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承腔

    话剧演出的事情很早就已经宣传出去了，因为有陈亿夏和好几个国家一级演员的名头在，门票早就销售一空。
    这个招牌是北京人艺的招牌，还有经典巨著改编的名头在，话剧表演全部由北京人艺话剧团负责，华阴老腔和秦腔演员从旁协助。
    开场首演，来这里观看的不光是普通的观众，还有很多专业的人士。
    各个高校专门研究话剧的专家，中国戏曲协会、中国话剧协会的前辈，戏剧学院的教授，演艺圈的大明星等等，各行各业的一些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来到了现场。
    演出时间定在了下午的七点半，演出时长三个多小时。
    话剧演员们将在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为大家展现出一场波澜壮阔的故事。
    七点钟，老腔艺人们坐在后台自己带的板凳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严肃。
    张禾站在一旁，时不时和话剧团的工作人员沟通情况。
    观众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场了，刘兴武偷偷摸摸地借着缝隙向下看去，满头大汗。
    光是认识的大腕就有好几个坐在下面，里面肯定还有不认识的大腕。
    不同于以往的演出，刘兴武这一次有些担忧，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在脑海中把程序过了一遍又一遍，和老腔艺人们互相对照。
    “刘兴武，你们准备上！”过了一会，后台的一个工作人员喊道。
    “该我们上了？”刘兴武有些恍惚道。
    “什么叫该你们了，你们就是第一个上，快点，我们把东西往上搬了。”
    工作人员动了起来。
    老腔艺人们的道具全都被放到了幕后。
    灯光照耀在舞台上，从村子里面带来的板凳如今也出现在了这个舞台上。
    张德林几人面无表情地走上了舞台，坐在了板凳上。
    就连一向喜好嬉闹的张德云这次也没有玩闹，老老实实地带着烟杆和枣木块走上了舞台，坐在条凳上。
    众人全部落座。
    “爷，你们加油！”张禾鼓励道。
    刘兴武这时候已经跑到了舞台下面，等会要给老艺人们指示，如果有突发状况他也要及时作出处理。
    七点三十分，话剧表演正式开始。
    剧院之中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只剩下舞台上的灯光还亮着。
    随着幕布缓缓拉开，张德林等人的模样显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很多观众眼神好奇，望着台上这群农民打扮的人，猜测他们是干什么的。
    等到幕布全都拉开之后，表演开始。
    张德林忽然一声大喊：“伙计们，咱都准备好了么！”
    这一嗓子，一瞬间将剧院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准备好了！”众人大喊道。
    一问一答，老腔艺人们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进入演出状态。
    “那咱把家具拿上给大家热闹热闹！”张德林喊道。
    “嗨！”众人齐声大喝。
    简短有力的几声对话，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这是在唱什么啊？还挺好听的。”
    “我好像在啥地方听到过，好像是华阴老腔。”
    “陈导演居然把华阴老腔都叫过来了，不得了啊。”
    观众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张德林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嗨！”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嗨！”
    “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
    “嗨！”
    “男人笑女人哭都在炕上啊……”
    “诶……嗨！”
    这四句在关中土地上流传十分广泛，此刻从老腔艺人的嘴里唱出来，将观众彻底的带入了那个世界当中。
    艺人们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他们本来就是关中黄土地上的农民，他们演绎着农民的悲欢喜乐，让所有的观众都感同身受。
    张德林等人卖力的在舞台上表演着，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开场没有问题，第一关已过，陈亿夏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娃娃一片片！”
    “嗨！”
    “都在塬上转！”
    “诶嗨……嗨……”
    张德云手中抬着长条凳骤然从后面冲到了最前面，他手握枣木块向着条凳上砸去。
    “嘭！”
    “嘭嘭嘭！”
    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敲打在每一个观众的心脏上。
    开场曲正式结束。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戏！”
    “绝了，简直绝了，写这个词的人也是个天才。”
    观众席上，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在惊叹。
