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游记

第17章


董士选传》也说:"乃颜军飞矢及乘舆前".王恽亦有"嚣纷任使前,万矢飞搀枪"的诗句.如战争残酷和阵亡甚多,王恽诗又云:"僵尸四十里,流血原野腥".《元史?玉昔帖木儿传》则有"僵尸覆野"之说.又如两军阵前擂鼓为进攻号令,《元史》卷一一九《木华黎传》云:"鼓未作,候者报有隙可乘,脱脱即擐甲率家奴数十人疾驰击之".《元史》卷一六九《贾昔剌传》载:"敌军千人,鼓譟以进".拉施特《史集》说:"擂起了大鼓……合罕的军队就去追赶他们".王恽诗也曰:"我师静而俟,衔枚听鼙声".有关马可波罗把阵前奏乐歌唱说成"鞑靼人的风俗",我们注意到,《蒙古秘史》所描述的早期蒙古人的大小战争中,尚未见到阵前奏乐的事例.然而,阵前奏乐却见于世祖朝中叶的元军战事.《元朝名臣事略》卷六《元帅张献武王》载,至元十六年(1279年)崖山之战中,张弘范在总攻前夕"下令曰:"……闻吾乐作乃战,违令者斩".……乐作,宋人以为且宴,少懈".这里的宋人,包括张世杰麾下的"淮兵",张世杰本人又曾是汉世侯张柔的旧部.既然连张世杰及其"淮兵"都不知奏乐为何意,所以肯定不是汉人军队风俗.阵前奏乐为蒙古人风俗之说,不无道理.关于骑兵、步兵联合作战,汉文记载又能和《寰宇记》相互补充、印证,共同揭示忽必烈对乃颜叛军作战方略所发生的变化.据说,忽必烈征调的蒙古骑兵并不算少,完全有力量用骑兵与乃颜叛军决一雌雄.但蒙古将校或与叛军相亲匿,"立马相向语,辄释仗不战,逡巡退却".忽必烈对此深为忧虑.于是,采纳江南名士叶李"用汉军列前步战,而联大军断其后,以示死斗"的建议.忽必烈还把叶李的计谋宣谕将帅,命令他们认真实施.史称李庭自请以汉军二万便宜破敌,未被忽必烈批准,后又奉命与玉昔帖木儿所将蒙古军"并进".后者估计就是叶李"用汉军列前步战,而联大军断其后"的具体落实.《寰宇记》所讲的骑兵、步兵的巧妙配合,也应本于叶李的建议.只是记述的更为详细、生动和有趣.需要解释的是,叶李所献蒙、汉骑兵步兵协同作战之策,与金朝中期常采用的"以步兵当先,精骑两翼之"的战术,极为相似.所以,伯颜奏准李庭、董士选"得以汉法战",也应该包括这种骑兵、步兵联合作战的方式.关于忽必烈与乃颜叛军决战地点,《寰宇记》笼统地说,是在一大平原上.张泰湘等认为在撒儿都鲁.伯希和也说,撒儿都鲁是双方作战的"主要战役".白寿彝《中国通史》则言决战地点在不里古都伯塔哈.笔者以为,综合马可波罗《寰宇记》和汉文史籍等记载,这场决战应在哈剌河附近的失剌斡耳朵和不里古都伯塔哈一带.理由有三:第一,撒儿都鲁之战,先为元朝方面的都万户阇里铁木儿与乃颜部将黄海作战,后又是"乃颜党塔不带率所部六万逼行在而阵"引起的战事.参加后一场战事的元朝军队,主要是李庭、董士选及玉哇失所率的"诸卫汉军".李庭曾带伤引十壮士使用火炮夜袭敌营,董士选则"出步卒横击之",充当前锋的前卫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玉哇失又率所部阿速军奉命出击.《世祖本纪》所言"遣前军败之",即谓前卫侍卫亲军的此项战绩.王恽《东征诗》中"夜半机石发,万火随雷轰.少顷断兵接,天地为震惊",当谓撒儿都鲁之战.概言之,撒儿都鲁之战,为忽必烈此番亲征中第一次规模较大的遭遇战,因其对忽必烈乘舆造成一时的威胁,故本纪中记载稍详.尽管如此,撒儿都鲁之战并非决战.第二,《寰宇记》说,忽必烈与乃颜军队的决战,是由突袭并包围位于大平原上的乃颜斡耳朵帐殿拉开序幕的.这里讲的两个情节很重要:一是决战战场地处平原,二是该地设有叛王乃颜的斡耳朵帐殿.