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陨石

第18章


  萧勰涢没有想到,他会和她分房睡,但是,忽然又觉得一阵轻松,她对他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娶了我;也谢谢你,没有逼我。
  他轻轻退了出去,替她掩上了门,而萧勰涢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一瞬间觉得疲惫不堪。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在想:她曾经那么渴望想要一个家,现在终于有了,为什么她却觉察不出丝毫的喜悦?
  白头偕老,这应该是对新人最好的祝福,可是他和她之间,没有信任、没有爱情、没有婚礼、没有满堂的宾客,那么维系在他们之间的究竟还剩下什么?
  这一纸薄薄的结婚证书,是否就能够保证他们的白头偕老?
  第二十章:疯癫
  季荏是在一周后去的北京,萧勰涢去机场送她的时候,她说:“勰涢,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但是,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任何时候。”
  她含笑点头,这些年来,她所剩不多的东西也都在时间的长流中一点一滴地失去,她能留下的东西太少太少;幸而每一次,在她心生放弃之时,总有一个人,无论多远,都会陪她走过最艰难的路程,然后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并没有告诉季荏她和李清洋分房睡,也没有告诉她夏晨曦与他们住在一起,她不能参加她的婚礼,至少不要再给她带来麻烦。
  其实现在的夏晨曦一点都不麻烦,李清洋请了一个保姆、一个看护轮流看着她。即使没有人看着她,萧勰涢也不觉得她会惹什么麻烦,因为现在的夏晨曦只会长时间地呆在自己的房间内,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上去,一天都不用说上一句话。
  好几次,保姆端下来的餐盘上的食物,几乎动都没动,然后李清洋会亲自再拿上去一次,萧勰涢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骗她吃下那些东西,好象只要他一上去,就算几口她也会咽下去。
  她知道,夏晨曦所有的药都是混在这些饭菜里的,一楼那个锁着的储物柜里,她看过一次看护从里面拿药,满满的几十瓶药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她差点就吐了出来。
  可是,萧勰涢从来也没想过要去打听夏晨曦的病情,不用问,她也知道她吃的无非是那些,有时让人嗜睡,有时让人兴奋,可是会有什么作用呢?所有的药就算能医得了人,也医不了一颗心。
  她也从没进过夏晨曦的房间,从她搬进来,似乎一次也没遇见过。这也是她能所接受的底线,她没有忘了,梁易晟是为了救她才离开的。
  她可以为她找医生,那是因为她知道易晟希望夏晨曦能好起来,所以,她甚至可以接受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这并不表示她原谅了她,或者说,原谅她自己。
  这一个星期,她和李清洋天天见面,每天说得最多的话是“早”、“再见”、“晚安”,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个人的时候,她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
  做夫妻做成他们这个样子,也可算是绝无仅有了。
  可是,每天这样的见面还是无法避免,他好象算准了她每天起床的时间,跟她一起吃早饭,然后再去上班。有时候,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一家公司,老板竟然还有时间每天中午、晚上都准时回家吃饭。
  因为怀孕,她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别说上网、看电视,连看书,都不能长时间的翻阅,萧勰涢最大的消遣变成浇灌花园里那些花。
  此时已是初春,李清洋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其实,她对花并没什么研究,只知道无聊的时候就给它们浇水,没想到,半个月不到,那些花就有大半全都死了。
  那天,李清洋回到家时,她就正对着花园里的花发呆,低着头,双目无神,甚是沮丧,别人看过来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萧勰涢恍若未闻,过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这些花太娇贵了,不过多浇了点水,就受不了了。”
  李清洋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竟第一次那么轻松地跟她说话:“那我们种些好养的。”
  她突然转过头,皱着眉一本正经地问:“这些花很贵吗?”
  李清洋竭力忍住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把这些花移过来的时候我签了二十万。”
  “二十万?”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连这个花园都不会进来了!”
  她的双眼望着他,这一次,没有躲闪,没有逃避,他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她有多久不曾正眼看过他了?
  萧勰涢很快发觉他的失态,再次把头低下来,轻声说:“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赔给你……”
  李清洋回过神来,笑着说:“我骗你的,不过几朵花,哪来这么贵?正好我也想换掉这些花,你喜欢什么花?”
