你。”柳炎已分不清他眼前的是谁,竟垂下头细细密密的吻未央的颈侧“夕颜。”未央全身一颤,鼓起所有气力向柳炎踹去。柳炎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将军,在轻易躲开未央的偷袭的一瞬手肘在他的胸口大力一撞,未央的嘴角立刻再次流出血来“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十指的关节发出脆响,柳炎活动着双手“那么我就来亲自教导教导你,该怎么低头。”未央眼神里终于绽放出恐惧``````
    无论动用多大灵力六芒星阵还是静无声息。那孩子到底怎么了?睁开眸,晴天的恼怒为未央的任性,更为自己的冲动。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所在,难道已经失去任何求生的欲望了吗?还是他已经````晴天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不,不会的,未央是那么坚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可一想到那时未央的眼神,希望的光芒就变的暗淡,自己终究还是伤害了他,伤害了一直在自己面前强装笑颜的未央,你会原谅我吗?稳稳情绪,晴天投入新一次的尝试,未央,你在哪?
    豆大的汗珠顺着未央精致的脸庞滑落,他高高仰着头,一声不吭,没有挣扎没有哀求,若不是每一针扎下去后,未央会不由自主的颤抖,柳炎真觉得自己在折磨的不过是一具死尸。无明业火烧的更胜,粗鲁的抓住未央的手,那白银质地有一掌之长发簪粗细的针顺着指甲斜刺进去,青色的淤血中冒出了新的红色。娇小的惨白身躯重重抽搐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动弹,到极限了吧,未央一直紧咬的牙缓缓松开。柳炎什么都没说的看着未央,并没有将刑罚继续,他吻食未央指上的血珠,让腥甜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你的出现是夕颜对我的嘲笑,还是代替她回到我身边?”一样的高傲,一样的难以驯服。夕颜,你为什么不可以爱我?“潇湘雨纷飞泪”一生戎马,南争北伐,柳炎舞刀之余也喜弄墨。写给夕颜的诗词大多已忘却了,唯有这一句怎样都难以忘怀。那时夕颜拿着词,忽而泪沾裳“纷飞泪```分飞泪````”她念着哭着,留自己以莫名。若不是陈曜的告发,他永远不会明白“纷飞泪”和“分飞泪”间的微妙差别,联系夕颜心的一直只有水水寞。在夕颜面前,自己是彻底的输家,对那个木偶一样美丽的小男孩柳炎倾注了所有的慈爱,却在见到水晴天的一刻土崩瓦解,柳炎终于认识到,他的爱有多愚昧。他希望夕颜解释,可夕颜没有,有的只是反抗只是拒绝“不要伤害沁儿,不然你会后悔的”她这么淡淡道。后悔,我会后悔什么?小野种。捏住未央的下颚,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头弄碎“我竟要在你这个野种身上寻觅她的感觉”柳炎暴虐起来,坚毅的眼里全是恨,长针再次进入未央的皮肤,但目标却是未央腕部的关节。坚硬针体巧妙的嵌在筋骨间,稍稍一动便痛彻心扉。慢慢捻动长针,“不!——”像一尾活活被丢至油锅里的鱼,未央身体扭曲,发出几日来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惨叫,红色的河流立刻淌过了手臂。
    我会死吗?感觉灵魂快要被剧痛带离身体,未央开始害怕,早已做好死的打算,在真正面对死亡时却依旧不争气的怕,不是害怕死亡本身,而是,怕去那个没有晴天的世界,怕永远离开晴天,怕自己还来不及告诉他“我爱你”。就算晴天给的都收回,我也不要离开,我不要死````黑暗漫天袭来,晴天的六芒星阵终于散发出淡淡荧光,不仅仅是他在国都另一栋府邸里有人同样感知到了未央最后的求助。
    “柳大人,有客来访。”“回绝他。”柳炎不耐烦的喝道,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完全丧失意识的未央身上“可是,”通报的小厮哆哆嗦嗦的补充“那个是冷大人。”冷碧轩?他来干什么?柳炎不解,难道````“你以为是冷大当家来救你,我就会放了你?”手指绞着未央的发,柳炎低声耳语“当然,我会。如果你可以支撑到他来这里的话。”退后半步吩咐左右“把他给我弄醒,继续用刑!”大步离开刑堂时,他听着背后的嘈杂,微笑。
    喏大的厅堂里就只有碧轩一个人,他环视周围,脸色阴沉,心里很明白虽说冷柳同为名世家,但私下交情甚少,尤其是碧轩的父亲冷尚君和柳炎由于多次政见不合,导致两家关系一度陷入水火,这次贸然上门只怕难以如愿,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来,又或者为什么来的是我“不要多管闲事,别让我讨厌你”“怎么是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未央的声音在碧轩脑里回荡,是啊,我以为我是谁,可我如何可以忘记你是谁,你要我如何可以在看见水月镜里你的样子后仍平静,但我又要用一个怎样的立场身份来带你走“冷大当家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官场措词向来为柳炎所擅长,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高深莫测“不知大当家此行所谓何事?”