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煜杰，来之前你有查过分数吗？”
    刚刚到校，还没放下书包，依蕊同学便走到教室后面来询问我。
    “嗯，查了。”
    说句实在话，这次选考的成绩公布时间真不是时候——之前都是安排在晚上九点，昨天当我都已经屏住呼吸想要坦然地面对死亡的时候，学校突然发来消息，因为服务器问题，具体公布时间还要待定。如果不是我今天早上出门上学之前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登陆了一下教育考试院的官网，估计我现在也得和班上的同学一样，才刚来学校，就焦急地等待放学回家或是回到寝室里去查询成绩。
    她看了看我，压低了一点声音，问道：“考得怎么样？”
    “正如你所要求的，三个97分。”我故作平淡地说道。
    今天早上，本来我都已经和妈妈道别了，当我最后打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考试成绩的最新消息，结果突然就查到成绩，得知自己是三个97分并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几乎是高兴地直接就要跳起舞来了，抱着我又是笑又是哭的，然后马上又打电话把这个喜讯报告给了早早就去上班的爸爸和回到老家的外婆，结果庆祝了我半天，差点让我出门都迟到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也挺满意的：“你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嘛！”
    “那你呢？”我知道没有必要问她，但是我很想看看她自己说出自己分数时候的反应。
    她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道：“三百分……”
    “早知道还是不问你了……”我摇了摇头，故意叹了口气，“问你就是自取其辱。”
    “哼，”她撅起了嘴巴，说道，“你自己进步这么大，就不许你的‘家庭教师’也有进步了吗?!你这人真是的……”
    “嘿嘿，没有啦，开个玩笑，”我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只好这么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真的是谢谢你啦！”
    “没事，我们俩之间还客气个啥！”她说，“不过，恭喜你啦！连我给你定下的这么刁钻的目标都完成了。”
    班上的其他同学基本上都没有查到自己的成绩，纷纷围着那几个已经查到成绩的同学再对对答案，先估计个大致分数来安慰一下自己。
    “兄弟，你是不是也查到了！”
    前面两个情谊深厚的小兄弟又开始了深情的对话。
    “嗯，你没查到吗？”
    “我很早就来学校了，刚好错过成绩发布……”他看上去十分绝望地摇着头，伤感地诉说着，“兄弟，你考得怎么样！”
    “物理91分，化学94分，技术91分……”
    “兄弟，你明年要是考到了上海，可千万别忘记我啊！”
    “你可别开玩笑了，到时候你一查，结果就变成我要你别忘记我了！”
    这可太悲情了，还没查到自己的成绩能不能不要这么悲伤嘛！还有，这两个男生都悲伤得抱在了一起是个什么意思嘛！
    教室里自然也是不乏对依蕊同学的讨论。
    “听说了吗？陈依蕊同学拿了300分呐！”
    “是吗是吗？班长好像都有两门学科失手拿了两个97分诶！”
    前面几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女生议论着。
    “依蕊同学，看来你才是我们班的顶梁柱啊！”
    许锐蓉同学在位置上对依蕊同学说。
    依蕊同学只是静静地听着，平淡地微笑着。
    “你好歹也表示一下啊……”我在位置上对她小声地说。
    “其实，我也挺谢谢你的。”依蕊同学转过身来，对我说。
    “嗯？谢谢我？”我整个人向后仰了仰，有些不解地问道，“不是你说我们俩不用客气的嘛！再说，还没到明年六月份呢，你如果要谢我之前教你做数学，是不是还太早了点啊……”
    “其实，如果不是要一直监督着你，我也不会有这么高效率学习的机会啊……”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微扬，说道，“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在边上的时候，总是手头上的事情做着做着就会分散注意力，要不是得一直监督着你，给你做榜样，估计我这几个月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呢！”
    “是吗……”
    “总之，感觉和你组学习小组，还挺好的。”
    我被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不知道怎么回应地笑笑。
    “好啦，你现在可是全班的焦点了，赶紧回到位置上吧！”