  萧勰涢看了他一眼,那满脸的笑意,果然是在骗她。不知怎的,火就突然冒了出来:“我喜欢梅花,可是现在是春天,哪来的梅花?”
  说完,直接转过身,往屋里走,留下李清洋独自面对一堆已经全部枯败的花苦思冥想,他要去哪里弄能在春天盛开的梅花?
  萧勰涢进屋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这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想到李清洋愁眉不展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快要撞上人都不知道。
  “吓我一跳!”看清对面人的脸后,她皱眉低声抱怨。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为什么要害怕?”夏晨曦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
  明明眼里是含着笑,却让萧勰涢一阵发冷,她克制着自己压下那种不舒适的感觉,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夏晨曦还是笑着:“你呢,你吃药了吗?”
  萧勰涢手一挥,不想再理她,继续往里走,手臂却猛得被人一把抓住:“不准走!”
  “你放开!”她用另一只手去掰夏晨曦紧攥的手,可是她的力量出奇得大,她挣了好几下,也没有挣开。
  “你告诉我,易晟在哪里?是你把他藏起来,你说,他在哪里?”夏晨曦好象疯了一般,不是,她就是疯了,拼命捏着萧勰涢的手腕摇晃,叫喊。
  听到声音的李清洋迅速跑过来,想要拉开她们,可是夏晨曦一直乱动,他怕伤到她,根本使不上力,他转头看到萧勰涢痛苦的表情,心里一急,突然一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夏晨曦,用力将她往后拉。
  夏晨曦意识到后面力量的强大,又不肯松开手,只好用牙去咬环住她的那双手,她把全身的力量都积聚到她的牙齿上,像是要吞噬一般,两边的太阳穴整个鼓了起来。
  萧勰涢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李清洋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可是他却没有抽出手来,任由她咬住自己,一步一步往后退。
  终于,那只手渐渐离开了她的手腕,可是,她的整颗心却像突然空了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
  夏晨曦依旧咬住李清洋的手臂不放,放开了手,她更加肆无忌惮,抓着他的手臂就用力往下咬,什么都顾不得了,而刚刚被她咬过的地方,赫然一个印着血迹的牙印。
  李清洋示意她不要过来,萧勰涢不知道他们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呆站在那里,除了震惊,还有不断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疼痛。
  她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直到夏晨曦终于累了,颓然得松开牙,她才觉得一口气又喘了过来。
  那晚,萧勰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些沾着血迹牙印,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床拿了药箱,去敲他房间的门。
  “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她走到床边,语气轻柔地像一阵微风。
  李清洋本来不准备伸出手,整个手臂到现在都在隐隐作疼,他自己看得都是触目惊心,别说是她了。
  “让我瞧瞧你的手,至少上点药。”她坐到床边,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刻更是温柔地让人不忍拒绝,李清洋无意识地就从被子里伸出了手。
  整条胳膊深深浅浅好几个牙印,虽然已经清洗过,但有些深的地方还是有血迹。不只这些新添的伤痕,还有一些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形成的伤疤。
  萧勰涢看着看着,眼泪就扑簌扑簌往下掉:“她疯了,你也疯了吗?为什么任由她咬?”
  下午的时候,她看着他被咬,只觉得疼,却没有哭,可是现在,眼泪那样自然地掉下来,一点预告都没有。
  “我只是不想让她伤着你。”李清洋掳下袖子,低声安慰:“其实不是很疼,你怎么样,她有没有弄伤你?”说着就要去抓她的手腕来看。
  萧勰涢反手抓过他的手,把他的袖子往上拉,放在她的腿上,说:“会有点疼,你不要动,忍一忍就好。”
  李清洋竟然有些脸红,果真乖乖地不敢再动。
  她用棉签蘸上药水,很轻很轻地往他的手上涂,她不敢去看他的脸,她知道很疼,可是只有这样,伤口才不会发炎。她只有轻一点,再轻一点,边涂边在上面轻轻地吹气,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可是至少会好一些吧!
  而李清洋就这样看着她专注的表情,手臂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可是又有一阵一阵的凉风,那种感觉似乎再也不是什么疼痛。
  他说:“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不把晨曦送到那些精神疗养院。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在英国的时候,我忙着上课,后来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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