据姚大力考订,注入贝尔湖的哈剌河(今哈拉哈河)流域坐落着乃颜的失剌斡耳朵,此处也是塔察儿领地的中心.其东不远处的大兴安岭西麓,即是后来乃颜屯兵的不里古都伯塔哈(义为鹰山).哈剌河流域虽然海拔较高,但地势平坦.此地符合既为平原(严格地说,应是地势较平坦的高原),又有乃颜帐殿两个条件.元军先在失剌斡耳朵一带突袭成功,又追击至不里古都伯塔哈,才取得决战的胜利.故决战战场应由哈剌河流域失剌斡耳朵一带和大兴安岭西麓的不里古都伯塔哈组成.《元史》《洪福源传》和《玉哇失传》载:至元二十四年六月洪万扈从忽必烈"至乃颜之地,奉旨留蒙古、女真、汉军镇哈剌河.复选精骑扈驾,至失剌斡耳朵,从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儿讨乃颜";"追至不里古都伯塔哈之地,乃颜兵号十万,玉哇失陷阵力战,又败之".可以为证.王恽诗所云:"臣牢最忾敌,奋击不留行.卯乌温都间,天日为昼冥.僵尸四十里,流血原野腥.长驱抵牙帐,巢穴已自倾.彼狡不自缚,鼠窜逃余生.太傅(引者注:即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方穷追,适与叛卒迎.选锋不信宿,逆颈縻长缨……"也较完整地描述了双方在哈剌河附近的失剌斡耳朵和不里古都伯塔哈一带激战的情景."卯乌温都",蒙古语谓"歹山",具体方位暂无考.从王恽诗的叙述次序看,"卯乌温都"似为哈剌河流域的一座小山包,大体位于失剌斡耳朵以西.决战似乎自该地开始,然后向失剌斡耳朵和不里古都伯塔哈延伸.而在自早到午白昼作战,激战之后乃颜军队放弃失剌斡耳朵逃遁等情节上,王恽《东征诗》和《寰宇记》的记述,惊人的一致.第三,如果说撒儿都鲁之战元朝方面投入的兵力只限于李庭、董士选及玉哇失所率的"诸卫汉军"的话,那么在哈剌河失剌斡耳朵和不里古都伯塔哈一带的决战中所投入的军队,就将蒙古军主力包括在内了.《元史?李庭传》说,在击败进逼忽必烈乘舆的塔不带后,李庭及其所率"诸卫汉军",是奉命"与月儿鲁蒙古军并进"的.前揭《寰宇记》中骑兵与步兵的协同作战,又可以看作对蒙古军、汉军"并进"的诠释.《洪福源传》中"至失剌斡耳朵,从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儿讨乃颜",也是同样的意思.月儿鲁即太傅、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他在征讨乃颜中充当蒙古军"总戎"统帅.这就意味着元朝方面把全部蒙古军主力连同"诸卫汉军"均投入这场决战中了.兵力投入最多,也是决战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一.关于决战的时间,马可波罗说,在出发后的二十天.依照《世祖本纪》的记录,这场决战应在忽必烈"车驾驻(干大利)〔于失剌〕斡鲁朵之地"的六月乙亥(十六日)之前.六月乙亥距上都出发之日是三十三天.如此看来,马可波罗的说法有误.然而,笔者推算,自上都启程到撒儿都鲁之地,恰恰用了二十天.马可波罗记述的,只是忽必烈亲征首次作战的时间.显然,马可波罗把撒儿都鲁之战与哈剌河失剌斡耳朵、不里古都伯塔哈一带的决战混在一起记述,未作分辨.不过,他的二十天之说,就撒儿都鲁之战而言,又是信实的.关于《寰宇记》所载处死乃颜方式及其基督教信仰,姚大力已作了详细而精审的考订.需要补充的是,据拉施特《史集》记载,成吉思汗之侄按只吉歹所封三千户蒙古军队中的相当部分是乃蛮人.而在蒙古建国前,乃蛮人信奉的就是聂思脱里教.按只吉歹之子哈丹又恰恰积极参与了乃颜叛乱.鉴于此,马可波罗有关乃颜曾受洗礼,他的部众也多为基督徒等说法,大体可以相信.
