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你看着点啊，它要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跑到它后面去！”
    “快，向左闪避再跳到它头上去。”
    “我跳上去了，你在后面读大。”
    “你小心点，别被它甩到了！”
    “这要是都把我给甩到了，我把你这电视机吃……”
    “GAMEOVER——”
    依蕊同学绝望地把手柄扔在了一边，躺在了地上。
    “额，这是失误，失误，嘿嘿……”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嘛！”她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有些疲惫地说道，“这个地方要注意躲一躲它的尾巴，你这人怎么做事情总是笨手笨脚的呀！”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肯定就过了。”
    依蕊同学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噘着嘴说道：“哎，你总是失误，光是这个关卡就已经试了快半个小时了，好无聊~”
    “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这便是我们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
    从11月份的考试结束以后，我和依蕊同学的生活又回到了之前那样休闲的状态。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每天按计划高效地完成当日的回家作业，我还会和依蕊同学一起，每天晚上再玩上个一两个小时的电子游戏。
    因为依蕊同学的三门选考科目已经拿到了满分，所以明年四月的第二次选考依蕊同学也没有必要再参加了。这也就意味着，依蕊同学高中生涯的物理、化学、生物三门课的学习就到此为止了，之后的物理、化学、生物课上，依蕊同学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教室听讲，或者是在高三年级部的自修教室自修，直接准备六月份的语文、数学、外语高考。
    其实对我来说，我拿到了三个97分以后，我也有点打算就这样抛掉这三门学科了，轻轻松松地直接面对剩下的三门学科。但是依蕊同学说：“在高考的时候要是差一分在全省就是差了几千名，所以能多拿一分就要多拿一分。”按照她的建议，就算我选考部分总分只扣了9分，但是还是应该在四月份的第二次选考上再去搏一搏，争取能够拿到几个一百分。
    但是对我们两个而言，这段时间真是彻底地放飞了自我。虽然已经临近期末，马上又要面对市里的联考，但是对于高中生涯已经成功了大半的我们，这些小考也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对于我来说，现在应该是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为下个学期的努力充电的时候。
    “我想喝果汁了。”
    我紧紧地盯着屏幕，飞快地移动着双手，对一旁的依蕊同学说。
    “外面太冷啦，你自己去拿吧。”依蕊同学同样专注地注视着前方飞速变化着的画面，一边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操作一边回答道。
    觉得冷的可不止你一个，我这瘦成火柴杆子一样的身体也一样挡不住外边刺骨的寒风啊。
    “这一局要是赢了，你就帮我去拿好吗？”
    “看牢看牢，它的尾巴要甩过来了！”依蕊同学没有回答我，而是大声地提醒我注意这杀死了我千千万万次的大尾巴。
    我绷紧了我浑身上下的神经，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我接下来的这一步关键操作上——
    尾巴渐渐地升上来了！我能感受到我那疯狂颤抖着的右手大拇指，“三，二，一——”我心里默数道。随着怪物尾巴迅猛地向下砸向我的角色，我用尽全部力气飞速地按下了手柄上的“×”键，怪物的大尾巴已经近在咫尺，又要失败了吗？我惊恐地闭上了双眼。
    “太好了，继续加把油，还差最后一点点就过了！”
    看着我成功地骑到了怪物的脖子上，我舒了一口气。
    “终于赢了……”
    这回换做我无力地躺在地上，和快要断气了一样说道。
    “就做了个关键操作，至于嘛……”
    依蕊同学凑了过来，戳了戳我的脑袋。
    “真的靠操作啊，不信你来试试。”
    “我早就说了让我来操作你这个角色啊……”依蕊同学在一边不服气地说道，“还不知道是谁呢，一直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好吧，”我在地上蠕动着自己地身体，“这下可以帮我去拿杯果汁了吗？”
    “你个大男子汉好意思嘛！再说了，你看看我现在还穿着睡衣呢，有多薄你自己摸摸看就知道了。”
    哎，算了吧，这样让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子出去受冻太不像个真男人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要喝什么？”
    依蕊同学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跪坐在了床上，回答道：“像以前一样，西红柿汁吧。”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一直喜欢喝西红柿汁啊！”
    “网上说西红柿汁可以美白啦！”依蕊同学说道，“你快去快回，再玩一会儿你就要回去了。”
    “没关系的啦，今天是星期六诶，明天又不用上课。”
    刚打开房门，一阵强劲的冷风朝我压了过来，实在是砭人肌骨。我刚把脚迈出房间半步，就被这钻入骨髓的凉意就一个俯冲将我层层包围，让我直打哆嗦。
    “啊，啊嚏——”
    一下子从舒适的暖气中来到外面，身体还有些不适应。
    我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的侧柜，取出果汁，倒在餐桌上的玻璃杯里。
    “叮咚——”
    “唔？”正当我端着果汁往回走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煜杰，你顺便去把门开一下，记得先看下猫眼！”
    “我先给你端过来。”我回答着房间里的依蕊同学，然后对着外面的人大喊着回应道：“稍等，马上就来！”
