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相思殇红尘

第二百六十二章:余生成殇枉思量


    苏漓若淡声道:“皇宫不似寻常地,还望前辈小心!”言罢,微微颔首,越步进了大门。
    “你是秋亦阁的主人?”青袍之人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遂又喃喃低语道:“如此倾世人儿,难怪月邑庄主情愿以性命守护!”
    苏漓若浑身一震,僵住脚步,心头掠过猝不及防的绞痛。她蓦然回头,颤栗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此事?”
    青袍之人扬声一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神通晓。”
    神通晓?苏漓若蹙眉,难道他就是江湖阅卷中记载的神通百晓生?世上绝无他不知晓的秘密,只要出的起价或完成他指定的任务,便可如愿。
    “裕国小公主...苏漓若,生辰之日...母逝。”百晓生敛敛眉,面色沉稳,目光如炬,盯着苏漓若片刻,缓声道:“珩帝中毒...颜相所为,国易主家不成...一夕之间,原是天宫无忧...却落人间惆客。幸而历劫艰难...终不负,都城月邑山庄...神仙伴侣,孰料云骤风涌...余生成殇。”
    苏漓若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再惊奇,只是听闻他一一道来,不免心念百结,凄凉一笑,似自语:“余生成殇,原来宿命如此!”
    百晓生眉目一皱,不可置否地摇摇头道:“情深致殇,原非宿命,即便宿命,夫人也从未顺之,逆转而存,未必不可,怕只怕物是人非,夫人不堪承受,如此相见不如怀念!”
    苏漓若愣住,他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复杂错综,这究竟何意?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陷入沉思。
    百晓生朗朗一笑,语气高深莫测道:“夫人自幼聪慧,睿智无双,怎地今时却这般失算,不知其意?”说着,话锋一转,叹息道:“果然美人迷目,老夫今晚自毁规矩,愚蠢之举!愚蠢之举!罢了,天机已泄,夫人慢慢领悟吧!老夫告辞。”
    话落音,人影一掠,已然无踪。
    苏漓若怔怔伫立门口,恍如一梦愕然,一阵寒风拂过,她惊觉冷意,方才转身进去。
    步至后院,到无冥房间看了正熟睡的孩子,不消片刻,了一也回来了。
    他抬头瞥见苏漓若,许是没想到她也从宴席上悄悄溜走,不禁一愣,即不言转身探视摇篮里的孩子,对无冥说道:“明日该移到我房里!”
    无冥晃了晃脑袋,道:“急什么,这不还有今晚一夜?”
    苏漓若呆呆注视二人,须臾,默默走出房间,临出门口,仍听到他们就着子夜第一时辰,还是夜昼交替的鸡鸣之际,或以早食辰时为准?将孩子交移。
    苏漓若仰头恍惚一笑,他们如此疼爱这孩子,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不幸?
    念及,她的心间一动,想起百晓生的话,又陷入沉思。
    房里,无冥不悦地咕嘟着道:“早知你这般烦人,就不该把你带来,省的日日夜夜与我抢孩子。我说了一老弟,你既已留下,为何不回宫殿居住?却非要挤在这小楼阁里,也不怕抹了你那个帝王女儿的面子...”
    了一对无冥叨叨念仿如罔闻,目送苏漓若怅然若失离去的身影,失神片刻,问道:“她怎么啦?缘何一直闷闷不乐?”
    无冥戛然顿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沉了沉,低声道:“她失去深情至爱,如何欢悦得起,不过是蹉跎余生罢了!”
    了一闻言怔忡,遂叹道:“原来如此!”沉吟片刻,又道:“她的年岁正值,却这般无望,该如何度过漫漫余生?”
    无冥侧身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我宁愿当不曾援救你,也免得令人寒心。”
    了一错愕,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想想又似乎明白什么,他愣愣望着苏漓若缓慢而落寞的背影,暗忖:她真的是自己视之如命最疼惜的小女儿?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看着她沉郁寡言,极少欢笑,心里总觉被什么捅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何难受?
