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

第9章


  背着简单的行囊,一双运动鞋,一顶太阳帽,绑个马尾就可以上路。呼吸异国的空气,看着悠闲的新西兰人,心境忽而一下子轻松起来。
  原来我的二十年,也是沉重的令人难以呼吸。
  我可以不再微笑,可以不再天真,可以漫无目的,可以毫无表情。心一下子那样的空旷起来。常常在深夜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妈妈,我已经离你这样的接近。可是我竟再一次胆怯了。
  早上从一个海边出发,驶经欧式小镇、农场、河流、原始森林、白雪覆盖的山峦和冰川。最后到达了湖光山色的皇后镇。
  途经的那片原始的林木像一个幽灵一样吸引着我,神秘的令我想要膜拜。我总是感觉那里面有一双幽深的眼睛注视着我,心中一个声音在回应着它原始的呐喊。它在说着,来吧,到我这里来吧,孩子。
  我并不明白我对这这片丛林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这样的渴望而惊惧着。几乎是仓惶而逃。因为那穿梭而过的风声,让我听到我的猎豹的吼叫。它在丛林深处深深呼唤着我。我只能逃走。
  接下来是大教堂、蒙纳维尔庄园。沿着雅芳河畔一路走来。那里有着浓浓的英式风情,并没有让我赞叹,因为那是一个帝国留下的痕迹。历史的痕迹也许被风化也许被雕塑,渐渐的有了本土的一些渗透。然而,不管怎样,那是侵略的漫长过程。不管是侵略一块土地还是侵略一种文化。
  我所赞叹的只有一句话而已,暴力和爱一样,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到达花团锦簇的基督城是一个有些阴冷的黄昏。我看着延绵辽阔的沙滩和湖泊、高耸入云的丛林还有翠绿的田园。所有的这一切,不真实的美丽着。让我开始怀疑,我究竟是被召唤而来,还是真的被推上了这条路。这是我的妈妈的路线,她沿着这条路线画完了整个新西兰。
  泰武给的那些资料我已经仔细的阅读,关于新西兰,我有了大致的了解。做一件事之前,我总是会竭尽所能的准备好。为了去见我的妈妈,我辛苦而疲惫。
  最后回到学校,我看着镜子中脸上的红晕,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皮肤晒得有些黝黑,然而是健康的色泽。我试着对自己微笑,却发现我的脸竟然无法牵动一个笑容。
  我终于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妈妈,这样的宝宝,你更加不会认出来吧。我虽然怨恨你,然而却答应爸爸不去打扰你。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怎么忍心打破爸爸用自己的孤独成全的你的幸福呢?
  我原本就是一个不爱笑的孩子。那些笑容不过是要爸爸开心。
  到达学校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白希晨的传真。关于圣约翰大学,我已经比一个史学家更加了解了。尤其是发现学生名单中有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带着我梦中熟识的容颜。古韩韵,她的女儿。
  带着微笑,带着幸福。那种幸福的微笑,不是可以伪装的。那一刻,我羡慕而怨恨。
  妈妈,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被抛弃的是我呢?
  八、她的儿女
  新的学期开始的时候,校长亲自见了我一面。是个和颜悦色的老人家。大把的胡子也仿佛大把的安详。
  我的忘年交要我一定要认识你一下。我想他这样说是有道理的。他笑得爽朗。
  我也笑了。
  白希晨,好吧,我欠你一个人情。
  所有的人都惊叹我的适应能力。没有人知道我为此做出了多少努力。
  我笑而不语。
  正如此刻。我的姐姐,叫做古韩韵的美丽的芭蕾舞者坐在我面前,笑容如同雅芳河畔的暖风,向我讲述着她那美丽动人的妈妈,还有那爱妈妈爱的令人恐怖的爸爸,还有她儒雅的哥哥们。我没有忘记她提起她的大哥时脸上动人的神情。
  我依旧微笑不语。
  三天前我把我们的偶遇设计的精心而美妙。
  那时候她正在诺大的舞蹈室里一个人旋转着曼妙。长而优雅的手臂,长而优雅的双腿。沉浸在舞蹈的世界,仿佛忘却一切凡俗。那时候,沉静内敛的气质,让我觉得陌生而熟悉。
  她真得很像妈妈。我无数次翻过妈妈的照片,她所有的画我都见过,而且也曾瞒着爸爸收藏了一些。为爸爸搜寻茶叶的泰武偶尔也会为我带回几幅画。那时候不能明白他的用意。只以为那是普通的画而已。来到新西兰,尤其是来到圣约翰大学后,在走廊悬挂的艺术作品中,也见到过她的几幅作品。那种娴静淡雅的风格终于唤回我的记忆。
  泰武所作的,从来不对我说。所有的事要我自己去发现。想来心中忽然有着某种沉重。
  然而即使不能明白沉重的缘由,我依旧无法阻止自己要做的事。
  站在舞蹈室的外面静静看着,我的心被某些奇妙的感情冲撞着,令我有些手足无措。看吧,那是她的女儿,她多么的像她。
  直到她练完舞走出来对着我微笑,我才知道我心中的那份激动。我离爸爸思念的女人又接近了一步。
  为了靠近她,我无耻的利用了她的女儿。
  “你是?”她睁大美丽的双眼疑惑的看着我。
  “真是抱歉,也许这样说有些唐突,但我真的被你舞动的世界吸引住了。”我抬头用纯真的微笑看她,声音真诚而甜美。
  接近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真诚的恭维。
  “你真的感觉到我的舞蹈里有一个世界吗?”