    奇怪了，都已经晚上九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按门铃呢？
    “来了！”
    我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
    依蕊同学也披着一件外套走出来了，她在我后面问道：“是谁？”
    “叮咚——”
    门铃又一次被按响了。
    我眯起眼，透过猫眼仔细地想看清楚他衣服上的标志。
    “等等，这好像是——警察？”
    “诶？”依蕊同学有些惊讶，“你赶快躲到卫生间里去，我来开门。”
    “嗯，”我小声回答道，“要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尖叫。”
    我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反锁了门，考虑到依蕊同学家的所有房门就算在里面反锁了外面还是能用固定连接着的钥匙打开，我又顺便躲进了还算宽敞的储物柜里。
    警察会来干什么呢？上次张枘打架斗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次来访应该不会是为了上次那件事情了。记得依蕊同学上次说过，上回警察还问到过“草木之妖”的事情。
    莫非，这次就是为了“草木之妖”的事情而来的？
    “您好。”
    在柜子里我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对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
    是一个挺耳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没事，”依蕊同学的声音听上去还是蛮冷静的，“您先坐？”
    总觉得刚才猫眼里看到的这个男人，还有之前八月份看到过的那些白制服警察，调查起来的方式和我印象里的人民警察调查的方式不太一样。换句话说，我都开始怀疑这些男人是不是冒充的了。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男人回答道，“你的同学，赵煜杰不在这里吗？”
    “不在。”
    “刚刚我听到房子里回应的好像是个男生啊？”
    啊，真该死，早知道刚才就不多嘴了。
    “没有吧？”依蕊同学继续回答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哦，我的爸爸妈妈都一直在外面出差的。”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知道。”
    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看样子，他们的位置正在向卧室这边移动。
    “卧室能进吗？”
    “哦，能。”
    不知道这个警察要进卧室干什么，不过，他们正在向卫生间一步步逼近。
    我手里紧紧握着刚才从餐桌上顺手拿来的长钢直尺，如果这个男人对依蕊同学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这把钢直尺还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诶，为什么桌上有两杯果汁啊？”
    糟了，刚才刚倒好了两杯果汁都放在桌子上了，还有床上的两个手柄，因为他来得太突然，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啊……”
    依蕊同学，不要慌张啊……你就看着办吧，编个理由出来都行的。
    “还有床上的，两个手柄？”
    这个男人像是特地加重了语调，问道。
    “两杯果汁嘛，橙汁和西红柿汁，西红柿汁我拿来美颜的，但是太酸了，所以还要喝点橙汁压一压这个味道。至于两个手柄，看到床上的手柄收纳包了吗？”
    一个手柄收纳包可以收纳两只手柄，所以把两个都拿了出来也不过分。
    “这……”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您还有什么要问的问题，请快点都说出来吧！我还穿着睡衣呢……”依蕊同学的语气渐渐强势了起来。
    “好吧，情况我大致知道了。”
    依蕊同学，好样的！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淡定地但是又这么清晰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个看上去一定是有两个人存在过的场景强行解释清楚。
    “这个卫生间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
    完了，还是到卫生间这边来了啊！
    “咔哒——”
    卫生间被我反锁着的门打开了。
    别开柜子，柜子里什么都没有……
    “好吧，看来确实没有其他人。”
    那个男人像是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这样的人看上去像是会骗你的人吗？”
    “可是，小姐，”他问道，“为什么你要反锁这个门呢？”
    听脚步，他像是对柜子这里起了疑心，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门关不紧，不锁上的话会自己飘开，所以一般我都会把它给锁住的。”依蕊同学回答道，“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嘎——嘎——”
    他试了试那头门，然后说道：“好吧，我也不多打扰你了。最后在冒昧地问一下，你知道你们学校里关于‘草木之妖’的事情吗？”
    他果然还是冲着“草木之妖”来的啊！
    “我知道。”
    喂，依蕊同学，你别把我的事情给说出去了啊！
    “你能和我大致说说吗？”
    “我从我的同学那边听来的，‘草木之妖’一般都呆在花园里，然后会袭击一些过往的同学，不过据说‘草木之妖’好像不会伤人。”
    还好，这个回答就是当时学校里面同学之间流传着的说法。
    “你有见过‘草木之妖’吗？”
    “没有……”依蕊同学回答道。
    “好吧……”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这么晚还打扰你，抱歉了。”
    “没事，”依蕊同学语气温和地回答道，“您慢走。”
    太好了，我缩在阴暗狭窄的柜子里，松了一口气。
    突然，我面前的柜子被拉开了，强烈的白光一下子把我包围了。