    这对我来说，也真算是大成功了。作为一个在班上一直默默无闻，饱受他人冷眼的“自闭儿童”，我从没想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家都去食堂吃午饭了，我独自一个人趴在窗台上，任由凉飕飕的风吹拂过我的脸庞，我从没有感觉到自己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我任由自己沐浴在晚秋的阳光之中，第一次，在学校里，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温暖。
    “你在想什么呢！”依蕊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你怎么还在呢，不去吃饭吗？”
    “真是的，这些人一下课就把我围住，我刚才才脱身出来，害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要是我考了满分，那被围住的就该是我咯！”
    她揪了揪我的耳朵，说道：“你还说，我给你定的目标里明明还有物理要冲一冲满分的，你都没做到！”
    “啊呀，满分什么的对我这种之前连94分都没达到过的人来说真的太难了好吗？”
    “不过，那几个男生好像对你都挺刮目相看的！”
    “啊？”我差点没大叫起来，“他们怎么知道我考得怎么样的？”
    “诶，你还真是与世隔绝啊……”
    依蕊同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嘛？”
    “因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成绩，学校里就让每个班的班主任把成绩单给贴在小白板上了。刚才班里可都炸开了锅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啊，这还带公开处刑的啊？”
    “总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依蕊同学在我边上绕了一圈，说道，“你的生物书目录上不是还有一个计划嘛！要和班上的同学改善关系，我觉得吧，这应该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他们看到我考了291分，不想着要过来打死我已经算好了……”
    我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大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可怕哦！他们会不会来打你，关键是看你自己怎么表现了。”
    “我觉得吧，改善关系什么的，还是到时候再找机会吧。”
    “对了，这周班上肯定会有分析班会什么的，到时候没准你可以上去给他们分享分享经验哦~”
    “啊……”
    “好了，不多说啦，和我一起去吃午饭吗？”
    “哦，嗯……”
    她想伸手来拉我的手腕，但是刚悬到半空中，犹豫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放下了。
    “快点走了啦，再不去就没饭吃了哦！”
    这几天，天气一天天地开始变冷了，依蕊同学也开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虽然她穿着厚厚的冬装校服和都快要没过脚踝的长裙，但是在我眼里，依蕊同学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可爱、充满活力。
    虽然和依蕊同学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过在学校里尽量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还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毫不顾忌地靠近我，和我自如地说话。既然依蕊同学自己都毫不在意，那我又有什么必要替她担心呢？果然，向她这样优秀的人完全不用在意周围人们的眼光啊……
    “嗯，我来啦！”
    和往常一样，吃完午饭，就和依蕊同学一起到花园里去转转。
    这么看来，上次拜托圳东的事情也完成的很不错，除了花园的西北角，其他地方再也没有受到任何其他的损害——果然，这件事没有必要我们俩亲自出马，圳东同学还是蛮可靠的。
    这一个月来，我们俩也很少有机会到之前新种下的三色堇那边去好好看看，每日的日常护理什么的也基本上都是圳东和园艺师傅两个人在替我们一天天地完成。
    “煜杰，我说考试都过去了，之后，我们是不是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花园里转转了呢？”
    “应该是吧……”
    “毕竟，明年能让这里变成一片花海，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啊！”
    依蕊同学将手揣在冬装外套里，缩着脖子说道。
    “你，冷吗？”我见状问道。
    “被这风吹着，稍微有点啦。话说回来，冬天也快到了呢！”
