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随着最后一门课的考试结束铃响起，我们的暑假正式开始了。
    因为学校正在施工，所以我们这一届准高三幸运地逃过了暑假要参加的为期一个月的“夏令营”——说是夏令营，其实就是要多上一个月的课。那些家伙们之前一直嚷嚷着要举报学校暑假补课一事，但终究只是说说而已，谁都没敢这么做。现在学校施工了，也正好让那些人的意愿得以满足。
    但是说实话，自从学校施工以来，我们在学校里的生活就开始变得很不方便——去食堂吃饭往往要绕过施工区域多走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去花园更是要从学校南面围墙处绕道而行。如果在学校道路施工完毕之前再待在学校里，恐怕难免要引起学生的不满和抗议了吧。
    “大家都拿到清单了吗？”班主任老师在讲台上吆喝着，竭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心早已离开教室的我们的嬉笑声。
    “欸，明天我们一起出去骑车呗？”坐在我右边的两位男生丝毫没有听进老师的话，而是在底下光明正大地讨论之后的安排。
    “好啊，反正假期作业也不多，”他的同桌也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不如，顺道去看个电影吧。”
    与此同时，在教室靠后门的角落坐着的那两个扬言要抓住“草木之妖”的男生又开始商量着他们的抓妖计划。
    “今天晚上吗？”那个胆子相对偏小一点的、个子也相对矮一些的男生问着。
    “对啊，能早一天是一天，”另一个男生说着，“今天晚上，校门口集合。”
    “哦……”我看出矮个子男生有些犹豫不决，似乎还是有些恐惧的样子。
    “再说了，你想想看，如果不是我们先抓到了妖怪，那我们就没法从研究院那里搞到那笔钱啦！”
    “也是，毕竟也不是一笔小钱。”
    说到钱，两人似乎都提起了精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这般想方设法地从各种地方想搞到钱，甚至为了钱连冒生命危险捉妖都做得出来。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如果他俩真打算来的话，我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吓唬吓唬他们。正好今天晚上依蕊同学并没有打算让我和她一起实施她的计划，所以，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率先潜入学校花园埋伏起来静候他俩的光临。
    最后，在胆子偏大的那个男生再三鼓舞下，他俩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晚上七点半来学校捉妖。其实，正常人应该是不会像他俩一样想着要捉妖的，甚至都不会像他俩这样相信有妖怪存在。
    回到家中，我简单地和依蕊同学聊了几句，打算和她说明说明情况。
    “你这样只会让你自己更危险。”
    “为什么？我要是把他们吓跑了，那就没人会来抓什么‘草木之妖’了啊！”
    “你笨不笨啊，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手中关于草木之妖存在的证据更加确凿啊。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来抓你，而是那个‘研究院’来抓你了。”
    “有这么严重吗？”
    “有。如果你实在想要去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自己还是小心点吧。真的想吓吓他们的话，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嗯。”
    “其实，你想让他们打消抓住‘草木之妖’的念头，更好的办法是不露面让他们白跑几回吧。他们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草木之妖以后自然而然就没什么兴趣了。”
    “我觉得我还是得去整整他俩，毕竟听到他俩成天在讨论捕捉‘草木之妖’的计划，就让我心理十分难过啊。”
    “那一定要小心哦。”
    依蕊同学对我的打算还是很反对的，不过听依蕊同学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我觉得确实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吃完了晚饭，我便再度前往了学校，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一套。
    “不是刚放假吗？怎么，又穿着校服来学校干什么了？”
    门口的保安今天倒是很警惕，罕见地在我想要悄悄通过校门的时候把我拦了下来。
    “哎，我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了，一次性没有完全搬回家，现在再来一趟。所以，请你放我进去，可以吗？”
    我故意用十分尊敬的语气和保安解释着，目的其实是为了更快地进入学校开始准备。保安听了以后，也便稍有些不情愿地放我进了学校。
