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煜杰，你回来啦！”爸爸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婆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啊。”爸爸一边看着球赛一边问我。
    刚才和依蕊同学玩太久了——因为是双人游戏，而我的技术又完全不行，我们俩在一次又一次尝试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快三个小时。
    “和同学完了会儿游戏，玩得忘记了。”还好他们不知道是去了女孩子的家里。
    “今天你先去洗吧，刚放假这几天早点休息，把上学时候欠下的觉给睡回来。”
    “好。”
    回到了房间里，妈妈已经帮我把摊在床上的书给按学科收拾好堆在一边了。我打开空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俩又去学校了哦。”依蕊同学发来了消息，附带了一张截图。
    截图的内容是张枘同学今天的空间动态：
    果然呢，这该死的“草木之妖”彻彻底底的胆怯了。今天去学校里找了一整圈，都没有出现那个“胆小鬼”，看来昨天是被我们完完全全的吓到了。今天的探险大概就这样了吧，之后几天里，我们将继续潜入学校，抓住这个“草木之妖”，好好给它一点教训尝尝。
    都高中生了还区别不了“的”和“地”吗？我暗暗地嘲笑着。不过呢，“草木之妖”本人倒是觉得他们勇气可嘉，要不是不想再走漏风声，今天我本来可能还会去学校和他们好好周旋一番。不过，和两位臆想症患者在一起浪费时间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玩电子游戏可比看看手机累多了，洗完澡以后我瘫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境。
    又下雨了……
    是熟悉的太阳雨。
    我都周围又几乎是一片汪洋大海，积水没过了我的膝盖，使我不得不将我的裤腿高卷起来。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周围唯一的生命只有那几棵和我齐高的小树。
    我努力地向前走去，我依稀看到远方地面与水面的分界线——姑且可以把这称之为“岸”。五十厘米深的积水让我迈步变得费力，同时水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给我施加着额外的阻力，让我必须抬起腿才能加快速度。
    “有人吗？”我大喊着。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回声。
    渐渐地，前方的天空渐渐变成了深蓝色，水位也明显下降了，或者是说，我渐渐的上岸了。膝盖下方的水渐渐变得清澈起来，我可以分辨出水面下的东西了——目前我貌似走在一条公路上，脚下踩着的是黄色的变道虚线。
    “有人吗？”我再次问道。
    天空渐渐由白昼转向黑夜，积水也从没过我的膝盖下降到刚刚浸没我的脚踝。
    远处深蓝色的天空下，有一位少女在向我走来——一位身着着似曾相识的校服，光着脚丫的长发女生。
    “同学！”我小跑向她。
    她像是朝我走来，但是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同学！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看不清她的面庞。
    “喂！”我绝望地呼喊着，“你是谁？”
    我能看清楚她脚下泛起的一环环涟漪，但是我却看不清楚她的正脸。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努力地试图接近她，我和她的距离却终究没有缩短。
    “轰——”
    我应声回头，是一个七层楼高的巨浪。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绝望地想着。我任凭巨浪浸没我，掩埋我——因为我知道我完完全全没有力量去抵抗这种巨大的自然力量。
    “同学！”巨浪已经来到了我的头顶，“快跑！别朝这里走过来了！”
    霎时间，我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深蓝色，我再也看不清头顶的星空了，我变得呼吸困难，四肢乏力，眼前只是渐渐地变得漆黑，渐渐地失去色彩……
    “同学，”我渐渐地能听见她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高达七层的巨浪没有淹没她，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只是我眼前一片漆黑，无法在此时看到她的模样。
    “拉住我的手，站起来。”
    “同学，”我眼前只有无尽的黑色，“你是谁？”