    “嗯，”我回应道，“你这样穿着这么单薄的裙子，被风吹着不避寒呐！以后，你还是像班上的女生那样，多穿穿冬装的长裤吧……”
    “那种款式的长裤一点都不好看啦！”她摇了摇头，“而且穿着显得好臃肿，我才不想穿呢。”
    “是身体重要还是相貌重要啊，”我一边帮她翻了翻帽子，一边说道，“再说了，长得漂亮的女生穿什么都显漂亮哦。”
    “你还挺会说话了现在。”
    “还不是你平时教我的……”
    回到教室，我刚在位置上坐下，想打开水瓶喝口水，我前方的那两个深情的男生便齐刷刷地转过了身来。
    “诶……”
    我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
    “赵煜杰……”
    “叫煜杰大哥！”
    “诶？你们俩这是要干嘛？”
    看到他们俩突然“如狼似虎”地向我扑过来，我有些不知所措。
    “求求你了，教教我们你是怎么进步得这么快的啊……”那个之前表现得格外悲情的男生又对我露出了一副哭腔，双手合十，向我央求道。
    “啊，你们找错人了吧……”
    不应该啊，除了依蕊同学，这个班上就还没有其他人主动找我说过话啊——更何况，现在居然是两个男生在向我“取经”！
    难道依蕊同学说的是真的，这帮家伙真的对我有些刮目相看吗？
    “煜杰大哥。你看我们俩，考前这么努力地刷了题，认认真真地看了书，为什么考试的时候还是要东错西错呢？你快教教我们，怎么样不用努力也能……”
    “你还是闭嘴吧，谁说煜杰没有努力的？”
    说着他拍了拍兄弟的脑袋，然后又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额……”
    依蕊同学在前面给我摆了个“哈哈”脸，然后朝我竖了个大拇指。看样子是想让我笑起来，好好和他们俩沟通。
    “你们俩，难道不应该去请教请教前面那个满分大佬吗？”
    “不行不行，”左边的男生拼命地摇着头，演技相当浮夸，“依蕊同学那都是学霸的进阶技巧，我们这样低层次的菜鸟根本就学不来。”
    “对啊，根本就学不来……”
    “所以，你赶快和我们说说，你这个学期以来都是怎么学的啊！”
    依蕊同学在前面用两只胳膊摆了个“×”，然后指了指她自己。这回应该是在说不要提到她和关于她的事。
    “好吧，那你们想知道哪一方面的学习技巧呢？”
    依蕊同学平时也经常帮我一起总结一些有用的学习方法，如果这个时候要我强行给他们说说，我倒也不怕说不出来。
    “你就先说说你是怎么巩固基础知识的吧……”
    “哈哈，没想到你也被围住了啊。”
    “哪有围住啊，也就两个人而已嘛，不过他们俩还真的挺有趣的。”
    哎，一回想起刚在讲解的时候这兄弟俩那浮夸的演技，一唱一和的，一会儿激动地鼓掌欢呼，一会儿又以头抢桌，悲痛欲绝，就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我说得没错吧，”她戳了戳我的脸，“大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你吧！”
    “如果大家都像这两个男生这样的话，那倒还真是。”
    “所以，你觉得和同学改善关系，难吗？”
    “其实吧，我觉得还是不容易……”
    “其实，煜杰，”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班上都没有人愿意来找你讲话吗，包括我。”
    “不知道……”
    突然才想起来，在六月份之前，就连现在和我无所不谈、人缘一向超好的依蕊同学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
    “我想想，当时为什么一直不理你来着……”
    “其实我觉得，男生不主动向女生开口，女生也没理由要主动找男生说话吧……就算对于不是我这样的‘自闭少年’来说也一样。”
    “其实，我想就是因为你自己认为你自己是个‘自闭少年’吧，成天阴郁地闷声不响地坐在后面，人家靠近你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自然就不会和你说话，或者说，自然就不敢和你说话啦！”
    “你的意思是说我太吓人了咯……”
    “嗯，至少以前是，”她俏皮地回答道，“不过，自从我认识了你以后，感觉你也开始变得不那么阴郁了。我觉得吧，以后，你可以主动点，多去交几个朋友，反正高中生涯还有大半年，以你的情商和智商，我觉得还是能交到不少的朋友的。”
    “嗯……”
    “至少，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了对吧？”
    我想她说的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指我收获了前排的那两个忠实粉丝吧。
    “知道啦，知道啦，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是走运啊——一大早知道得了三个97分，下午又莫名其妙地就收获了两个忠实粉丝。对我来说，幸福果然还是来得太突然了呀！换用外婆常说的话：“做梦都能把我给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