(三)关于忽必烈奖赏有功将士和牌符赐予晋升
《寰宇记》还谈到忽必烈奖赏平叛作战有功将士、牌符赐予和晋升等.这段平定乃颜之乱论功行赏的描述,对了解元帝国相关典制,也颇有参考价值."至于那些有功于战争的人,统领百人的将官升为千人的领袖,统领千人的将官升为万人的领袖.如此类推,按照他们的等次,他赏给他们银杯和权威牌,好的盾甲,美丽的金银,珍珠和贵重宝石做的宝饰,以及马匹.还有,你们必须知道,百人的统领,有一个银牌,千人的领袖,有一个金牌,或镀银牌,万人的领袖,有一个金牌.牌上雕狮头.我将告诉你们那些牌的重量.那些统领百人或千人的牌重一百二十撒基.那些有狮头的重二百二十撒基.在所有的牌上全刻一道训令,说:"巍巍上帝和深仁的能力,他赐福给我们的皇帝,向大汗名字祝福.并叫那些违反他的,将被处死和消灭".我更要告诉你们,那些得有奖牌的,也有一定的委任状.在那上面,他们各等级的责任,全记载下来……那统带十万人的长官或一大军队的领袖,有三百撒基重的金牌一个.刻着如我上面告诉你们的字.在这些字的下面有一个狮子像.在狮子上面绘着日月形.另外,他们有他们的委任状,载明他们的号令和权力.此外,那些有尊荣牌子的人,每当骑马出门时,必定打着小伞在他们头上,以示他们的大权力.每当坐时,他们必定坐在一个银制的椅子上.大可汗并给这些人一个一个有鹰的牌子.这种牌子他给各达官可以使他们有着全权,甚至于如他自己一般.那些有了这样一个牌子的官,就可以要求任何一个大王的全军做为自己身护卫队.还有,假若有一个这样的达官要派遣一个人去传递消息,他可以随意借用一个国王的马去做这件事.我说"一个国王的马"的意思,你们可以知道,就是他能够用任何人的马".在汉文史籍中,忽必烈赏赐与乃颜作战有功人员的记载也比较多.如《元文类》卷五九《平章政事蒙古公神道碑》说:"陈金银器延春阁,召东征诸侯王及公(博罗欢)至,将分赐之".《元史》卷一一八《孛秃传》载:忽怜征乃颜功勋显著,"赐金一铤、银五铤".《元史》卷一三二《玉哇失传》云:"玉哇失陷阵力战……帝嘉其功,赐金带、只孙、钱币甚厚".洪万也受到白金五十两、甲一袭等奖赏;塔出获赐的又有黄金、珠玑、锦衣、弓矢、鞍勒.以上赏赐诸物几乎可以和马可波罗的说法逐条对应.有功将士的加官晋爵,事例颇多.洪君祥加辅国上将军,洪万授龙虎卫上将军、辽阳等处行中书省右丞;李庭"以功加龙虎上将军,遥授中书省左丞";弘吉剌部帖木儿以功封济宁郡王.比较起来,马可波罗百户升千户,千户升万户的说法,与上述事例稍有出入.但是,后面"如此类推"四字很重要.表明马可波罗讲的主要是由低到高的此类晋升秩序.而蒙元军队和军官的基本层级就是万户、千户、百户.作为旅华意大利人的马可波罗,能够记住这种官秩秩序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应苛求他能够弄清和牢记诸如辅国上将军、龙虎卫上将军、行省右丞等复杂官名.对这些复杂官名,恐怕当时元帝国治下的庶民百姓也不容易搞清楚.另外,弘吉剌部万户帖木儿在受封济宁郡王的同时,还得赐"白伞盖以宠之".这与马可波罗说的"每当骑马出门时,必定打着小伞在他们头上,以示他们的大权力",几乎完全契合,如出一辙.按,贵族官宦骑马遮以伞盖,始于北魏.北齐以后,开始有了翟尾扇伞、青朱里、青伞碧里之类的等差.后世士庶多用青色伞盖.至于"白伞盖",估计出自蒙古人尚白的习俗.就是说,《寰宇记》和《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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