    苏漓若回到前院,猛的顿住脚步,只见院子里的槐树下,乍特正执着孤珠的手,用嘴呵着气,低语着什么。孤珠抿嘴笑了笑,羞答答摇头,应了一句话。
    乍特似乎不放心,又仔细察看了手背,确定无碍,这才松手,却揽过她的肩膀,紧紧拥着。
    孤珠被他揽入怀里,有些羞怯,轻轻挣扎一下,遂安安静静依着。
    苏漓若的嘴角不觉漫出一抺笑意,看着相偎相依的俩人,笑容更甚,没想到孤珠竟与乍特走在一起?她当初宁可背离师门,也耍侍奉她左右,此番能有个好的归属,她亦可放心,尤其对方是乍特,于她而言,简直太圆满了。
    苏漓若轻盈闪入房里,没有惊动二人,但触目一室的寂静,她硬着头皮进去。
    小唯昨天身体欠恙,有些晕乎乎,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幸而孤珠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唯虽然瘦小,身子不弱,苏漓若唤来奈落为其诊脉,却被告知,小唯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苏漓若惊喜同时,又责怪她竟然如此大意,言及,思起自己也是这般糊涂,当初有孕三个月却毫无不自知。
    她幽幽苦笑,令小唯好生休养,不得劳累,夜影小心翼翼地抱她回后院,苏漓若站在门口,注视许久,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她的眼角渐渐泛起雾水。
    苏漓若倚着床头痴坐,倏然,她呼吸一滞,瞪大双眼,哧地起身,急促奔出房间。
    苏漓若跃过秋亦阁围墙,落地之际,惘然失措,不知该往那里去寻?她眉头紧皱,呆滞秋亦阁大门前,屋檐下的灯笼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愈发纤细与孤寂。
    苏漓若茫然举步,转了一圈,竟跌跌撞撞来到大殿前,宴席已近结束,喧笑声逐渐淡薄。
    苏漓若沉叹,正耍转身离开,脑海里划过一道闪光:百晓生说来皇宫找挚友博弈一番!
    他的挚友?
    苏漓若将所有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眯起眸光,飞快地朝清平宫掠起。
    跃进清平宫,苏漓若愣住,那青袍之人果然在,只是他正跟风玄璟执局大战,毫无察觉出现在清平宫的苏漓若。
    倒是一旁羽云嫁衣,凤冠霞帔的隐帝见了,失声惊呼:“若儿?”
    百晓生与风玄璟闻声侧目,瞥见脸色苍白的苏漓若,百晓生眉头一皱,语重心长地道:“凌王的洞房花烛夜怕是要错过了,这一局非得战到天亮不可!”
    风玄璟心头一震,落子失步,陷入困境,即将引发一场撕杀。
    “哈哈!”百晓生心情大好,爽朗笑道:“凌王小心,此局一输,你我再难交集,你也将失去一个不为人知秘密...”
    苏漓若的脸色愈加惨白,双肩微微颤抖。
    隐帝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道:“这是怎么啦?”她看了百晓生一眼,费解问道:“若儿认识此人?”
    苏漓若一言不发,死死盯着百晓生手里的黑子,浑身僵硬。
    “你今晚的意图并非是我!”风玄璟沉声问道:“前辈究竟要作甚?”
    百晓生手一顿,迟疑着。
    风玄璟抓住机会将失步之子解救出来,刚松了一口气,见百晓生面泛诡异笑意,心里暗惊。
    未等他反应过来,百晓生一步断了他的后路,又堵了他的前道。
    风玄璟骤然失色,颓败瘫在椅背。
    百晓生得意地挑挑眉,道:“凌王多虑了,一年前,老夫可是连栽三个跟头,此番自然是一洗前耻,别无他意。”
    风玄璟眉头紧锁,他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可偏偏他失手了,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隐帝转身过去,掏出手帕,俯身为他拭去额头细细汗珠。
    “好了,胜负已分,夜已深沉,凌王该歇息了。”百晓生缓身起来,笑吟吟道:“如此帝王美娇娘,凌王莫要辜负良辰美景...”
    隐帝目光一沉,她也觉得那里不对劲,这人风风火火闯进宫里,一见风玄璟的面,即拉着他布下奇门之局。风玄璟见状,苦笑婉拒,他竟怒冲冲脱口而出:“这一局你胜过老夫,定赢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何?”