    现在是六点，天色还亮，夜幕降临估计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必须赶快行动了，在夜幕降临之前，我得把花园边上的小路布满陷阱。从他俩的对话中，我得知他们要搜遍每一片有绿植覆盖的地方。所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这么多场景的布置工程量过于巨大，我最后打算专门处理花园这边，毕竟花园离校门比较近，而且之前关于草木之妖的传闻都是关于在花园里受到袭击之类的事情，我估计他们应该会先来这边。
    我将花园附近的落叶全部聚集起来铺盖在了花园边的小路上，结合上次我自己踏在落叶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心里的感受，我自认为这样可以营造一种恐怖幽森的环境。路边的草丛里再铺上一些藤蔓，以便我到时候整整他们。根据依蕊同学的建议，我最好是要让这一切都显得是自然发生的，比如风吹过大树下树叶雨什么的，我觉得凭借我的反应能力和超自然能力，我应该能够做得到。
    夜色渐渐笼罩了花园，我远远地借着微微的月光看见了伴着手电筒光的两个人影。
    看来客人提早到来了啊。我布置的也差不多了，就赶忙躲到我不知道躲藏过多少回的草丛里去了。
    “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落叶啊？我记得考完试离校的时候还没有啊。”
    虽然我在草丛里，但是我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俩的交流声。
    “下午不是起风了嘛。你个胆小鬼是不是怕了啊。”
    “才没有呢。只是很奇怪，照理来说这个季节不会有这么多干枯的落叶啊。”
    “哪来这么多事情啊，赶快去花园。”
    “你说会不会是‘草木之妖’干的。”
    “那不正好嘛！说明这里真的存在‘草木之妖’咯。如果你怕了的话，你站在这儿看着我捉妖也行。”
    “谁害怕了啊！”
    我听得出来那个胆子小一点的男生的声音都变了，变得比平常更加尖锐，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恐惧。如果是的话，看来我的一个目标已经达成了，这诡异的气氛应该能挫败一下他俩的兴致。
    “那就跟着我来啊。”
    走在前面的男生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经过我的前方了。
    “搞快点啊！”他回过头朝后边的同伴吆喝着，“别在后面发苶[发苶：表示萎靡不振，发呆，常用在南方方言里。]啊！”
    是时候了！前边的男生准确地踩在了我的计划线上，我左手握拳，用右手快速地控制着将早就准备好的藤条伸出去，“啪”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膝盖下方。
    他猛地一低头，“啊”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他的同伴小跑着上前问道。
    “没事，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他又立刻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我借助我的力量在打到他的那一刻有瞬间让藤条收了回来，所以他低下头的时候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拍到了他。
    “这就是‘草木之妖’干的吧！”他有些气愤地自言自语道。
    这一击让他不再向前走了，他转身开始搜索两边的草丛、花坛，这也让我不得不向花园内部挪动自己的身体，以免暴露自己。
    他们都随身携带了手电筒，如果被他们找到了估计就有些麻烦了。
    “出来呀，胆小鬼！”那个男生突然吆喝了起来，“什么‘草木之妖’，只会胆小到在别人背后偷袭别人吗？”
    呵！居然还来劲了。我再次握紧左拳，用右手控制另一根藤条以比刚才还要快许多的速度打向那个男生的小腿。
    “啊！”他痛苦地蹲了下来，“可恶！”
    “没事吧！”他的同伴也随即蹲了下来查看情况。
    我还是有良知的，我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以确保刚才那一下只能给他带来几分钟的疼痛而不会让他受伤。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怒吼起来，“胆小鬼，有种给我出来啊！”
    他在挑战我。没想到这些打击只能让这个家伙越来越来劲，甚至开始口无遮拦地讽刺起我来了，我感受到自己握紧的左拳头在发抖。
    他远离了我这边的草丛，一时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走了吗？我缓缓地向小路边挪动着身体。
    突然，我感觉到头部遭到了猛烈打击，一时间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还好我一直保持着警惕，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叫出声来。
    “继续砸！刚才的东西就是从这边出来的。”
