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省教育考试院日前发布消息称，今年的普通高校招生考试选考科目考试和普通高中学业水平考试拟定于十一月的一至三日举行。据估计，本次全省参加普通高校招生考试选考科目考试的考试的考生将达到二十三点五四万人，并且物理科目考生人数有所回升……”
    “好快啊……”依蕊同学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伸着懒腰。
    “现在已经是九月二十二号了，离考试只有一个多月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比较害怕考试，而且将要面对的是要关乎人生命运的第一次选考，我听到这个新闻以后居然心里开始有些惶恐不安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日，正好也是学校的“大礼拜”，我们能够幸运地拥有一个双休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借着这样的机会，我再次来到了依蕊同学家里。
    “没关系的啦……”她一边继续看着新闻，一边说，“有我这么监督着你学了一个暑假，你还担心这几门课有问题？”
    依蕊同学回到家里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还扎了以前从没有看到她扎过的双马尾辫——平时学校里她总是穿着校服，披散着头发，给人一种优雅又大方的美感。那些迷恋她的男同学肯定不会想到她一回到家，就完完全全变成了这样一幅慵懒又有些可爱的样子。
    “对了，依蕊！”
    “怎么了……”她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懒洋洋的。
    “今天和圳东同学约好了要去花园的，你还记得吗？”
    “哦，对哦！”她听到和“花园”有关的事情就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怎么差点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呢！”
    “果然……”
    其实我们几个是在五天前约定好今天一起去学校的，按照依蕊同学以往对她最热衷的事情的记忆能力，她应该是不会忘记的。
    “坏了坏了，我还没洗澡呢！洗完澡还要再准备准备……”她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那，中饭怎么办啊？看样子，是来不及准备了……”
    “这得问你了啊，我可没办法做饭……”
    “你也真是的，就不能早点提醒我嘛！”
    “你看我今天还穿着校服，还没想起来吗……”
    “都怪你不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你还要洗澡嘛！”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依蕊同学在我面前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再说了，洗个澡又能有多长时间啊？”
    “你们男孩子洗个澡当然不一样啊！”
    和圳东同学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半，看样子这样确实没有办法自己准备午饭了——真的没想到依蕊同学居然会把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给忘记了。
    “那，只能点外卖了吧！”
    虽然依蕊同学不喜欢外卖，但是今天也没办法了——平时人们眼中的完美少女，在家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冒失鬼。
    “煜杰，那个，能不能帮我去房间衣柜里面拿块毛巾啊？”她刚走进浴室锁上了门，又马上打开了门探出脑袋可怜巴巴地对我说，“我衣服都脱了。”
    “真拿你没办法……”
    “你们可算是来啦！”圳东同学远远地看到我们，大声地呼喊着。
    “你看看你，还是迟了十分钟啊！”我一边朝着圳东同学小跑过去，一边呵责着边上还披散着没完全吹干的长发的依蕊同学。
    “你小子，是不是在依蕊姐姐家里干什么坏事情咯！”他把手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坏笑着问道。
    “瞎说什么呢。这些都得怪她了……”我指了指边上的依蕊同学。
    “算了算了，我们赶快开始计划吧。今天生物竞赛那边还有些事情，留给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已经开始步入秋天了，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我们近段时间要种的花主要是在明年春天，也就是明年四五月这段时间能够开放的。并且，根据依蕊同学的强烈要求，我们这次要把花种在花园外围，也就是要让这些花能让路过的人们直接看到。于是，我们选定了路边的那片大草坪作为这次的种植区域。
    “不如就种三色堇吧！”
    “这么大片地方不能只有这一种花吧！”依蕊同学说。
    “那就再来些矢车菊、金盏菊什么的怎么样？说实话，这些花我也没怎么种过，至于能不能做到预期那样的效果，我估计得看缘分……”
    “别说这些没用的好吗……”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这些花，所以我就只能在边上一直用“嗯”来回应他们的每一个新想法。三个人里，我充其量就算是个干活儿的，他们俩让我做什么，我就照做。
    “对了，圳东。”
    “怎么了？”
    圳东同学终于看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划水”的我这边。
    “话说，这样子擅自改造花园，真的没事吗？”
    “这个……理论上应该是没事的。”
    “向我们这样私自在草坪这片地方种花也没事吗？”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和园艺师傅去说明说明情况，园艺师傅再和领导那边去汇报一下就可以了。反正，咱们学校的绿化都是交给他管理的嘛！”
