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泪赋

第2章


    夜未沉一看日头,确实到了午饭时间,便嬉笑着和杨琬璧走向珍馐轩。但奇怪的是,珍馐轩是杨府宴客的地方,平日吃饭都是在厨房后面的葡萄架下,而今天……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来到珍馐轩,发现鸡翅木的餐桌上全都是山珍海味:鸡汤炖鱼翅、红闷鲍鱼、八珍飞龙、清炖甲鱼、木瓜燕窝羹……
    夜未沉惊呆了,他小时候只是吃一些粗粮,在嗜夜教的时候也只是吃一些很简单的大锅饭。像今天这样的山珍海味,他在梦里都没见过。
    杨武忽然满面堆笑地请他坐下,先敬酒一杯:“夜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几年来,多谢对小女的关照。我这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一口喝了下去。夜未沉见状,连忙端起酒杯,也喝了下去。
    “哈哈……公子好酒量!别光喝,来,吃菜!”杨武满脸笑容对夜未沉说,忽而又虎起脸:“璧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夜公子布菜!”
    杨琬璧与夜未沉相视一笑,满以为长辈要给他们指婚了。毕竟他们相爱了三年。杨琬璧更是殷勤地为他布菜。
    “璧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间,你已经十八岁了,爹已经为你择好了贤婿。”杨武看起来很高兴。杨琬璧心中似有一把火在烧。
    “爹为你择的夫婿是——”杨琬璧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脸颊似乎在冰与火之间挣扎着,忽冷忽热。又好似有千万只铁钩牵住头发。
杨武呼吸了一下:“爹为你择的夫婿是伍丞相的儿子。此人才貌出众,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天文地理,无所不通……”
    “爹……”这声“爹”似乎是带着哭腔的:“才子佳人的神话我不要,我只求和夜公子在一起。我们相爱三年,望爹成全。”
    “放肆!”杨武拍案而起:“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决定,哪有你说话的分……”他又递上笑脸:“夜公子,我们这小庙……”沉默已久的夜未沉开口了:“不必。既然您的千金已经有了未婚夫,那我告辞便是。”她无力地一拱手向门外走去。
    杨武想了想,道:“夜公子何必急着走?不如先留宿一晚,明日为你备好快马干粮再好上路?”
    夜未沉心中毕竟舍不得杨琬璧,加上杨琬璧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既然杨武已经开了口,那索性顺水推舟:“那夜未沉恭敬不如从命,就明天再走。”
     杨武说的那是客套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当真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江湖混混明日就走,再留一夜又有何妨。于是他又笑着应允了。
    原来今天就是中秋节。
    难怪月亮这么圆。透过杨府的高墙,月光映射在老槐树下,古井边的夜未沉身上。
    他正一个人发着呆。
    一阵银铃一样悦耳的声音传来:“未沉哥哥——”
    夜未沉回头一看,原来是杨琬璧。但夜未沉吃了一惊——
杨琬璧已经卸去粉黛,原先繁复的发髻和头饰也都转换成了简单而朴素的双团髻和一支竹簪。丝绸的衣衫也变成了蛋青色的粗麻布衣服,肩上还背着夜未沉的包袱和她自己的包袱。                       
   “未沉哥哥,我已经让老王备好车马了。我们离开这个金丝笼子,找个别的地方安身,日后也不会也不会有遗憾不是吗?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们的安身之所。”
    夜未沉煞是感动。一个金枝玉叶的身子,可以放弃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随自己浪迹天涯,还作谁会不感动?他说:“璧,你要想好,外面的日子,可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万一没有钱……”
    杨琬璧伸出手指捂住夜未沉的嘴巴:“未沉哥哥,你莫要再说了,趁夜色走吧……”说罢,便推推搡搡地向拉夜未沉去侧门,“你的包袱我已经收拾好了……”
    “不,璧,你听我说!”他按住杨琬璧的肩膀,“你爹已经为你择了夫婿,你逃婚可是大罪,以你爹的权势,想找到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你留在这里,我走。璧,你忘了我。忘了我忘了我!你和我在一起,除了我,你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留下,除了我,你什么都拥有。留下!你会幸福的不是吗?”夜未沉好像在哄他的孩子,童真的眼睛里饱含柔情。
    “未沉哥哥,我既然当初选择了你,放弃这些有的没的,又算什么呢?”她微笑着,眼中却闪着晶莹的泪光,银铃一样的声音在无声的夜色里显得更加清脆。
    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是很激动地将她拥在怀里。
    紧紧地拥在怀里。
    紧紧紧紧地拥在怀里。
    仿佛要用尽他浑身的力气,把她糅进他的体内。她那柔软的头发在他那结实的胸膛前沉醉地揉煞着,那是一种暖,一种爱……
    蓦然,他的唇,吻上她的唇。他的唇微微冰冷,她的唇柔软多情。慢慢地,她那似水的柔情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他们意识到,原来爱是这么的简单……
    他,闭上了眼睛……
    她,闭上了眼睛……
    陶醉地……拥吻,天崩地裂,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城郊,一匹枣红马正在牵着马车疯狂奔驰……
    夜未沉熟悉地驾驶着马车一面对马车里的杨琬璧说道:“璧,谢谢你!”