    没想到居然被他感觉到了藤条出现的方向，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找来了这么多小石块“炮轰”这个地方。我摸了摸头部被砸到的地方，果不其然，湿漉漉的，借助微弱的月光可以辨认出是有色液体。
    可恶！居然被这样两个家伙弄伤了吗？呵，那可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我向边上挪动避开了剩下的石块，同时也向着路边靠近。做准备的时候我特地在松树上去下了许许多多的松针，本来我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自己却被他们彻彻底底地激怒了，那也不用谈什么伤害不伤害的了，干脆就互相伤害啊！
    “呵！怕了吗？”他依旧嚷嚷着。
    “出来啊，小妖怪！”不知道他边上的伙伴哪里突然来的勇气，居然也跟着喊着。
    我第三次握紧左拳，精准的控制着一把松针使它们保持尖端向前的方向，控制着力道使其疾速地发射出去。
    “哇！”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松针朝他们射来。
    这些松针给他俩带来了痛苦，虽然按照我控制的力道，这个速度松针还不至于插进他们的皮肤中。
    “逃啊！”胆小的同学说着。
    “逃个什么，石块呢，继续扔！”
    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们还有石块的时候已经晚了，又一颗石块打在了我的胸膛上。
    啊！我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对面也加大了力道，这可石头可以说给我带来了钻心的疼痛，我痛苦地将双拳垂向地面。
    霎时间，路上传来了“哗”的声音，路面上的叶子突然像是被风吹起来的一样，快速地浮空并移动了起来。我记得，刚才一定没有起风，但是现在，这高速旋转的树叶刮起了一阵大风。
    我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是。
    “啊？”胆小的男生慌张了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一定是‘草木之妖’。”另一个男生仍然保持着强势的样子，不为所动，“看来是我们刚才的石块砸到了它，它疼得发疯了！”
    难道这也能被我所控制吗？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地方唯一能控制叶片运动的人，除了我，有还能有谁让这些失去生机的叶片高速移动呢？
    我保持着刚才的手势，试着移动双手控制着“叶旋风”。果然凑效了，在双手配合地控制下，“叶旋风”完完全全地被我控制住了。
    那么，就朝着他们俩去吧！
    “朝我们过来了！”
    “跑吧！”
    “嗯，”那个男生很不甘心地答应着，“可恶！”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谁知道啊，我俩分开跑。”
    还有计策啊。说完他俩便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我的“叶旋风”只能同时追踪一个目标，因为目标有些远，借着月光也看不清到底谁是谁，我控制它跟着其中一个人飞去。
    “飒——飒——”我身旁的草丛了传来了人经过摩擦发出的响声。
    居然从我后面绕过来了。我快速调整着旋风朝我的后方飞来，将走进草丛里的那个人赶了出去，我控制着方向，让旋风如同巨人跳舞一般驱赶着他们两个人，将他们逼到了教学楼转角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呢？”
    动静确实不小，门口的保安闻声前来。我见状立刻放下双手，在保安的手电筒灯光找过来之前让这些叶子重新落在了地面上。
    “快跑！”
    “你们站住，我怎么没看到过有两个人从校门走进来。”
    看来，他俩还是从边上的围墙那里翻进来的啊。我静静地待在原地，屏住呼吸。
    “快走！别被他照到了。”
    他们两个如同耗子一般溜出了校门，在保安的手电筒光的驱赶下，花园的小路又恢复了平静。等待保安排查完现场发现没有什么异样离开以后，我才从草丛中跳出来，用超自然力量把现场清理干净，将一切恢复原状。
    回头想想，刚才这一切都搞砸了。本来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并且只是打算意思意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的挑衅下我自己也完完全全失去了控制，结果彻底地让他俩掌握了花园里有“草木之妖”的证据。
    我在卫生间清洗了一下已经不疼痛的伤口，去教室里的储物柜里随手拿了一袋东西就打算离开学校。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一个半小时了。”保安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好意思，因为昨天走得匆忙连整理也没整理好，花的时间就长了点。”
    我提起手上拿的储物柜拿来的袋子给他看了看。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袋子里装的应该是以前多出来的废资料、废试卷。
