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今天早上难得起的和上学的日子一样早。
    昨天晚上和依蕊同学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结果没能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和她道晚安。这可能是我这连续早睡的一个星期睡得最早的一次了。不过，我夜里又梦见了那个少女，只是，我依然没能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妈妈，早上好啊！”
    我关了空调走出房门，顺道向在厨房间准备早饭的妈妈问了个早。
    “唔，今天不上学啊，怎么六点半就起床了啊？”
    爸爸还在房间里睡觉，他平时工作很辛苦，早出晚归，唯一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的就是周末了。看样子昨天晚上他俩也没开空调呢，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清楚爸爸妈妈是怎么忍受得了的。我帮他关上微微敞开了的门，便走去了卫生间。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难得地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阳台上的外婆正趁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退场的阳光挂着洗好的衣服，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外婆是前天从老家过来的，说是要在我们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小时候外婆就一直住在我们这里，一直到我上初中她才回到老家那边住，那时妈妈叫她“急性子”，什么家务活都要抢着做完。果然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这不，才刚刚放晴，就一大早起来帮我们晒起了衣服。
    “煜杰啊，外婆从老家带来的那只家养鸡，今天中午给你烧了吃呗。”
    “好啊！”我叼着牙刷走到了阳台上。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吃鸡肉，但是外婆老家那边有一种独特的烧法，让我格外喜欢。
    和妈妈外婆都问了早以后，我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了格外丰盛的早晨。
    进行完了早上的一系列必要活动以后，发现才刚刚七点十分。今天时间还这么早，我是不是应该快点完成剩下的作业然后帮依蕊同学完成她的建议书呢？
    我发现自从和依蕊同学搭上话了以后，我的学习也开始变得勤快了，毕竟回想一下，上周六我还打算开夜工赶作业啊。这周以来，我每天似乎都做到了在九点以前完成作业——毕竟每天九点以后我就可以和依蕊同学聊天，依蕊同学每天九点作业就会完成作业，我也就自然而然地在等待她完成作业的过程中完成了自己的作业。
    不知道依蕊同学上午会干些什么，不过照理来说，她应该会起得比较早，毕竟对她来说联考还是比较重要的一次考试，估计现在可能正在自己早读也说不定。
    那么就沉下心来干活吧！
    昨天剩下的作业已经不多了，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所有作业。剩下一个小时里我实在没忍住就打开电脑看了会儿动漫，一边构思建议书一边放松着自己的身体——说实话，在那些同学的眼里，考前一周做这些事是大忌吧。
    虽然平时没怎么和别人交流，也没有什么辩论或是演讲的经验，但是我自认为我写起建议书来还是很有条理的，不到一个小时，一篇一千多字的建议书就完成了。因为正好开着电脑，我就干脆直接用电脑写完了稿子便发给了依蕊同学。
    认认真真地干起活来，时间过得可真慢啊！我手工加上打字已经写了几千字之后，距离我和依蕊同学的约定时间居然还有整整八个小时。
    “你写得可真快啊，辛苦你啦！”没过一会儿，我便收到了依蕊同学的回复。
    “小事一桩啊，我感觉写得还蛮顺的，不过质量嘛，你先看看再说。”
    “大致看了一下，建议、理由什么的都写得挺充分了。不过呢，就是辞藻太匮乏了。其实，适当地用一用修辞手法什么的还是很有必要的，还有对老师用的敬语也是。”
    “果然还是不够好吗？”
    “没有啦，这些小问题，我稍微再改改就好了。不过呢，不得不说你写得还真的挺有条理的，我这么读下去感觉还基本过关啦。”
    “那这算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对了，现在有空，你帮我这两道题看下呗！”