    随着开场结束，话剧表演正式开始，有了老腔的带领，观众已经进入了状态之中。
    一群群专业的话剧演员在台上有声有色的表演着，展现着艺术的魅力，当演到激动的时刻，每个观众都鼓起掌来。
    等到下一场轮到老腔的表演，老腔艺人们坐在板凳上。
    下一首《收五虎骂开道》。
    “手指开道叫着骂！”张德林唱。
    观众席上不少人瞳孔一缩，全都被这一嗓子给惊讶到了。
    “我把你无知匹夫骂几声！”张德林唱。
    “嗨！
    “昨日梁王吩咐你！”
    “嗨！”
    ……
    一首结束，观众席上再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摄像师和摄影师也将镜头对准了老艺人们，拍照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老腔的音乐完美的穿插在话剧表演之中，按照众人的预想体现着作用。
    通过音乐带动故事进展，剧情跌宕起伏，观众们都被吸引了，再次轮到老腔表演。
    这一首表演的是《征东一场总是空》。
    这一场不是张德林主唱，而是王兴强主唱，一改之前磅礴的气势，但却给人一种朴实无华，却又带着历史的沧桑。
    “征东……一场总是空，难舍大国……长安城。”王兴强扯着嗓子唱到。
    曲声婉转而优雅，台下的观众眼神惊讶，原来老腔也可以唱出这么婉转优雅的曲调。
    “自古长安地，周秦汉代兴，山川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王兴强继续唱到。
    舞台灯四周坐着一些打扮做农民模样的人，看起来像是在听戏，都是话剧组安排的演员。
    “临阵无有文房宝，该拿什么当笔尖。”
    “无奈口把手指咬。”
    “昏昏沉沉疼煞人。”
    “中指咬破当墨水。”
    “啊……手扯龙袍当纸张。”
    王兴强的唱法和张德林的路数不一样，各有特点，不分伯仲，观众们能在心中好好的欣赏这一首曲子。
    “我父基业被我废，顷刻卖了唐社稷。”
    一曲唱毕，掌声再度响起。
    台下的陈亿夏等人都是满脸笑容。
    目前为止，演出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很成功。
    中场休息十分钟，观众们也能休息一下。
    几个老艺人坐在后台一动不动，脸上全都是紧张之色。
    这一场戏是他们最认真的去表演的一场戏，也是他们最兴奋的一次，从来没有这样过。
    工作人员也不敢贸然打扰，让老人们自己静一静。
    舞台下，陈亿夏走到了刘兴武身旁，笑着道：“还记得给你写词的大作家吗？”
    “记得啊。”刘兴武赶紧道。
    “他今天也来现场了。”陈亿夏说到。
    “在哪里？”
    陈亿夏扭过头，准备给刘兴武指一指，却发现之前看好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咦，刚才还在那坐着呢，咋就不见了。”陈亿夏狐疑道。
    刘兴武闻言神情有些失落，他本想亲自去感谢一下，结果还没遇到人。
    但是不要紧，大作家来到这里不可能一会就走，等演出结束了有的是机会。
    十分钟休息时间很快结束。
    话剧表演再度开始。
    观众们该上厕所也回来了，坐在座位上，等着看话剧。
    等到一段话剧结束之后，情节推进到老腔上场的时刻。
    老腔艺人们再度登台，这一首曲子乃是由张冬雪主唱。
    张冬雪穿着一身粗布做成的蓝色衣服，走到了舞台前方，张德民跟着她一起走过去。
    两个人好像村中的两口子一样，表演的是平日里的生活日常。
    张冬雪一摆姿势，唱到：“用手揭开红罗帐，床边站定小罗成。”
    “豪杰一见贤妻面，双足蹈地手捶胸。”张冬雪唱。
    唱的不一般，以前是唱迷糊戏的，跟着学了老腔，唱功没有任何问题。
    观众还以为只有男的能唱，没想到女的居然也能唱，全都鼓起了手掌。
    “自从别你征南去，咱与王家苦尽忠，三王挂了元戎印，你丈夫前步做先行。”张冬雪唱完之后站起身来。
    张德民回到了后面，曲声全都停了下来。
    张冬雪清唱道：“两次打我八十棍，三次一百二十刑，无奈宿在合奉驿，六月六日降雪霜。”
    清唱结束，曲声逐渐响起。
    “本待与你多讲话，鸡鸣犬吠魂难行，临行床边击一掌，惊醒南柯梦里人。”张冬雪缓缓唱到。
    最后一句唱词结束，大家全都开始鼓掌。
    这首《六月六日降雪霜》，选自老腔传统剧目《罗成征南》。
    台下的观众从结束之后开始鼓掌，几分钟都没有停下来。
    华阴老腔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让众人难以忘怀，放在话剧之中十分的合适。
    陈亿夏和话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观众们的反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什么时候是老腔啊，我想听老腔。”待到话剧表演的时候，一些观众目不转睛，就等着情节推进到老腔演出的时候。
    这场话剧演出，老腔毕竟只是辅助，陈亿夏导演最终只选择了九首老腔曲子穿插在其中。
    但这也很了不得了，占据了很长的时间，等到前一段表演结束，老腔艺人们再度来到了舞台，一旁的话剧演员对着话筒道：“《王不该糊里糊涂论律条》，王兴强领唱。”
    介绍完毕，表演开始。
    曲声回荡在舞台之上，老艺人门吹拉弹唱，无所不能，观众们安静的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
    “骂声韩龙贼奸笑，你此时不亏该吃刀。”王兴强一边弹着月琴一边唱到。
    虽是外姓的演员，但是唱功和张德林比起来没有太大的差距。