    “今天的怪事情怎么这么多啊！这才刚放假呢。”他喃喃道，“对了，你这额头是什么回事啊？刚才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哦，早就这样了，之前撞了下，问题不是很大，所以也没去医院。”
    “嗯，快回去吧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回到家，我极力避开爸爸妈妈的视线，走进了玄关左转的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并不是很大，其实也就和抓破了大痘痘一样。这下我才提心吊胆地走向房间，要是爸爸妈妈看见了问起来也就有合适的理由来回答他们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依蕊同学，毕竟她已经警告在先了。如果被她知道我不仅弄伤了自己还彻彻底底地搞砸了一切，估计我就将失去她这个唯一的朋友了吧。现在还是八点，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在和依蕊同学聊天或者是辅导她做数学的，但是今天我迟迟没有赶打开手机找她说话——反正今天已经放假了，依蕊同学应该不会刚放假就又去做数学题然后再来问我吧。
    等心情差不多平复了以后，我走上阳台，多次尝试着制造像刚才一样的旋风，但是终未成功。我努力回忆起当时的姿势、神态，但是都只是白费力气。
    走下阳台以后，我很早就昏昏入睡了，可能连牙都没有刷。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暑假的第一天，我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刚刚睁开眼，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屏幕。
    “21:32依蕊：明天中午，来学校呗。”
    “对不起啊，昨天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没看到你的消息。”我解锁屏幕，回复道。
    现在是早上九点，我大概睡了十一个小时，可以说休息得很不错了。昨天对他们使用超自然能力耗费的体力似乎全都补回来了，莫名产生的阴郁也差不多完全消散了。
    “没事啦，今天中午，有空吗？”
    “有空。”没有想到依蕊同学居然这么快就回复了，如果今天中午要和她去学校的话，难免要完完整整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给她解释一遍，早死早超生，于是我就干脆隔着屏幕和她坦白了。
    “嗯，那就好。你老实和我说吧，昨天是不是搞砸了？”
    “还是瞒不过你啊。”
    看她的语气并没有想过度责备我的样子，我也就准备和她说说事情完整的经过了。
    “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张枘昨天晚上就发了个动态详细地描述了他在学校的经历了，不过好在同学都以为他是在写小说，就没什么人相信他。”
    张枘就是那个昨天晚上胆子大一些的那个家伙，依蕊同学因为人缘比较广，加了张枘的好友，就看到了他昨天发的动态。
    “看样子你的超自然能力真的有些厉害啊。”她补充道。
    “他们拿石块砸我，说狠话挑衅我，我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拿石块砸你？那你被砸伤了吗？”
    “嗯，就是额头上被砸得破了个小口子，其他也没什么大事。”
    “哎，你看看你还是玩大了吧。”她回复的速度加快了，“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平时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除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生以外其他人都不敢轻易接近他。我觉得换做正常人脚被藤条抽打了两下应该就吓得绕路走了，他居然这么有能耐，还把你这个‘大妖怪’打伤了。”
    “我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算了，都过去了，答应我，从今天开始，晚上不要再去学校整他们了。”
    “他们还打算去学校？”
    “从他的动态里看，应该是的。”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这个暑假里，除了和我一起，不许你再一个人踏进学校。”
    “遵命！依蕊大人。”
    我觉得我自己应该是再也不会在晚上潜入学校干这种傻事了，昨天我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回过头想想，早些听依蕊同学的话，让他俩昨天无所发现的话，也许关于“草木之妖”的事情就能告一段了，我也就不至于留下这么一个疤痕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令人期待的暑假就这样开始了，一个和依蕊同学一起为了保护花园而奋斗的暑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