    “啊？”
    “是我啦，笨蛋！”依蕊同学从一边探出了脑袋。
    “啊呀，”我从柜子里爬了出来，“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来了嘛！”
    “嘻嘻，”依蕊同学看到我的样子，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狼狈地缩在柜子里，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全身都是灰尘。”
    “那有什么办法嘛！”我看到她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不躲着的话不就要出事情了嘛！”
    “不过，你还蛮聪明的嘛，”依蕊同学走过来，用手轻轻地帮我掸去衣服上沾的灰尘，“刚才他要推门进入卫生间的时候，我真的是很慌张啊！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藏到柜子里去了，你知道我刚才真的是魂都要吓出来了啦！”
    我看了看她现在一副有些愉悦的样子，说道：“我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刚才听你的声音也挺淡定的……”
    “哪有嘛！”她撒起娇来，“你倒是试试看嘛，一个女孩子只穿着睡衣，就要面对着这么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大汉，万一被他侵害了该怎么办啊！我那是故作淡定好吗，人家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对了，我去和我妈妈打个电话。”
    警察两次造访依蕊同学的家，看上去都是冲着关于我的事情来的。但是奇怪的是，上一次，在八月份的时候，在依蕊同学家门口，偶然听到他们说过会到我家来找我，但是直到今天白天在我家都还没见到过有警察上门，这点让我一直十分疑惑。我想，现在我还是得打个电话，问问妈妈家里是不是也来过警察。
    “喂，妈。”电话接通了。
    “诶，儿子，有什么事吗？”妈妈问道。
    “妈，有警察来过我们那边吗？”
    “没有……”妈妈听到“警察”以后，语气又变得急切了起来，“警察？为什么又是警察？怎么了？”
    “没事，没有警察到我们家来就好。”
    妈妈听了，停顿了一会儿。
    “发生什么了吗，宝贝儿子？”
    依蕊同学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肩膀，小声地说道：“我来和你妈妈说吧。”
    依蕊同学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详尽地说给了妈妈听，不过没有提到有关“草木之妖”的事情。
    “你们遇到的该不会是假冒的吧？”妈妈听上去听焦急的。
    假冒的？和我一开始怀疑的的一样吗？
    “我觉得没有警察会这样子的吧，大半夜的闯到别人家里去问我们家煜杰在不在，要找煜杰居然不找到我们家这里来，我觉得你们遇到的是搞诈骗的吧……”
    “啊，阿姨，那该怎么办呢？”
    “你们还是自己要小心点啊，像你这样一个人住的女孩子要格外小心，万一是来做坏事情的，那就危险了啊！”
    也对啊，万一我没在依蕊同学家里，上门的又是个强盗什么的，那依蕊同学的生命安全就要受到侵害了啊！
    “阿姨，那以后要是再碰到他们怎么办呢，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警察，因为他出示了警察证什么的，看上去和警察没什么两样的。”
    “依蕊啊，阿姨和你说，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小心点，如果我们煜杰不在你那里的话，你就不要给其他陌生人开门了，你要知道啊，如果你自己没做什么错事的话，警察是不会来找上门的。反正这样吧，明天不是星期天嘛，你们两个和阿姨去公安局报个警吧，做完笔录以后，公安局的警察是不会上门询问的。至于到底是不是假冒的警察，到时候等他们的调查结果再说吧。”
    “嗯……”
    “还有依蕊啊，以后你让煜杰也注意点，让他好好保护好你，到你家里你又是给他吃又是给他喝的，但是这个家伙居然连保护好你都做不到！”
    “知道了，谢谢你了，阿姨。”
    “嗯，没事，以后就让煜杰在你家待得晚点吧，或者到时候看看，你要是不介意啊，可以来我们家里住，我们家这个小区虽然破，但是还挺安全的……”
    “妈！”我在一边大喊着。
    “好了好了，明天一起去公安局一趟，现在九点多，煜杰就再在你那里待会儿吧，要是他还敢找上门来，你们再打电话告诉我啊。”
    “嗯，阿姨再见。”
    依蕊同学轻轻地放下了听筒。
    “你听到了吗？”依蕊同学戳了戳我的肚子，说道，“一个大男子汉，连我都保护不好，像话吗！”
    “我知道了啦……”我说道。
    “还不赶快帮本宫去拿双棉拖鞋过来。”
    她坐在沙发上，甩动着自己光零零的脚丫。
    “你刚刚，都没穿拖鞋吗？”
    “说了啦，我一个女孩子，面对警察，不管是真的假的我都还是很害怕的啦，一紧张就……”
    “你傻不傻嘛，这么冷的天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要着凉的啊！”
    我把她的棉拖鞋放下了她跟前，将她慢慢地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啊，好冰……”
    “是你自己的手冰吧……”
    依蕊同学的手真的很冰，触碰到她手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刚才替她去拿拖鞋时碰到那大理石地板的感觉。
    “赶快回到卧室里吧，别着凉了。”
    我暂时先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跟在她后面回到了卧室。
    依蕊同学的脸蛋被外面的寒风吹得失去了血色。她微笑着把我的手柄递给了我，让我看着不禁有些心疼。
    “快点，咱们继续。”她说道。
    “哦……”
    “你能不能帮我挡一下嘛！我在后面读大很容易就被打死了啊！”
    依蕊同学皱着眉头，抱怨道。
    “我知道了，再来一次好不好嘛！”
    “都不知道替我挡一下，真是的！”
    我想，我正如妈妈所说的那样，身为一个男生，却根本就保护不好依蕊同学，不管是在游戏里也好，在现实生活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