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

第10章


  我聆听着,寻找着,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小提琴,吸引着我。我听从脚步的召唤,直觉要找到这琴声。
  再一次站在一个空旷的舞台外面,我不能明白这次的巧合是谁设计的。我的视线穿透渐浓的夜色,看清了舞台上优雅站立的演奏者。
  黑色燕尾服,黑色长裤,白色衬衣上别着一个黑色领结。这样黑白分明的服饰下是高挑的身体,脖子微斜,双眼紧闭,头靠在一架红色的小提琴上,长臂缓缓的拉动琴弦。
  那不是我熟悉的曲子。我叫不出名字,也感觉不到他的思想,只觉得悠扬如一首流淌的诗。只能听着,感觉到心中安静的波澜暗涌。因为我认出了他,那是古韩韵的哥哥,她的儿子。
  我走近,再走近,站在舞台下,仰望着娴静的陶醉容颜。感叹于大自然的复制能力。他真的好像她,更加像。如果古韩韵是一种形似,那么古韩冰就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神似。
  我仰望着他,就仿佛站在那里的是她。
  温暖美丽,却不容我靠近。遥远迫近,却是一个禁忌。
  妈妈,如果生我的不是你,也许我会比较幸福。为什么只是看着你的复制品我就这样的汹涌澎湃。泪水缓缓流下来。我眼中出现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子,看不清容颜却知道她是美丽的,不是站着而是坐着,手中划动的不是琴弦而是画笔。
  “你是谁?”温和儒雅的声音,却带着冰一样的外衣。
  我回神,才忽然发现音乐声不知何时早已停歇,只剩演奏音乐的人用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我,向我发出一个简单问句。
  你是谁?
  妈妈,初见的瞬间你会不会也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是谁?
  我并不知道我该怎样回答。
  我掀动眼帘,扑簌着连自己也不能解释的泪水,终于看清眼前俯身望着我的男人。
  我忽然转过身,奔跑着离开。
  奔跑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单调的令人心慌,圣约翰的街灯受惊一般的忽然全部亮起,照亮我的身影,在路灯间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然而却是始终模糊。
  这样相似的一场的偶遇,我不知道是我拷贝了上帝的思路,还是上帝跟我开了一场玩笑。
  ********** ************
  欢迎新生会的那一天,圣约翰来了很多的车子。
  我甚至看见了任尤仪和那辆红色跑车的主人。我忍不住再一次感叹。真的是两个看不出年龄的人。世故而美丽。总是让我想起眼睛精明漂亮的热带鱼,深海中洒脱的悠游。
  他们走进了会场的VIP贵宾座。我坐在遥远的学生座中,忽然后悔拒绝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我失去了看见VIP贵宾座的机会。瑞克告诉我今年的这场新生欢迎会古韩韵的父亲破例来了。
  古邵杰。新西兰的传奇人物。妈妈的丈夫和监护人。
  我想见他很久了。
  如果泰武在身边我不会这么晚知道这个消息,虽然他是在最后时刻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出席欢迎会。
  几场简短幽默的发言。
  热烈的掌声过后,我看见一个拎着红色小提琴的人走上台,学生在下面欢呼起来。古韩冰是作为校友回来表演,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已经是圣约翰的名誉教授,在新西兰音乐界也颇有声誉。
  只是我所知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他这样受学生欢迎。
  他演奏的便是那天我所听到的曲子。今天我知道了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蒙纳维尔庄园的初夏。
  他依旧的专注而动情。只是我没有了那个傍晚的心情。
  我正忙着责备自己的疏忽。直觉这一次和古邵杰是一次擦肩而过。
  果然音乐结束后他便悄悄起身离开。并不理会坐到最后的礼节。我在座位间努力穿梭而出,奔跑着追出去时,他的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快的像是逃跑。
  是的。如果你知道这个会场里坐着韩楚瑜的另一个女儿,你会不会逃跑呢?你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么你是去哪里了?
  你是不是回家了,那个有我妈妈的家,你们的家?
  我站在那里,风吹动着我的长裙。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浮现妖冶的笑容,阳光下冰冷而热烈。
  “你为什么逃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儒雅而冰冷。
  “你指的是哪一次,昨晚还是今天?”回头时,已是纯真动人的微笑,我转身看着手中握着小提琴的男人,而他正用清澈的眼神锁着我。
  透过表层的那份冰冷我看见他内心的温暖与温和。他只差头上的那一圈光环。
  哦,古韩冰,你会是上帝派来我和她之间的使者吗?