    我接收了她发来的图片——果然还是她不太擅长的解析几何。不过从她发来的已解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出她确确实实在努力尝试用我教给她的“设t”的方法而不是用各类参考答案里常见的传统的“设x和y”的方法；同时，依照我的意见，她也开始学着简化答题时在试卷上呈现的步骤，把计算过程搬到了草稿纸上。我按照惯例把解题思路以及步骤尽可能详细地写在白纸上，并配上几段语音说明一道传给了她。
    “煜杰，吃中饭啦！”
    虽然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但也不知不觉地到了中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外婆在这几个小时里一定是忙活的不得了，据妈妈所说，这一桌十样菜都是外婆在洗完衣服搞完卫生后买菜、洗菜、做菜，一道道亲自完成的。
    “外婆，这也太丰盛了吧！”我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一旁的爸爸伸了个懒腰，补充道：“这下咱们几个可能饱饱口福喽！”
    “这不是要期末考了吗！咱们煜杰最近要补补身体。”外婆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笑着说。
    不过，像我这样的成绩，说是要为我补补身体什么的，其实也不太合适吧！
    中午可算是享用了一顿大餐，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若不是亲戚或者宾客来访，平时我们三个人都过得十分节俭，三个人一荤二素是每天的常态了。
    外婆自己没怎么动筷子，倒是一直在督促我多吃点。而我面对这么多我爱吃的菜也敞开了肚子吃着。晚上如果还是像这样吃大餐的话，那估计就不是在补身体，而完完全全是在长肉了。
    外婆建议我吃完饭出门走走。正好最近几天睡的都很不错，我也没打算要睡午觉，于是我就想着在附近的山上走走。家里人其实都巴不得我出去好好散散步——毕竟同样是消遣时间，比起成天呆在家里看看动漫，出门溜达一圈似乎更有利于我健康一些。
    山脚下有一座小学，是我曾经就读过的小学。小学门口有一家琴行，我还记得小时候妈妈陪着我在这边练琴——现在想想，别说是才艺了，我连学习份内的东西都没能好好地做到，真是彻彻底底地辜负了爸爸妈妈对我的期望啊。
    在下山原路返回的途中，我重新看到了许许多多以前每天可以看到的光景，包括之前我在小学时每日憧憬的那座大酒店。那个大酒店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显得有些英雄迟暮了。但这典雅奢华的气氛倒是丝毫未变——尤其是这钢琴声，从大厅里传来的，而不是从边上的琴行里传来的空灵美妙的钢琴声。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去感受小时候来这“探险”时曾感受过的角角落落。
    琴声回荡在空阔的大堂中，让人连站在这儿都觉得是在闲逛。
    “咦，煜杰，你怎么在这儿啊？”
    钢琴声突然停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询问着我，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不知不觉的退到那座钢琴前了。
    “依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果然是我的世界太小了吗？你在这里都能遇到依蕊同学。
    “喂，小姑娘，可别开小差呀！”大堂柜台前的大叔远远地对她吆喝着。
    “那你先去那边坐坐，我也马上就弹完了。”她伸出纤细的食指，示意我去大厅的软沙发上坐坐，继续弹起了琴。
    之前一直听说依蕊同学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厉害，这回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不过最近自己的身边都是依蕊同学，连在这我自认为和依蕊同学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也能遇见她，让我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十分钟左右，大概也到了四点的样子，她走下了演奏区，来到我的身边。
    “弹累了吧。”
    “一点也不累哦！”她轻快地回应着。
    “话说……”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是吗？”她甩着自己的双手，抢先说出了我的疑问。
    “嗯，而且还是在这么豪华的酒店大厅呢！”
    “其实吧，我也算是在为自己打工啦。”
    “打工？是为了给自己赚生活费吗？”
    之前听同学们说起过依蕊同学家里的条件应该算不错，她的爸爸妈妈应该也不会舍得让她出来打工赚钱吧。
    “没错……”