    风玄璟才将隐帝的盖头以红绳杖掀起,就被忽然出现的百晓生拉到外宫,他无奈摇头,见他执意如此,只得应局。
    隐帝挥手屏退内宫侍女,一众外宫侍卫,顶着凤冠霞帔静立一旁观战,她虽不清楚百晓生的底细,但见风玄璟对他以礼相,揣测此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风玄璟神情沉肃,思忖着,百晓生所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百晓生负手,慢悠悠越过苏漓若的身边,敛目一瞥,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前辈留步!”苏漓若冲着他的后背,颤声道:“何为物是人非?相见不如怀念?”
    百晓生脚步止住,脊背微震,半晌,嘿嘿笑道:“夫人果然睿智,不过,凌王输了,已失先机,这个问题,老夫无须解答。”
    “前辈开个条件,漓若愿倾所有,以求一个答案。”苏漓若促声道。
    百晓生回身,肃目打量苏漓若,须臾,沉声道:“夫人既知老夫的规定,就不该强求,执意追问事由。”
    苏漓若满目惆怅,怔怔不言,对于百晓生愠怒厉言,她一时无策应对。
    百晓生投目颓然的风玄璟,又侧目瞟了一眼苏漓若,脸色缓和,挑眉转身。
    “前辈非要以棋局成败论事,那么漓若斗胆一句,前辈胜之不武,赢得不礼。”苏漓若抬眸,锐利如刃。
    百晓生脸色大变,倏地回头,却被她锋芒的眸光惊呆。
    四目相视,百晓生有些惊慌,她居然看出奇门玄阵的障眼法?苏漓若一脸冷冽,他既然挑起事端,势必给个明确答案,否则她将永无宁日地在心里纠缠着这个问题。
    风玄璟震惊,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很好!”百晓生面色阴骜,沙哑着声音道:“既然夫人有此超乎常人的勇气,老夫深感佩服,那么先完成老夫的条件,再来要答案。”
    风玄璟急步上前,道:“前辈息怒,此局乃在下不才,愿战服输,绝无异议,还望前辈高抬贵手,不予计较。”风玄璟之所以出言阻止,只因深知百晓生的规矩,他的条件苛刻,近于疯狂。苏漓若究竟要得知什么答案?但她揭穿百晓生的手段,已然触了他的逆鳞,百晓生岂会轻易放过。
    百晓生眯着眼,扫了风玄璟阴森森一眼,又触掠苏漓若,冷笑道:“凌王,此言差矣,这一局虽是你我执战,却事关夫人之智,岂可草率了之?”顿了顿,语气转温,对苏漓若道:“老夫的规矩,夫人可知晓清楚?”
    苏漓若淡定颔首。
    “条件一出,生死不计,”百晓生漫声道。
    苏漓若微微一怔,这才想起百晓生的规定,按他提出条件完成任务,如无法达到,不仅得不到所求,且要接受惩处,以断臂残肢,或戳目毁容为代价。
    百晓生见她失神,嘴角上扬,泛起笑意,然而,一句清脆的声音,生生将他笑意扯断,
    “生死不计!”苏漓若应道。
    风玄璟骇然。
    隐帝也变了脸色,惊声道:“若儿,你这是作甚?为了一个答案须以性命为代价?你也不想想庄儿?想想父皇?”
    苏漓若漠声道:“父皇有庄儿,庄儿尽得大家疼爱,我已了无牵挂。”
    隐帝踉跄,捂着刺痛的心口,不敢置信地瞪着眼,这一刻,她才深切体会到奈落所言,她即便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她的心早已随着风玄煜坠崖的那一瞬,而殇。
    “老夫记得夫人曾足迹昼国,月国,还有都城月邑山庄...”百晓生冷眼观看,终于开口道:“那么,以一年为期,请夫人重返往日之处,历遍之后,再来向老夫讨要答案,逾期不候,且要接受严惩重罚...”
    “无需一年,可否半年为期?”苏漓若毫无血色的脸愈发惨白,她蠕动干燥的嘴唇,艰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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