“带一人离开,”无心多与纠缠,碧轩平淡道“贵府少主柳沁儿。”柳炎似乎冷笑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一副风平浪静“沁儿在边疆修行,”他故意停顿片刻,碧轩发觉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放在扶栏上的手指微紧。柳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缓缓开口“但若是你想要地牢中人,我倒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只是````我有个条件。”清楚柳炎会借题发挥,碧轩不明显的深呼吸“将军请讲。”“我要你向我行跪拜之礼,”不慌不忙的在厅堂里踱了几步,柳炎抬头看着雕花屋梁,用几乎戏谑的口吻”不是以冷碧轩的名义,而是冷当家,对我说‘请’。”烛火疯狂扭动,碧轩眉不由一扬,柳炎态度更加居高临下“我的条件你可以选择说不。不过,我要提醒你快点下决定,毕竟”语调减缓,他的表情阴森恐怖“我可不知道你要的人还可以撑多久。”碧轩握拳的左手有血从指间滑出,滴落在地上。
    能让政敌之子向自己屈膝,柳炎应该得意才对,他应该大笑,应该好好嘲弄碧轩一番。可事实是当碧轩向他行礼的一刹四周是死静,柳炎感觉到的不是快感,而是,一抹震撼还有伤口被扯开的疼。这一幕太熟悉了,折下的单膝,笔直的脊梁,“柳炎将军,请。”字字落地有声,决绝的眼神看不到一丝屈辱的懦弱,有的只是为了那个人什么都可以放弃的决心和勇气,那样子就好似`````柳炎在心里微叹,过去的自己。
    百石阶说漫长却短暂,越接近未央,碧轩的心就越空虚,看到自己未央会说“谢谢”吗?还是仍然的失望?“我没有想到来要人的会是你。”柳炎冷不丁道,碧轩愣了一记“你是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师弟干呢,”手搁上刑堂的门环,柳炎头半偏“还是,门里人值得你这么做?”值吗?我也不知道,碧轩凝视掌心的伤口,沉默不语,我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刑堂里,未央的神智已经涣散不清,昏迷,苏醒,再次昏迷,再次苏醒,无穷无尽的循环让他心理防线全部崩溃,除了虚弱到无的呼吸暗示生命的迹象,他便和一个死人无异。“放他下来。”看到碧轩震惊的样子,柳炎带着一丝自得的下达命令。吊着未央的绳子忽然放松,未央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砸在花岗岩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未央!”碧轩什么都不顾的冲上前抱起他,未央依着碧轩本能的惊恐颤抖,这是未央吗?还是那个灵动如小狐妖的未央吗?他真实的样子比水月镜里的要恐怖百倍。身上除了伤还是伤,明明连大口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却将伤痕累累的手没入碧轩垂在胸前的青丝如抓住自己随时会飘逝的是生命一样攥住。见到最珍视的人被折磨成这副样子,碧轩心疼不已,低头偎了一下未央的脸庞“我带你走。”仿佛听到了碧轩的呼唤,未央露出淡若似无的笑容,嘴唇无力的张开,他发不出声音,但他的唇型碧轩看的清清楚楚。
    假如可以选择碧轩愿意骗自己,他没有看到,他也不知道此时的未央在轻唤的人是——“晴天”你的心难道真的就只有他的位子吗?!“是,是我”搂紧未央,碧轩自暴自弃的低声道“我们回家。”未央这才放下心来又一次的昏迷过去。
    小心抱着未央,碧轩头也不回的离开。路过柳炎身边时“曾经我和你一样傻。”柳炎声音很平静也很疲倦,碧轩没有反驳。已经一无所有又何惧倾家荡产,心口滴血不过利息之一。
    偶然和必然间有多宽的分界线?在柳府外遇到晚来一步的晴天是偶然还是必然?晴天来接你了呢,未央。一步步走向晴天,碧轩觉得自己踩在自己心上。未央,听我说好吗?我认识你是在夏天吧,那时你才十三岁,你说会记得我的名字,可是,你又真正那么叫过我多少回?如果我仅仅是“冷大人”,又为何要给我希望的幻觉?如果你的世界里我是“碧轩”,那又为何连可以假设你会看到我的存在的余地都没有?痛惜但坚决的将未央交到晴天怀里,碧轩将发丝从未央手中抽出,就像想将未央抽离生命一样仔细轻柔。未央,如果我不曾遇见过你,如果我不曾记得你让我心疼的笑容,如果我不曾牵着你的手听你说喜欢我笑的样子,如果我不曾拥抱哭泣不已的你,我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的,发丝全部脱离未央的掌心,爱你。
    白雪拥抱的世界悄然,唯听闻晴天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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