    杨琬璧探出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情何必言谢。如果你不愿意,那是又如何成?”银铃般的笑语……两颗青春的心,在途中其乐融融,美妙至极。他们相爱。她的唇犹如被烈火焯着,红艳欲滴,心中仍然想着杨府,古井边,老槐树下的拥吻。
    她对他笑,很温柔很温柔。他也对她笑,很清爽很清爽。
    他们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忽然。
    一道白影闪过……出奇的快,白影中,又有一道淡淡的紫色,坚强不屈而又恬静如水的绛紫色。
    ——七绛冰。她看见了那个马车。她手执流光紫泪剑,剑柄上有一颗泪滴状的宝石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不屈那黑色的暗淡。剑刃的寒光凛冽,挑开那马车的门帘,那剑尖直指——夜未沉的眉心——
    杨琬璧毕竟未尝见过江湖的血腥,竟然在这郊野“啊——”地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有如一只飞镖,挑开了城郊的宁静夜色。
    七绛冰的手微颤抖了一下,但剑没有随之落下。绛紫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悚。
    原本熟睡的夜未沉起了身:“你个女子,上次已经败在我的手里了,今天竟然有脸皮来挑衅。吃我一刀!”说罢抡起血影刀直扑七绛冰。“璧,你莫要出来!”
    他单手抡起血影刀,刀刃直劈流光紫泪剑的剑尖,企图把流光紫泪剑劈成两叶。七绛冰机灵地躲了过去,一个转身,一下回旋,抽剑,戟指。夜未沉未等她反应过来,用刀尖一挑,挑开了七绛冰的面纱扣子——
    一招未完,夜未沉愣住了——
    那是一张如羊脂玉一样温和暖润的脸,绛紫色眼眸,如山上的一泓清泉一样,恬静而坚贞。那瞳孔深邃如洞,似乎可以一直将人吸进去。由于措手不及,她的嘴微微张开。那如贝壳一样整齐洁白的牙齿使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温和,如睡莲一样,不屈但是柔美。仿佛画中的美人。
零叁
“嗬!好一个美人。总是把脸蒙着,也不怕把脸给弄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七心宫得人都破了相了呢!”夜未沉的样子很张狂。
    确实。七心宫的女人都是蓄发的尼姑。外面的男子都不能看她们的脸。倘若是有被看的,要么杀了那个男子,要么嫁给他。七心宫的剑法是举世无双的,想要杀掉一个男人根本是易如反掌。但是:嗜夜刀法也是举世无双的。在江湖上唯一能和七心剑法相提并论的只有嗜夜刀法。
    七绛冰心存侥幸,夜未沉的刀法并不是正宗的嗜夜刀法,而她的剑是明修师太亲传的。想罢,她愠道:“你小子竟敢败坏我师门,就让我这流光紫泪剑送你这人渣见阎王去!”
    说罢那流光紫泪剑一挥,一道炫目的剑光赫然闪耀,剑尖直奔夜未沉的咽喉。
    江湖上传闻,七心宫有一把流光紫泪剑,如果流光紫泪剑刺中人的咽喉,那么那个人也咽喉只会流一滴血,如眼前的七绛冰的眼睛的颜色一样的绛紫色的血。半柱香之内,此人绝对毙命。
    夜未沉知道这一切,于是趁七绛冰吸剑的一瞬间将他的血影刀横过来,用刀背一挡,七绛冰刺了个空。她顺势一个空翻飞腾到夜未沉的背后,一个回旋踢直踹向夜未沉的脊椎。
    夜未沉方才躲过一刺,于是一翻身,又躲过七绛冰的一踢。
    七绛冰倒是为这小子的身手暗暗赞叹:这家伙可真是敏捷。她誓不罢休,再次一扬手,脚一蹬,一跃腾空,决定性的一刺——
    凛冽的剑光,如千万个月亮——直勾勾地刺向半卧在地上的夜未沉。他被那剑光骇得睁不开双眼,只得下意识地再次横着刀背,下意识地防御。
    如果没有意外,流光紫泪剑可以刺穿血影刀的刀背,在戳穿夜未沉的咽喉——
    蓦然,血影刀阴森地诞出一道奇异的红光,犹如一道摧不毁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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