    我知道圳东同学和园艺师傅平日里混的很熟，这些事情，只要他稍微和园艺师傅说说，就能简简单单地先过了领导这关。想到这些，我也就暂时放下了不安的心。
    但是我们这么做究竟能否阻止学校拆除这个花园，我还是深表怀疑——毕竟学校改建的资金都是由政府拨款的，拆不拆这片地方对学校自身利益而言没有什么差别，而且学校若是执意要拆，单凭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微不足道的学生肯定是阻止不了的。
    如果学校最后还是要对这个地方下手，将其改造为死气沉沉的新教学楼的话，不仅我们现在的全部努力都要打水漂，估计对这个地方有深厚感情的依蕊同学也会因此心如刀割。
    “那就这么决定了，之后几个星期你们俩每天就牺牲牺牲放学之后的一个小时来这里劳动劳动。至于有些花该怎么种，我会再去研究研究，请教请教园艺师傅的……”
    圳东同学因为获取了大学保送，没有必要再参加选考高考，对他来说，这段时间最忙的无非就是生物竞赛里的事情了。而对于我和依蕊同学两个人，放学之后要来这里种花什么的，真的算得上是牺牲宝贵的复习时间了。
    告别了匆匆离去地圳东同学，依蕊同学提议现在去拜访一下园艺师傅。
    “你确定现在他在吗？”
    “上次你不都看见他的小木屋了嘛！”她已经向着秘密入口走去，“小屋里还有凉席呢，他估计就住在这里吧！”
    “好吧，但愿不要吃闭门羹……”
    石墙缺口后面的世界还是像原来一样的万籁俱寂——原本，在同学们都还在学校上学的日子里就静的只听得见昆虫们的窃窃私语，现在更是静的连踏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都能被听到回声。
    “你说他会在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压低了声音。
    “谁知道呢，先去小木屋那里看看再说啊。”
    没有歌声和说话声，也没有老人走路发出的声音，小屋里的凉席上只有一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猫躺在上面酣眠，右边堆满干木头的小屋今天紧闭着，围绕在屋后小石桌边的只有那涓涓的小流——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今天园艺师傅应该不在家。
    “那我们就走吧……”依蕊同学看上去有些失落。
    “真是不巧啊。”
    “啊！”依蕊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石墙的缺口那里，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尖叫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呀，是蕊蕊啊！”园艺师傅扛着斧头挤了进来。
    “吴师傅！”她看清楚了刚才吓到她的人，“为什么您要扛着个斧头啊，可把我吓坏了！”
    “哈哈哈，”园艺师傅又发出了他那浑厚低沉的憨笑，“我还想说你呢！‘啊’的一声还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吓坏了呢！”
    “我们俩正找您呢！”我安抚着受惊的依蕊同学，开口说道。
    “找我干什么哟？”
    他扛着那把大斧头领着我们重新走回他的小木屋里。
    “刚刚路上碰到张圳东那小子，听说你们几个最近打算在草坪外围种花啊！”他用小钥匙打开了右边“储物室”的门，把大斧头扔了进去，然后又半掩着关上了破旧的木门。
    “嗯，是这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您说过了。”依蕊同学跟在他后面说，“您能和领导那边把这件事说清楚吗？”
    “这个没问题，上次你们种月季花我也给你们在领导那边沟通好了。这学校里难得有像你们这样有闲情雅致、高三还想着种花的孩子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事包揽在我头上，老夫无聊了没事情的时候，也可以帮你们几个照料照料花什么的……”
    “那就好啦！”依蕊同学嘴角上扬，看上去很满意。
    “诶诶，来这么久了还站在这儿，不如和我去后面坐坐喝杯茶？”
    吴师傅很快就从小木屋里拿来了三个用竹筒做的杯子，干净又精致——虽然这个地方隐秘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他却给客人准备了杯子，像是时时刻刻准备招待闯入的不速之客，吴师傅也是个矛盾的人呢。
    “上次，您说的前辈们，您知道怎么样可以联系上他们吗？”
    “嚯！”他放下了茶杯，“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老夫只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来这里要做什么，至于关于他们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都不应该知道……”
    “那，他们的使命又都是什么呢？”
    “这个，恐怕还是得去问他们了。”他又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时不时地给予他们一些必要的帮助，至于他们在搞些什么，我也都没法得知啊……”
    “哎，看来没有办法从前辈那里搞清楚我们这超自然能力的来龙去脉啊！”她对着热腾腾的茶水哈着气，无奈地说。
    “不过，你们给我一段时间，或许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
    “你们不是有个校友寻访社嘛，我还记得他们都叫什么，或许校友寻访社可以帮你们联系上他们。”
    “校友寻访社？那我们去就行啦，就不用麻烦您了。”
    “算了算了，现在校友寻访社不是高一高二年级的孩子接管了吗，你们都已经高三了，来来回回地也不方便。你们这段时间就好好准备考试吧，联系他们几个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那太好了！”依蕊同学激动地恨不得当场把一茶杯的热茶灌下去。