  当她这样的微笑着问我时,我给了她最真诚最美丽的笑容和肯定。因为我知道我成功了。
  就像现在,在学校附近的这座咖啡厅里。她坐在我面前,像一个爱护学妹的学姐一样,为我讲述着圣约翰的趣事还有她自己的一些经历。我微笑着,尽管她所讲的我都知道,我还是完美的扮演了一个乖巧的倾听者。
  这是我所擅长的。姐姐。
  “韩韵小姐,这位是你的妹妹吗?”咖啡厅里新进来一个男孩,高大结实,带着纯朴的笑意。眼神清澈,用好奇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转而看向古韩韵。让我想起公寓门口的萨姆兰奶奶养的那只松狮犬,带着一种开朗的憨厚。
  “不是。我是她的学妹。”我给出礼貌而舒服的笑容。
  他憨憨的笑了,取下身后巨大的书包,“你们竟然长得有些像哦。”他说。
  我却从他憨憨的笑容中看出他对古韩韵的喜爱。我并没有为自己的发现感到特别,因为爱上古韩韵实在不是一个难题。
  “是吗,初见的她的时候我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因为这样我才和她比较投缘吧。”语气虽然亲切,然而却是大小姐的自我感觉良好。
  是的。毕竟她有骄傲的资格。
  “你很厉害哦,韩韵小姐很少这样夸赞一个人的。哦,美丽的中国小姐,我忘了介绍自己,瑞克。”
  如果被说跟她“投缘”是赞美一种,那么我也不应该表现的这样小气不是吗?
  我握住他伸向我的手,“Hellen。”我笑了。
  我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感激起爸爸给了我这么多名字。也许他最初的目的是要保护我,然而这时候却给了我许多便利。那种熟悉的笑容忽然在我的脸上复苏,让我有种莫名的局促。我以为它被我遗落在了中国。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瑞克略带迷惑的眼神。他是看到了我的笑吗?
  他略一撇嘴,笑容轻松,“你值得这个名字。”
  我彻底的笑了。原来他虽然憨厚,然而却并不傻。
  “瑞克,怎么会来这里?”我们好像忽略了美丽的古韩韵小姐,她礼貌的发问。
  “哦,动物协会要求我们就上次的策划给出具体的实施措施,我想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就约在了这里。看来我是来得太早了一点。”瑞克笑道,“Hellen,你对这个有兴趣吗?如果你参与的话,会有机会去观看野生丛林中的可爱动物们呢。”
  我看向古韩韵,她正优雅的喝着牙买加蓝山,抬头向着我微笑一下,“也许是个不错的建议。”
  “抱歉,”我摇摇头,决定据实以告,“我发誓我决不会残害动物,虽然我不会入会,因为我实在无法觉得它们可爱。如果你们下次决定设立植物保护协会的话,记得通知我。我对那些绿色的生命比较有兴趣。”
  他们露出宽容的笑容。
  在大批的其他成员到来之前,我借口离开了。
  我并不想走进古韩韵的生活圈。
  血缘上也许我要喊她一声姐姐,感情上我们只是陌生的路人甲路人乙而已。
  我不想与跟她有关系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纠缠,她的女儿也好,她女儿的朋友也好。而我跟古韩韵,我实在是看不出我们有任何的投缘之处。所谓投缘,只是我手制的一个假象。
  我没有必要为一个假象勉强自己。
  走在黑夜之前的校园内的街道上,等待素雅的街灯一瞬间全部亮起。这是我最近唯一的乐趣。偶尔想起小时候唱过的一首童谣。
  黑夜来,街路暗,街灯不亮宝宝怨。
  圣约翰的确是个人文的校园。即使是街灯,也让人觉得那是精心装扮下的简单跟自然。校园没有了白天的人声鼎沸,有些安静。是令人舒适的安静。人这样安静的走着,看着安静的雕塑,安静的树木还有安静的街灯,会忽然生出一种融融的全人类的通感:那便是活着。
  安静竟然是最直接的生命运动形式。如果这时候再有一些音乐……
  这样想的时候,耳朵里竟然真的传来幽幽的小提琴声,清新的缥缈的,来自云霄,去向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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