    “你有受伤吗？”听上去她像是在蹲下来查看我的身体，“我看看哦……”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太好啦，你没事情就好。那么，我就先走啦……”她站起身来，听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轻轻的风拂过我的衣袖，她就这样从我身边经过了。
    “别走，我看不见东西了！”
    没有任何回答，只能听见她踏在水面上发出的声音。
    “同学，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啊！”我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跑去。
    “噗通——”一声，我摔在了水中。看样子我又一次回到了水塘中，失去了视力，完全迷失了方向，唯一可能陪伴我的女同学也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不要离开我！”我呐喊着。
    “煜杰，怎么回事！”爸爸打开了我的房门，气冲冲地对我说着。
    “啊……”我渐渐睁开双眼，看到了没有戴眼镜穿着睡衣的爸爸。
    又做噩梦了——其实也不能说是噩梦，虽然几乎每天都梦到那个诡异的世界和那个神秘的少女，但是每次在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都有所不同。
    从一开始的无法接近她，到现在接近她就出于眼盲的状态，我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看清她的模样。
    “对不起啊，爸爸，”我坐了起来，“我又做噩梦了。”
    “换一头睡吧，最近怎么老是做噩梦呢？”
    “去睡吧，晚安。”我疲惫地重新躺了下来。
    “晚安……”
    从三月开始我陆陆续续地会做类似的梦，也时不时地会在梦中惊醒，好几次都吵到了已经熟睡了的爸爸妈妈。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还好现实中并没有七层楼高的巨浪和无边无际的浅水区，相反，现实生活中有爸爸、妈妈、外婆还有依蕊同学这样的人们陪伴着我。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星期四我早早地起了床去了学校。
    张圳东同学已经带来了花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打算用种子种的。
    “总没有人用种子种吧……”听了我的疑惑，圳东同学说，“这些花苗还蛮贵的，还难搬运，今天我只能带来这么多了，看来之后得多分几次才能完成啊。”
    “没关系啦，花苗的钱，我出就可以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了的话，我们就开工了吧！”依蕊同学在一边兴奋地催促着。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圳东同学带领着我们前往他认为可行的位置。
    这是上次依蕊同学晚上带我来过的空地，周围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几棵高大的樟树。
    “讲道理的话这个地方也不是特别适合种植花草，但是因为这个地方相对比较空旷，在烈日下又能有两边的树稍微地遮点阴，在这里种植的话，成功率相对高一些。”他一边踱步，一边和我们说明情况。
    看来依蕊同学确实对花了解不少，她上次的建议和圳东同学刚才的话如出一辙。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准备种植坑了。”他继续道。
    “种植坑？”
    “笨蛋，通俗点讲就是挖土啊。”站在我后面的依蕊同学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工具我已经偷偷地从园艺师傅的小屋里面拿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得尽快完成。”他走到空地中央用手大致比划了一下今天要作业的范围，然后就取来了铁叉分给我们。
    “依蕊同学也要做吗？”
    “当然啦，我对种花很在行哒。”
    突然想起来，上次去依蕊同学家里的时候忘记参观她曾经提到过的在阳台上的小花园了，看样子依蕊同学会在小阳台上自己种花。
    “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说了。首先，我们需要将目标点的土壤松开，把泥捣碎，同时注意不要把小石头、小叶片什么的留在里面……”
    在张圳东同学的专业化指导下，我们准备好了五十个左右的“种植坑”。
    他走上前去向种植坑中来来回回不知道洒上了些粉状物体，然后用铁铲“搅和”了一番。“煜杰，接下来看你的了。”
    “哇！”我看到他掏出来的花苗，“为什么这花苗带着这么大的土块啊？”
    “小笨蛋，要是没有土块这花苗怎么能变成花啊。”依蕊同学又“嫌弃”地说着。
    “带土的植株，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驾驭它们呢。”
    “快试试吧！”
    我握紧左拳，花苗们就在我的控制之下来到了半空中。