    “不过，不要抱太大期望啊！就算是校友寻访社，在这么大个区里想要找到他们还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他们可能都各奔东西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如果实在联系不上也罢！大自然交给我们俩的使命，最后还是得我们俩自己去探索的嘛！”
    依蕊同学双手捧着小杯子，细细地品味着园艺师傅的“镇家之宝”。
    “对了，吴师傅。”
    “嗯？”
    “您平时一直都住在这儿吗？”
    “目前是。儿子长大成家了，老伴儿也早早地走了，现在唯一能给我一些依靠的只有这片小林子了。儿子给我买了房子，但是没有人陪伴着总感觉房子大得慌。这个小地方挺不错的，平时在学校里干干活儿也很方便。”
    “嗯，既然这样，那我们以后每天都来这里做做陪陪您坐在这儿喝喝茶怎么样！”依蕊同学不假思索地说。
    我差点“噗”地一下把刚喝下的茶水喷了出来，每天来也太不切实际了！都快要考试了，近段时间还要种花什么的，放学以后哪来的闲工夫每天往这里赶啊！依蕊同学不要再迫害我了好不好啊！
    “这就没必要啦！”老人乐呵呵地笑了，“就这么一个月了，还是早点回家，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吧！如果实在要来看我，双休日像今天这样来来就可以了！”
    还好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啊，都四点半了！”我看了看表，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也才过了四个小时啊……”
    依蕊同学实在是太健谈了，居然能和园艺师傅聊了这么久，从园艺师傅的故事再到自己的故事，几乎把能聊的都给聊了个遍，而我，就坐在旁边“嗯嗯啊啊”的随口应和着。结果，宝贵的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而对于我们而言还有“不计其数”的试卷没有完成。
    “你就不能不坑我了嘛！”我责怪着看上去轻松无比的她。
    “好啦好啦！作业什么的，晚上我们一起来完成啦！有我在，再多作业你也可以准时完成的。”
    说的也是，自从和依蕊同学交朋友以后，从乱做作业到认真完成作业，从应付作业到怕完成不了作业，依蕊同学确实在用自己优秀的一面感染着我，让我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学习态度。
    “晚饭怎么解决呢？”
    “这还用问，中午我没下厨，可把我憋坏了，今天非得让你吃到我亲自做的菜不可！”她在一旁蹦蹦跳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每天都是这样充满活力的。
    自从妈妈知道我和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以后，基本上双休日就放心地把我托付给她了。现在我晚饭得和她一起吃都不需要和家里汇报了，估计爸爸妈妈都是这么想的：像煜杰这么一个“自闭”少年能有幸和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交朋友，就让他一直跟着她好了。
    “等下，你看那是谁。”
    依蕊同学的话打断了我脑中对父母对我的想法的假想。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他右边站着矮了他一个头的男生，也穿着黑色的西装，我停下脚步仔细一看——
    是谁不好，这个男生偏偏就是之前被“我”决定开除学籍的张枘同学。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他这样打架斗殴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要待在少管所里才对。但是绝对错不了，和他前前后后斗了这么多次，这张令我发怵的面孔，绝对是他——绝对错不了！
    “我们快走吧，趁他还没看见我们在这里！”依蕊同学拉了拉我的衣服，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嗯，”我跟着她走到了街道中央，人流较大的地方，“他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透过密密的人流，可以清楚地看到，张枘同学嘴角泛起邪恶的微笑，他像是在和边上的高个子成年男性说什么。
    “快点，走了啦！”依蕊同学拉起我的手朝着人流里钻了进去。
    “他不是应该进少管所了吗？”
    “在学校打架斗殴虽然情节严重，但是没有造成人员重伤，所以他这种情况还没有严重到要进那种地方。”
    我一边被依蕊同学拉着快速的穿过拥挤的人流，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随着路口的信号灯转为绿色，下班的人潮涌过了马路，很快就把张枘和那个男子淹没了。
    “莫非是研究院？”
    “诶！”依蕊同学停了下来，“研究院？”
    “对啊，他们就算被开除了学籍，为了这笔不菲的利益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了吧。即使没有办法直接抓到‘草木之妖’交给研究院，为研究院提供线索或许也可以多多少少地获得一些利益吧。”
    “嗯……”她像是在思索，“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因为我们被开除，估计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以后我们应该更加小心才是。”我察觉到了她忧郁的眼神。
    依蕊同学自然是非常讨厌张枘了，从那件事情以后每次提起张枘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紧锁眉头——没办法，我不犯人，人却犯我，上次还险些被张枘一行人所侵犯，我能理解依蕊同学的心情。
    “嗯，我们走吧。”
    她没多说什么，拉着我继续向家里走去。
    “你放心啦，我会保护好你的，要是他再来我就再教训他一次！”
    “笨蛋，你先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受伤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