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洛安旭道：“我看她一直心情郁郁，知道若不能为师母报仇，她一直也不会开心，于是辞别师兄，踏上寻魔复仇之路。我先去北疆结界查探，在那里诛杀了几只之前漏网的魔兽、妖兽，又辗转向南寻找一万多里路，走到明月皇朝最南端广粤国，一路上又除去几个藏匿在明月皇朝的魔族余孽。继而向西走到西昌国，向东走到东越国，纵横万余里，四年之间几乎走遍明月皇朝大小一百多属国，也除去不少魔族妖兽，却始终没见到七角蓝魔兽。于是我转入海中寻找，不惜越过东夷国，远到十万里之外的海外之邦找寻，只为杀掉七角蓝魔兽，带回首级，换她一笑。
    “你说的东夷国海域中出现的魔兽，大约是被明月皇朝捕杀时，跳到海里逃生出去的，我也曾在海里杀过几只。很多次和魔兽搏斗，都是险而又险，几乎丧命，但一想到她看到七角蓝魔兽首级时的笑脸，我又告诫自己决不能死，我要活着回去见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海中又找寻四年，终于找到蓝魔兽，历尽九死一生才将它杀掉，取下首级带回。一路上我好生欢喜，不想停步，无数次想象她见到魔兽首级时的笑脸，便更想快些回去见到她。我希望她看到父母之仇已报，能再回到从前一样，在我身边笑着闹着。但当我回去之后，什么都变了。
    “我踏上栖霞峰峰顶她最喜欢的花圃时，正是花开烂漫的时节，我看到她笑了，立于漫无边际的万花丛中，笑的无忧无虑，又灿烂温馨，像她十几岁少女的时候一般，所有的花儿也失色了。但她不是迎接我的，也不是对着我笑，而是对着另外一个男子。我看到男子温柔一笑，将她揽在怀里。
    “我这时才发现花圃之中除了她和我，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而且和她极为亲昵，她是对着他笑的。七角蓝魔兽的首级从我手中滑落，跌在脚边。她终于看到了我，却已认不出我，八年间她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正如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不速之客不是那个男子，而是我。她和那个男子既茫然又有些惊愕地看着我这样一个满脸络腮胡须，衣服邋里邋遢的不速之客，也许只是觉得有几分脸熟。呵，我脚下的七角蓝魔兽，比我更不幸，她已经完全不认识。”
    岛津正美道：“你走时没跟她说去找魔兽复仇么？”
    洛安旭道：“没有，她不肯见我。我曾经以为她和我两情相悦，两个人已经心意相通，并不需多少话语，也能互相明白衷肠。却不知并非如此，是我认知太幼稚可笑。男女感情便是这样，怪的让人难以捉摸。我在外漂泊八年，历经生生死死，费尽心力杀死七角蓝魔兽，只为让她早日放下悲伤仇恨，却不知她早已在他的横空出世之下，忘记仇恨，更将我这个人忘记。
    “男子是昭月王，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也不知道她是何时不再悲伤，不再郁郁寡欢的，只知道昭月王的出现，让她忘记了所有忧愁。看着脚下的蓝魔兽，我想要大笑，笑自己可怜，用数年青春拼死换来的东西，在她眼中早已不值得一提；又想要大哭，哭自己可悲，在她心中早已被别人取代，却还傻傻的不知道。
    “看到她被他拥在怀抱里，我向着他们勉力一笑，指一指脚下的蓝魔兽首级，转身离去，我知道有眼泪洒下来，洒在我为她种植的花圃中。没想到，我为她种下万紫千红的花儿，却用了我的眼泪来浇灌。”说到这里又流下泪来。
    岛津正美问道：“你的师兄轩辕先生没告诉你么？”
    洛安旭道：“他看到我回来，很是高兴，但我问起师妹时，他便欲言又止，我丝毫没察觉出他的异常。当时明月圣君为防结界封印再度出现纰漏，每隔五年，便会集合七大高手加固封印。我师父死后，便由大师兄接任栖霞峰首座，他的武功和灵力已堪比师父盛年之时，加固封印之责也落在他的身上。他虽然对师妹照顾有加，却也不知道昭月王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又是什么时候和师妹有关联的，只知道师妹很是喜欢他。
    “世间男女经历此种事，大抵会又吵又闹。但我不想吵也不想闹，本来已输他一等，我不想输的更彻底。男子汉即便是输，也当输的磊落大气，不能输掉男儿气概。我宁可在人后哭泣，也不想在她和他面前失去半点气度。”