    “为什么啊？”此时我的心中已是浸满了疑惑，“为什么你要自己挣生活费呢？”
    “哎，”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看在你我之间的关系上，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嗯……”
    “他俩晚上很少在家，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总之只和我说是单位里的事情。之前，大概是高一的时候，我和他们吵了一架。从那以后，除了照常使用他们提供给我的生活必需品以外，其他的东西全都由我自己挣取生活费然后买给自己。”
    “然后就来这里弹琴吗？”
    “其实，我一开始打算在边上的琴行教别人弹琴。结果他们给了我我无法反驳的拒绝理由。”
    “嗯？”
    “一，在那里工作起码要到十八岁成年以后。二，那儿不缺比我水平高的老师。”
    “还好后来这里可以让你来弹琴。”
    “对。这个酒店因为年数比较长了，一些专门弹琴的人也不来这里了，结果我就被他们选用啦！正好，这儿周一到周五只需要占用七点到八点这客流高峰的一个小时，双休日呢，他们只要求我就这样弹身上一个下午就可以了，可以说是基本上不用担心影响学业，又可以比较轻松地赚到我自己的生活费。”
    “依蕊果然是个什么都出众的人啊！”
    “对了，现在也四点多了，不如就和我在这儿一起吃晚饭再去学校吧！”
    “我可没带多少钱出门啊！如果吃完饭，恐怕只能去边上的吴县小吃了。”
    “没关系！”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两张自助餐厅的券，“作为报酬的一部分，他们会向我提供每天的晚餐。不过上周日晚上他俩一起带我去亲戚家吃饭，就多了一张券，拿去用吧！”
    因为同学也许确实和自己的父母存在一些小小的矛盾，提及自己父母时，她总是喜欢用“他俩”代替。
    我和家里人通了个电话，征求一下意见，家里人自然是二话没说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么看来，我和她的关系发展得还真算快啊！上周的这个时候，我们俩连话都还没有说过几句呢，现在就已经面对面在豪华餐厅共进晚餐了。不得不说，我感觉自己活在梦里啊！
    两个小时里我们一边享用着晚餐，一边谈论着各种各样自己身边发生的轶事。当然，其间有半个小时，是被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的一道数学题独占了的。
    “本来想七点钟一起在学校会面的，没想到居然早了三个小时在这里碰上了，我和你在一起还真的总是能有这么多碰巧的事情呢！”
    “是啊……”
    完成了穿插着几个话题和一道解析几何的晚餐，我和她便一同步行前往学校。我们就读的高中离这里并不远，在路上大概只要花费十分钟的时间。
    虽然没有人规定双休日来学校一定要身着校服，但是我和她还是不约而同地穿着全套的夏季制服。
    校门口的保安连问也没有问一句我们两个来学校的目的，便将我们放进了学校。花园的门也依然没有锁上，半掩着随风摆动，依蕊同学走在前面，轻轻地推开了门，往里边探了探，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以后便让我一起进去。
    “说不定又有哪个家伙和你一样暗暗地潜伏在这儿呢！”我对她开玩笑地说。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花园的小径上铺满了落叶，我跟着她向着花园的深处前进着，脚下的叶子被我踩着发出熟悉的清脆的响声。
    “风吹雨打，花落叶下……”
    “咦？”我显然没有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
    “之前这么长时间的连续雨天，让花园里的不少植物都化作了尘泥啊。”
    “嗯。但是也没有人来花园里打扫打扫，这里就显得乱糟糟的。”
    “就是这里了！”她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已经和她走到了花园快尽头的地方，这里有一片挺大的空地，两旁依夕生长着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如果白天来这里乘凉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这里？”
    “嗯，我从小就对身边的花花草草感兴趣，也从小就梦想着能自己亲手打造一片花圃。”她说着，在空地四周绕着走了起来。
    “不是吧，所以说，你是要在这里开辟一片花圃？”
    有时候，我实在是没法理解依蕊同学看上去有些不切实际的打算。
    “嗯，怎么，别忘了我们都有超自然能力啊！”她看出了我充满了质疑，说着，“再说了，我觉得我们光写建议书是不够的，要想真正地阻止学校对这片地方下手，我觉得首先是得让这片地方看上去不那么衰败。”