    “真的好沉啊……”我的手臂紧绷着，似乎都听得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你们种这么多是要把这里变成花海吗？”
    “谁让学校花园的空地这么大呢！”
    我控制着它们来到种植坑的上方，用右手精准地将它们分散到各自应该到的地方。
    “别抖，把位置对准了。”
    “你来试试看啊，你快点看下……看下位置对准了没有，我快坚持不住了。”我紧咬着牙关，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手臂了。
    “这个稍微再向右边去一点，”他比划着指导我调整方向，“好啦，稍微用点力放下吧。”
    五十多株花苗准确地填入了它们对应的种植坑中。说实话，这个过程就算是直接用手一株一株地放进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依蕊同学这个坏家伙果然就是想看看我的超自然能力而已。
    “你的超自然力量果然厉害啊，居然能如此精准地控制每一个花苗的位置，要是我能有这样的超自然力量，估计你们还没有发现这个花园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我变成一片花的海洋啦。”张圳东同学在一旁说道。
    “接下去是填土了，大家只要把边上刚才挖出来的泥土重新填回去就可以，记得填完以后用脚或者铁铲把土壤轻轻地压实。”
    “还要拿铁铲吗？”我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旁说着。
    “当然啊，你看我们的依蕊姐姐都拿着铲子在干活呢，你一个大男子汉好意思干看着？”说着，他把手中的铁铲丢给了我。
    “你们这些……这些可恶的家伙。”
    我没有想到自己在使用超自然能力的时候还是会消耗体力的，之前因为一直没有试着操作过这样沉重的东西，所以我也一直不知道操作这些东西会这么费力。
    “加油啦，就差最后几步了，做完了，我再带你去我家吃饭哦。”依蕊同学用沾着土壤的手撩了撩头发，用纤细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可谢谢你了……”
    最后阶段总算完成了，幸亏填土不是什么费力活儿，我马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辛苦你们啦！”张圳东同学边说边摘下了手套，“接下来还要浇水什么的，我一个人完成就可以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那这里就拜托你啦，幸亏有你们两个帮忙，我估计明年春天，这里就是一片花海啦！”依蕊同学愉悦地说着。她的手上、脸上、裙子上、袜子上都沾着泥土，没想到平时尤其细心的依蕊同学现在表现得居然是这样的大大咧咧的。
    “那可不一定哦，看我们之后护理的怎么样了，”他突然严肃了一些，“如果护理的好的话，几个月就能开花了，如果护理得不好的话……”
    “我知道啦，我们几个一定能让这里变成花海的对不对？”她在背后掐了掐我的手臂，似乎是在让我快点说“对啊对啊”。
    “不过，在此之前，这片空地还有剩下的四分之三没有完成呢！”
    “那就明天再来！”
    “明天？”我几乎要晕过去了。
    “对啊，不然买来的花苗就不行了。”圳东同学补充道。
    “好吧……”
    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算是初步的成功了。如果这批花苗能够健康地成长起来，那么明年在学校企图动工这里之前，这里就可以变成一片绚烂的花海。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们还是隔三差五地前去学校呵护新种下的花苗，当然，还要多亏了圳东同学在辅导生物竞赛之余时不时地过来给这些小生命浇水施肥遮阴，这些花苗慢慢地向着我们期待的那样生长起来。
    当然，七月份里交给我们的任务远远不止这些，依蕊同学还是得按照之前的时间到大酒店里去弹钢琴，而我呢，为了让自己不再像之前那么游手好闲，便也在爸爸妈妈的同意下，去外面打起了零工。
    当然，最后还是通过依蕊同学的介绍，才让我找到了适合我的活儿干——依蕊同学向她去弹钢琴的那家酒店前台苦苦哀求，终于给我搞到了个服务生的临职。
    还记得我第一天到岗的时候酒店对我说的话：“这个岗位根本不差人，要不是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一直向我们为你征求，我们是不可能录用你的，希望你好好珍惜，打起精神了面对每一位顾客。”
    因为我每天工作要从下午5点到晚上9点，依蕊同学也就相应地把自己弹琴的时间给延长了。从开始打工以后，我发现每天的工作都被安排得异常紧凑——早上完成给自己制定了计划的作业，中午有时候得去学校里转转，下午时不时地会被依蕊同学邀请去图书馆再一起学习，晚上又要和她一起到酒店里去打零工。每天再次回到家里以后，居然已经没有时间再把时间花在动漫或是上网看帖子上面了。不过，这样一来，我的暑假生活，除了我自己在家里学习，几乎可以说时时刻刻有着依蕊同学的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