    岛津正美道：“宽容大气，不仅仅是一种心态，还是一种气质和心境。”
    洛安旭道：“等我平复心情去问她和昭月王的事情时，她只是谢我杀了魔兽为师父师母报仇，然后便不多说，再后来便开始躲着我，不肯和我相见。本来我曾想着，她和我一起长大，虽然她和他已有男女之情，但我和她十几年的感情，也不至于一朝散尽。出乎我意料的是，还真是这样，她和我越来越疏远，无论我怎么努力，两人之间的隔阂却是越来越大，她不再像年少时一样和我亲密无间，而是和他越来越紧密。
    “我心灰意懒，离开栖霞峰，一直浑浑噩噩，不知是该活着还是该死去。但即便走得再久，去得再远，心中还是放不下她。放不下她又有何用，她现在已不需要我，更只怕从没想起过我，在她眼中的是无尽幸福。我就这样一直醉生梦死，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里。
    “忽然有一天，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给昭月王的，于是我到昭月国去了解他的一切，终于知道他比我潇洒，又是一国之主，万民敬仰，人中龙凤。我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和他比，何止是云泥之别，简直是云渊之别。何况十几年前，若不是她无意一瞥，我还活不到今日，早已死在草丛里，化身黄土烂泥。却还想着她能委身下嫁于我，真是痴心妄想。”
    岛津正美听他真心实意爱着师妹，却被人横刀夺爱、情场失意，一直自暴自弃，妄自菲薄，心中大觉难受。
    洛安旭道：“在昭月国，我看到昭月王贴出的大婚告示，丙辰年四月十九，那天昭月王为他父王守孝刚满三年，也是师妹守孝九年之后的两个月，他们之间有十个月时间可能相识，但我仍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喜欢了十几年的她，要大婚了，嫁的人却不是我。我要赶回去给她贺喜，我加快行程返回栖霞峰。真好，终于在四月十四日赶到栖霞峰脚下，她已上了昭月王的迎亲花轿，我在半道上拦下她的花轿，我想质问她，但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问她一句：‘师妹，你要出嫁了么？’
    “我看到昭月王面上带着笑容，向我欢快的走过来，说道：‘洛兄弟，我和婉蓉情投意合，情比金坚，还请你成全，不要再来为难，朱某感激不尽!’说的言辞恳切，情意绵绵。但我听着浑身发冷，从来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我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用御劲气道将他抛到了空中。
    “她终于走下花轿，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师兄，我出嫁了，希望……你能祝福！’呵，她出嫁了，希望我能祝福。我看到她脸上的妆是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没有笑容。我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和她面对面站着……”
    岛津正美忽道：“我能不能知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洛安旭微微苦笑，说道：“花开如梦，繁华一夏。看似美好的事情，却总是短暂，慢慢变化，没有了最初时的美好淡然。若是一切停留在最初，却该有多好，无挂无碍，无牵无绊，一切又是那么自然。”说到这里，又流下泪来。
    岛津正美问道：“你写下‘红尘有梦我未入，只因你还在梦外’是什么意思？”
    洛安旭微笑道：“你别问了，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岛津正美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想着聂王妃对他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忘，再从相忘到相恨，从相恨到相杀的凄美故事，不知不觉竟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