  九、往返机票
  我在晚上九点钟拨通了泰武的手机。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主动电话给他。今天的失误让我忽然意识到我比我所以为的更加需要他。
  电话没通。这家伙竟然不随身携带手机。
  准备按断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好。
  我禁不住吃惊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正在冲凉,请问你是?”
  我比我所想象中更加吃惊的是,我竟然手足无措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睁大了眼睛思考,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拨通他的手机。
  “思瑜!”有些焦急的熟悉的声音忽然唤回我飘游的思绪。我才发现自己正襟危坐着,握着话筒的手有些机械。我在想象他是不是正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冲出浴室,劈手夺过手机,然后仿佛被捉奸在床一样大声地喊叫。
  只是为什么他喊的是我的名字呢?
  宋思瑜?没有人可以这样叫我。
  “听着,思瑜,听着!听我说……”电话中有些暴躁的声音传来。
  我挂掉电话。
  真是抱歉,师傅,我不想听。因为我实在找不到要听的理由。只是你为什么这样的焦躁不安呢,我不能明白。
  于是我带着这个问题去冲凉,去洗头发,去刷牙,去洗脸,然后爬上床去睡觉。
  我并没有失眠。
  清亮的阳光洒进我的房间,我伸了一个懒腰。
  镜子中那个皮肤变成麦色的女孩正在对着我微笑,那是我熟悉的笑容,像是最惨烈的阳光下绽放的向日葵。
  早啊。我对自己说。
  ************ **********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哲学来读。真是伤脑筋,我想一定是我的生存哲学出了问题才会做出这么糟糕的决定。当教授在讲台上轻松自如幽默大方时,我只在下面轻轻揉着太阳穴。
  我宁肯此刻给我一个巨大的沙包。而不是写满英文的哲学书。我实在是抱怨什么苏格拉底黑格尔康德,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吃饱了没事做要思考这些复杂问题。如果仅仅是思考也便罢了,还要著书立作,让要背诵理解的孩子们这样辛苦。
  他们说的不过是最朴素的真理,有些甚至是常识。真理通常简洁,然而论证真理的过程却犹如抽丝。
  对于我来说,所有的真理都可以简化成一句话,那就是生存。
  可是我却不能在白纸黑字的试卷上给出这样的答案。
  “Hellen,也许你对这个问题有新的思考吗?我看见你好像一直在努力……呃,揉着太阳穴。”中招了!
  我有些尴尬的站起来和年轻的教授练习目瞪口呆。天哪,我哪里是在思考,我明明是在头痛。我甚至不知道他刚刚讲的是什么话题。
  “呃,”我微微一笑,虽然我早有了保持沉默的公民权,但是我不能在课堂上滥用这神圣的权利,“抱歉,我不能思考。”
  老师莫名的微笑。同学们则有些骚动。
  “为什么?”
  我继续我的微笑免费大放送,“因为您刚刚说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里有近百人在同时思考呢,我只是不想让上帝嘴角抽筋。”
  我看到教授脸上的笑容,听到同学们的哄笑。嘴角略一撇,我是不是太过出位了?
  我期待这时候有谁能适时的救我一命。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彻底的清醒过来,为刚刚的那一番话感到好笑。
  下课铃声忽然响起。上帝!走了狗屎运。
  好吧上帝,今天开始,我决定信奉基督。
  “好吧,Hellen,”教授笑着说,“这次你逃过去了。但是我记住你了,美丽的中国娃娃,也许下一次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来好好的讨上帝欢心一番。”他耸耸肩膀宣布下课。
  我站在那里有些沮丧。昨晚我明明睡得很好。
  上帝,你果然是靠不住的。我还是相信我自己好了。
  偌大的阶梯教室渐渐空旷起来。偶尔有经过的男孩女孩用晶亮的眼睛对着我微笑。我有些无力的坐下去。
  “宋唐。”忽然一句蹩脚的中文传进我耳中。
  我抬头,看见远远的门口处,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的外国男孩向着我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背影消失的瞬间,我几乎要高声尖叫。笨蛋!
  “你的本性还真是怎样也掩藏不住啊。”
  这样的声音传来时,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触怒了上帝。
  泰武?!
  我惊讶的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站在我旁边,仿佛他是忽然从土里冒出来。可是除了这个方法,他还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出现在我面前吗?
  “嗨,”我对他微微一笑,“吃饭时间到了。我下午还有约会呢。”
  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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