    “所以你是要亲手种花装点这片地方？别开玩……”
    “对啊，是我们亲手哦！”我刚要说出的话被她给打断了。
    “啊……”
    “假如这个花园看上去真的很美的话，那他们估计也下不了手了吧。”
    “说的也是啊。”
    “所以，就用这片空地吧！”她走到了空地的中央，继续说道，“因为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天气比较热，比较适合种植的应该是月季花之类的吧，等过段时间天晴了，这片空地能够很好地接受阳光，而两边的树荫又可以让这里温度不至于特别的高。所以，我就计划我们先从这里开始。”
    “先从这里，难道还要把整个花园都装点一遍吗？”
    “差不多吧，因为靠近外围的那块花坛在校庆的时候已经重新铺盖过了，从外边看过来其实还挺好的。但是花园的内部就不堪入目啦，等期末考试结束以后，我们先清理一下这个花园，把堆积在道路上的落叶什么的扫除掉，然后就开始依季节逐步地美化花园吧。总之，要阻止学校在明年动工。”
    看样子，她应该早就开始规划这件事了吧。
    “不过不着急，我们还得先应付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期末考试。”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
    “总之，放了暑假以后，我们就要开始着手了。”
    “好吧。”
    “太好了！”她抬头看着还没有黑透的天空，听上去无比轻松地说着。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而不是你那么多其他的朋友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小心地就把这个深藏在心底近一个星期的疑问说了出来。
    “欸？”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因为啊，像你这样没什么朋友的家伙，应该算得上是寄存秘密最好的对象了吧。”
    “没朋友还能有优点了吗？”
    “开个玩笑啦，”她咯咯地笑着，继续说，“其实，我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你其实对别人没有什么猜忌之心，不像那帮成天爱在课堂上‘哗众取宠’自以为是的家伙们，表面上笑着和你做朋友，其实内心不知道在使着什么诈。而且，你虽然表面看上去与别人格格不入，却有着一颗爱替他人着想的心。所以说，在没有找到其他合适人选之前，我觉得你是和我共同进行这一计划的最好人选了。”
    “连你的闺蜜也不行吗？”
    “别说了，就算她也觉得我做这些事情不切实际啊。”
    说实话，我也觉得她做这些事情不切实际，但是看她这么一腔热血地想要阻止学校拆除花园的样子，我还是没把我的看法说出口。
    “再说了，我们俩都有超自然能力不是吗？”她补充道。
    “也是。”
    我始终不知道我的超自然力量除了快速地扫除地上的落叶以外还能干什么，但我确乎相信我应该还有没有被开发出来的超自然力量。
    “这就这么说定啦！”
    “嗯。”
    表面上说着是和依蕊同学“说定”了的，其实我的内心还是有些抵触，包括之前让我写建议信的时候也是一样。但是依蕊同学从一开始就把我加入进了计划当中，听到她说起“你一定会的吧”“是我们一起”之类意思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
    我跟着她的步伐，和她走遍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听她说完了之后在这些角落的所有计划。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完全被笼罩在夜色之中了，带领着我绕着花园走了一大圈的依蕊同学，还是精力充沛地在亭子中走来走去。而我在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之后，只想像现在这样在石凳上坐一会儿。
    下周就要迎来期末考试了。虽然我到现在为止内心还是毫无波动，但是考虑到联考对于依蕊同学还是十分重要的，于是，在我的建议下，我们俩一起在八点半之前离开校园。
    和依蕊同学一起走回家才发现，原来我和依蕊同学的家之间只隔了一条马路和一个便利酒店，也许是因为我每天骑车都是在小巷穿梭，我居然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依蕊同学。
    六月就要结束了，微热的夏风吹拂着客厅的窗帘，宣告着七月份持续高温的到来。到时候或许连出个门都要成了煎熬啊，我心想。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对暑假里依蕊同学该怎么施行自己的计划又好奇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